五(2 / 2)

“哎,行,都聽您的。”大寶收到了來自小寶娘的眼神提示,也就沒再問,全聽老爹安排了。

賈長發說的玉敏,就是他媳婦兒王玉鳳的妹妹,也是今年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這幾天他正琢磨著要給安排到酒廠去工作呢,已經說得差不多,年後就要上班了。當民辦老師當然是更好的機會了!

賈長宏在賈長發救過來之後就回家去了。家裡沒有電話,家裡人都還等著信兒呢,他是怕老太太惦記。回去把拖拉機送回去,轉天兒再騎自行車帶老太太過來。

寶玉連病房都沒敢進,一直坐在病房外走廊的椅子上呢,病房裡的說話聲兒他都能聽到,這會兒他是一句話也不敢說了。連他爹說要讓他在家種地,給他說媳婦兒,也不敢吱聲兒的聽著。這要放在以往,他早衝過去,反對包辦婚姻了……

賈長發在醫院裡住了一星期就出院了,剩下的就是養了。

大寶讓父母去他家裡住,樓上有暖氣,不用每天燒爐子,特彆是點火的時候,煙氣特彆重,本來就是肺上的病,怕熏。

賈長發兩口子不願意去,就那麼個五十多平兒的筒子樓,說是兩室一廳,實際上就是兩個室,還是把兩個單元拚一起組出來的,這都是領導待映襯了!家裡兩個孩子。喜兒在縣裡上學,也住在他家裡,再加上老太太來醫院看過兒子之後,又讓孫子和孫媳婦兒跟接過去住了,還哪有地方給他們老兩口住。

還是王玉鳳在賈長發出院那天,直接把老兩口的行李給搬回了家裡,老兩口沒辦法,隻能跟著去。八口人,擠在五十多平的小屋子裡,大寶兩口子帶著倆孩子住裡屋,老太太住客廳的沙發拆開搭起來的小床,賈長發兩口子住在外屋裡,喜兒去學校跟同學擠宿舍去了。

寶玉可沒有管他,本來賈大姑說讓他去家裡住,大姑家的孩子都工作了,大姑父調到外地的市裡上班,一周才能回家一次,就大姑自己一個人在家。但是寶玉把他爹氣得生了這麼大的病,沒臉麵留在城裡,也怕他爹見到他再生氣,就自己回了三棵樹屯兒。

還是大伯娘看他一個人在家裡住,飯也不會做,頓頓隻能乾噎粘豆包兒,連個菜都沒有,看著可憐,才叫了他每天過去吃飯。平常他就一個人在家,冬天的房子,常時間不生火就凍住了,他得每天燒爐子燒炕,剛開始的時候,連火都點不明白,好幾回都給嗆個半死,才算是學會點火燒爐子了。

沒事兒的時候,他就看書,其實書已經看得差不多了,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是在發呆。在想他到底錯在哪了,也在害怕,怕老爹老娘回來之後,他在家裡如何自處。

想了幾天之後,似乎是想明白了。開始乾活兒,給家裡了牲口圈出糞,這些活兒他以前是不肯乾的。出完了糞,又開始劈木頭,他們家房前屋後都種著樹,幾百棵,又不讓賣,每年冬天都得閥上幾棵不成才的,砍成木條兒,留著點爐子用。

木頭也劈完了,他又開始磨刀,這種細致的需要耐心的活兒,是他擅長的,把家裡用得上用不上的各種農具和生活用的刀具都給磨得又快又光。

又乾完了,再找不到活兒乾了。

在炕上躺了一天,良心又不安寧了。就起來翻地,翻園子裡的地。

大冬天的,地都凍結實了,他非要翻地,也是很拚了。屯子裡的鄉親從他們家門口過,看到他在園子裡忙活,年歲大的長輩都勸他,不讓他乾,說這根本不是乾這個活兒的時節,費鎬。同齡的,還有年紀小的,就都笑話他,大點兒的孩子都是知道他小時候的事情的,就笑他傻病又犯了。

