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1 / 2)

惹朱色 說給月亮 9906 字 5個月前

細雨綿綿, 太傅府中靜謐無比,粉牆黛瓦,青石小路曲折延伸, 路旁雜草野花生長。

這裡平時無人打理,薑仁扈向來喜歡任由院子裡花草自由生長,平日看著有些雜亂, 這樣小雨瀝瀝天氣, 看起來卻彆有一番雅致,小溪拱橋,煙雨中樓台,雨打蓮池, 流水聲潺潺,坐在窗前遠遠望去, 如畫如墨。

君行之已經搬到這裡許多天, 太傅府中人煙稀少,寂靜安寧, 分外適合他讀書。

如祁丹朱所說,有他在太傅府,還能順便照顧薑太傅一二, 他們這對師徒雖然話都不多,但是相處起來意外和諧。

君行之屋前種著一棵杏樹, 枝繁葉茂, 延伸至窗前,遮住一小片光亮,微風吹過, 嘩嘩作響, 清雅絕倫。

祁丹朱斜靠坐在窗前席居上, 靜靜地看著雨水順著杏樹枝葉滴落。

她伸出手,任由雨滴落在她手心,唇畔隱隱帶笑,她白嫩手腕上掛著一個明晃晃金色鐲子,顯得手腕更加纖細,雨滴晶瑩剔透,一塵不染。

君行之站在不遠處月亮門前,腳步微微停駐,隔著雨幕,遙遙望著她。

祁丹朱已經幾日不曾出宮,他也幾日沒有看到祁丹朱了,祁丹朱這樣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他心不由自主地悸動了一下。

祁丹朱垂著眸子,鴉羽般睫毛在眼瞼上落下一小片陰影,她低頭看著手裡雨滴,澄澈眸子裡漾著淡淡落寞。

君行之劍眉微蹙,忍不住心生疑惑,一位無憂無慮小公主,怎麼會露出哀愁又神傷表情?

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抬腳走過長廊,邁過門檻走了進去,將手裡書放到桌子上。

他看著祁丹朱背影道:“何時過來?”

“一個時辰之前。”祁丹朱拍了拍手上雨滴道,沒有回頭看他。

君行之看著她背影,抿了抿唇,問:“為何不開心?”

祁丹朱沒有否認,她雙手撐在身後,仰頭看著窗外雨暮,沉默了一會兒,淺聲道:“我來前聽聞,吳赤東死在了發配邊關路上。”

君行之一愣,不自覺想起了祁丹朱那日扔在吳赤東牢車裡白菊,心口一緊。

白菊潔白而乾淨,卻透著蒼白寒意。

君行之腦海裡閃過許多畫麵,有一瞬間不自覺抬頭看向祁丹朱。

他不知道自己在猜測什麼,隻知道自己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秋雨淅淅瀝瀝地飄落著,屋內安靜而溫暖,祁丹朱背影在雨幕中顯得有些落寞。

君行之沉默了一會兒,攥緊了手裡書,低聲問:“他如何死?”

祁丹朱放在席居上腳輕輕動了動,聲音在雨幕裡清清冷冷地傳來,“發配路上遇到了劫匪,劫匪將他和官兵都殺了,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君行之眉間褶皺不自覺堆起。

祁丹朱回頭看著他,眉眼豔麗地彎唇道:“先生,一群擄掠財物劫匪,竟然跑去劫殺一個身無長物囚犯,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她語氣譏諷,眼神冰冷而無情,君行之卻倏然鬆了一口氣。

他鬆開攥緊書冊,倒了一杯溫茶,走到祁丹朱身邊坐下,將茶盞遞給祁丹朱。

祁丹朱接過茶盞捧在手裡,神色暖了幾分,抬頭對君行之笑了笑。

她有了上次經驗,這次為了不引起懷疑,特地養好了病才出宮來見君行之,氣色看起來還不錯,雖然臉色有些泛白,但君行之隻以為是她坐在這裡微微受了寒,沒有發現她臉上病容,隻當她最近是貪玩,所以才沒來上課。

“你覺得是誰殺了吳赤東?”君行之問。

祁丹朱小口喝著熱茶,喃喃道:“他在朝中為官多年,總會得罪一兩個人,如今他落難了,自然有人不想放過他。”

“可是□□非同小可,如果沒有深仇大怨,看他落魄應該就已滿足,不至於此。”君行之分析道。

他覺得此事有些可疑,如果真是吳赤東仇人所為,那麼他仇人應該更想看到他繼續受罪,畢竟發配苦寒之地對吳赤東來說可能生不如死。

況且,死人不止吳赤東,還有隨行官差,謀殺官差非同小可,如非有必要,一般小仇小怨應該不會冒這樣大險。

祁丹朱扯動嘴角,“如此大費周章,如果不是有仇怨,就是吳赤東知道秘密太多,有人要殺他滅口,反正無論如何,總要有個緣由。”

君行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祁丹朱說得對,不為仇怨,便是為了利益,總要有個緣由。

官場險惡,他雖未入官場,但也知道其水深,非常人能夠輕易探知其中真相。

祁丹朱轉頭看著他問:“先生有朝一日若入朝為官,可會改變?”

她雖然未說改變什麼,君行之卻轉瞬明白過來,他沒有遲疑地搖頭道:“不會。”

祁丹朱微微笑了笑,她放下茶盞,抬起手腕,看著手腕上精致華麗金釧,輕輕眯了眯眼睛。

她手腕白皙柔嫩,金釧上鑲著紅寶石,墜在她手腕上熠熠生輝,華貴而清雅。

她聲音飄渺道:“權力和富貴有著至高無上誘惑,沒有幾個人能夠抵擋得住這種誘惑。”

“擁有了權利就等於擁有了金山銀山,還可以擁有所有你想要東西,人在權力高峰上隻會變得越來越貪婪。”

“在峰底時候想要爬到高處,爬到高處時候,又想要到達頂峰。”

“當到終於達頂峰,便想將所有試圖爬上來人踹下去,自己獨享頂峰榮耀和光輝。”

“貪心是沒有止境,貴和鬼隻有一音之隔,攀爬道路上成不了貴人,便摔落懸崖成了鬼。”

君行之靜靜地聽著,目光落在她手腕上,觸及到她猶如凝脂般細膩肌膚,連忙收回了視線。

他想了想,沉聲道:“無論是麵對權力還是金錢誘惑,隻要固守本心,便不會被其左右,這世道上,有人為了追名逐利失去自我,便也有人寵辱不驚,雖九死其猶未悔。”

“雖九死其猶未悔……”祁丹朱低喃,忍不住搖頭失笑,“真是傻瓜,好好活著享受榮華富貴不好嗎?”

她聲音沉了下來,仿佛蘊含著風雨一樣道:“憑什麼那些權力在握人能夠輕易操縱彆人生死,而那些孤勇英雄隻能抱著自己可悲30340堅持,道一聲九死不悔?”

君行之擰眉,“丹朱,英雄雖死,卻受萬人景仰……”

祁丹朱打斷他,聲音冷厲道:“若英雄死後,不但沒有受外人景仰,還身負汙名,被萬人所唾棄,該當如何?”

君行之愣了愣,“自當撥亂反正,還英雄清白。”

祁丹朱眼中沉色褪去,她拍了下手,眉眼彎彎道:“先生說得對!不過嘛……”

她撇了撇嘴,調皮地晃著腳,笑道:“這做英雄或者給英雄撥亂反正事,都輪不到本公主去做。”

“本公主沒有那麼遠大理想,不想權力在握,也不想九死一生,隻想安逸享受這如雲榮華富貴,能每日吃好睡好玩好,便知足了!”

她語氣輕快,仿佛剛才憤慨難平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君行之被她‘知足論’逗笑,看著她笑靨道:“我相信丹朱必定願望成真,一輩子榮華富貴,無憂無慮。”

他相信,無論是誰,都隻會想要將祁丹朱捧在手心裡,讓她不被凡塵俗世所擾,永遠無憂無慮。

祁丹朱轉頭看他,明眸柔亮,使勁點頭道:“丹朱也相信,先生他日就算高中狀元,權力在握,也能固守本心,做這世間最清朗明月。”

“你怎麼知道我就能高中,說不定我會落榜呢?”

“呸呸呸!”祁丹朱聲音急切道:“先生不要瞎說,以你文采,你一定能高中狀元。”

君行之心裡一軟,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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