寶玉也不理,隻一個勁兒的傻乾傻乾的,每天不把自己累得抬不起胳膊躺在炕上就睡,都不算完。

人哪,總是不經曆點兒事兒,就不會長大。

不管他願意不原意吧。進了臘月,賈長發兩口子還是回到了三棵樹。

回來沒在家待兩天,賈長發就又走了。小寶娘不讓他出去,怕他累著,大冬天的,騎著自行車,幾十路的騎,正經是辛苦的活兒。可他偏不聽,隻說騎個自行車,累不著人,勸也不聽,帶上半袋子白麵兒半袋子小米兒就走了。

一走就是十天,家裡人惦記他惦記得不行,小寶娘都找了賈長宏兩回了,商量好實在不行,就讓賈長宏去礦山找找去,因為他走之前說了要去礦上的。

沒等賈長宏出發呢,他倒是回來了,心情看上去還不錯。

“沒事兒,你就是愛操心。我這是自己也注意著呢,徹底歇過乏兒了才往回走的。不是你說的嗎?我任務還沒完成呢,這回兒就是死了,我也閉不上眼睛,我不得小心點兒自個的身子骨兒?”賈長發回來就跟小寶娘念叨。

“行了行了,你自己知道就行了。這一天一天的,跟你們爺們兒操死心了都。你瞅瞅你兒子,大冬天的,非得刨地,好好的大鎬,都磨禿了。開春兒還得買鎬!”小寶娘說完了老子,又念叨兒子,指著牆角的大鎬告狀,她是越來越懷疑,自己怎麼生出來這個玩意兒。這也就是孩子生在家裡的炕頭兒上,要不然啊,她非得懷疑是孩子抱錯了不可!

“知道乾活兒了,就挺好。一個鎬才多少錢的玩意兒,可彆磨嘰了。”賈長發還挺高興寶玉知道乾活兒了。

寶玉剛剛感覺到一點兒來自老爹的溫暖,覺得老爹總算是看到自己的努務了,在家裡終於有一個人是支持自己的了。感動得他哭了半晚上。

第二天才一起來,就給他來了一個晴天霹靂。

“是礦長陳工長的表妹,今年二十了,初中畢業之後就一直在家裡乾活,家裡不舍得她出嫁,才留到現在。姑娘我也見了,長得還算周正,挑不出什麼毛病。家裡窮了一點兒,咱們是娶媳婦兒,咱家孩子還有毛病,沒什麼可挑撿彆人的。也不搞什麼相親了,直接定了。過了年正月初八直接結婚。時間是緊了點兒,他娘,多找點幫手,看看現在家裡有什麼,儘管準備吧!”賈長發直接“通知”寶玉,給他找了一個媳婦兒。

“爹,你這是包辦婚姻!法律不允許的。”寶玉現在正是怕他爹怕得最狠的時候,但是也不能就這麼胡裡胡塗的娶個聽都沒聽過的人吧?必須得反抗啊!隻不過聲音弱氣的很。

“跟你老子**律?就你這樣的,你自己能找著媳婦嗎?十裡八村,誰不知道你是個什麼貨色?誰家姑娘能願意嫁給你?還是你想讓你爹,你哥,你姑父,為了你,仗勢欺人去?逼著彆人把閨女嫁給你,啊?”賈長發不樂意看寶玉那個慫樣子。

“娶不上就不娶,我自己過不行嗎?”寶玉心裡有氣。

“就你?哼!我今兒還就告訴你了,正月初八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就是捆,我也會把你捆進洞房去。這話是你老子我說的,你愛信不信。”賈長發說完就出門了,再不理寶玉。

“小寶,彆氣你爸,他還沒好呢!”小寶娘這回開始唱紅臉了。

“嗯……”寶玉心裡憋委得難受,可是又有個孝字壓在頭上,老爹又剛被他給氣得住了院,讓他怎麼說,他又能怎麼說!

沒剩下幾天就過天了,突然來了這麼大個事情,也沒時間和心思準備過年了。小寶娘開始每天從早到晚的準備結婚要用的東西。好在,文革過去兩三年了,票證控製得沒有那麼嚴格了。現在隻要有錢,還是能買到不少東西的。又是年前,正是各大商店貨備得足的時候。兩口子到省城裡走了一趟,就推回來一輛新自行車,一塊手表。還有兩套被褥的布料和被麵兒,回來就用早存下的棉花開始做被,屯裡的嬸子嫂子們也都過來幫忙。

大寶一家回來過年的時候,給抱來一台黑白電視。其他的兄弟姐妹回來的時候,也都給寶玉帶了不同的禮物。臉盆,暖壺,毛巾,京城裡時毛的圍巾,等等,大寶他們一家之前住的西屋,搬走的時候,家具都沒帶走,都是現成的。

所以時間雖然緊,到底也收拾得有模有樣。

也因為準備寶玉婚禮的事情,過年的事情反而大家都沒怎麼上心了,年初二開始走親戚的時候,也隻有賈家人出去串門子,親戚們都等著直接喝喜酒的時候才上門呢!

喜兒從告訴寶玉要給他娶媳婦兒那天開始,就接到了新任務,就是看著她哥,彆讓他跟跑了!

寶玉還真想過要跑。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二子,想去京城找二子。可是把身上的兜兒都掏遍了,總共也沒找出來兩毛錢,買車票都不夠的。他根本到不了京城。隨便去彆的什麼地方?他又能做什麼呢?時間就在他想走,又覺得出去了自己沒辦法生活,再想走,還是想不出謀生之道當中過去了。

一直到了結婚那天,他都沒看上新娘子一眼。

接親的時候,新娘子頂著紅蓋頭,隻能看到身型。他還以為,自己看到了老娘呢!

沒錯,寶玉的新媳婦兒,完全就是她婆婆的翻版,長得人高馬大,非常狀實,比寶玉魁梧得多。一看就是個乾活兒的料子。

新娘子進門就要掀蓋頭了。

蓋頭一掀,寶玉第一個感覺就是,這姑娘是不是沒洗臉?不然怎麼會那黑?周圍那麼多人,之後又是各種禮節,給賓客敬酒什麼的,也沒給他機會再細看媳婦兒到底長得什麼樣兒。反正一直到晚上入了洞房,寶玉都是眼前一抹黑跟丟了魂似的,神遊一樣把婚禮的流程給走了下來!

“洗腳吧!”寶玉坐在炕上發呆中,新媳婦兒的聲音傳過來,轉頭看到新媳婦兒端著盆熱水過來。

“啊。”不知道為什麼,洗了六七年的涼水了,突然有人給端熱水洗腳,那水好像都熱到他心裡了似的。

新媳婦在寶玉洗腳的時候,也不閒著,忙活著鋪被褥,寶玉回過頭看她,才發現,昏黃的燈光下看,這姑娘的五官其實挺好看。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也挺秀氣的,還有個櫻桃小嘴,臉也不大。寶玉就那麼呆呆的看著,他媳婦兒肯定能感覺得到,但是人家跟沒事兒人一樣,該乾什麼還乾什麼。

“洗完了嗎?”鋪完了被子,又給寶玉倒洗腳水。

回來又是拾掇自己個兒。總算忙活完了,寶玉在炕上坐著,越發的手足無措了。

他不是雛兒,男女之事,他早就在夢裡跟秦可卿醬醬釀釀過了,還跟他襲人姐姐實際演練過。知道入洞房是怎麼回事兒。卻不知道怎麼這會兒這麼無措呢!

一個臉紅脖子粗的在炕上坐著,一個在屋裡子陀螺似的忙。小兩口的角色都反過來了。

“乾什麼呢?躺下睡覺啊!”新媳婦兒很利落的就上炕進被窩兒了,看著寶玉還在邊兒上臉紅,也不怕冷著感冒,還出聲提醒了一句。

“啊……,啊……”寶玉被這麼一提醒,更不好意思了,手忙腳亂的就進了自己的被窩。隨既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頭一沾枕頭,就把眼睛閉得死死的,裝睡!

“嗯?”邊上傳過來一聲疑惑的聲音,寶玉隻裝作沒聽見,死閉著眼睛就是不睜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邊兒上傳來震天響的鼾聲,寶玉才睜眼睛,他的新媳婦兒已經睡得不知道多香了!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