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祁丹朱信心滿滿,未來幾天絕對不會讓君行之的傷口沾水。
君行之挑眉,似笑非笑道:“那洗澡怎麼辦?”
祁丹朱烏黑的眼睛轉了轉,湊近他耳畔道:“你娘子給你洗!”
君行之看著自己被包紮的嚴嚴實實的手,忽然覺得還可以多包紮些日子。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外麵的鞭炮聲終於停了下來,習綠和青枚在外麵發了這麼久賞錢,終於進屋歇息了,太傅府重新變得寧靜。
君行之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張望片刻,有些擔心問:“先生忙什麼去了,怎麼這麼晚都沒有回來。”
薑仁扈平時深居簡出,很少在外麵待到這麼晚都不回府。
祁丹朱垂著眸子,隨口答道:“誰知道呢,也許又跑去哪裡看曇花了吧。”
君行之輕輕點頭,神色依舊有些擔心。
待夜幕四合,李嬸將做好的飯菜端上桌,薑仁扈才風塵仆仆地從外麵走了回來。
他神色有些沉重,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連門口鞭炮留下的痕跡都沒有發現。
祁丹朱心虛地看了一眼庭院裡到處吹拂的紅色鞭炮屑,還好現在夜色濃重,薑仁扈剛才既然沒有注意,今晚應該就看不到了,最快也要明天白天才能發現。
她微微鬆了一口氣,主動站起來給薑仁扈搬了張椅子,無比乖巧道:“師公吃飯。”
薑仁扈回過神,隨口念道:“你現在都嫁給行之了,還叫什麼師公?跟行之一樣叫我先生就行了。”
祁丹朱摸了摸鼻尖,“我習慣了,再說了,我這輩子隻有一位先生,那就是行之,我才不會叫旁人先生。”
君行之抬頭望過來,兩人相視一笑。
薑仁扈不忍直視,拿起筷子吃了兩口飯,抬頭對君行之道:“行之,我還沒有恭喜你,你能考取武狀元我很欣慰。”
君行之端著碗輕輕點頭,“多謝先生。”
薑仁扈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現在既然做了武狀元,記得要靠自己的本事多幫幫百姓,好好承擔自己的責任,千萬不要在官場上迷失自己。”
他想了想又道:“功課也不可耽誤,早晚你得給我再考一個文狀元回來。”
“是,行之知道。”君行之放下碗,親自給他斟了一杯酒,“先生今日去忙什麼了,怎麼這麼晚才歸?”
薑仁扈夾菜地動作頓了一下,抬頭看著他,沉默須臾道:“有點事情要忙,現在還不能說,等有了眉目,我再告訴你們。”
君行之不疑有他地點了點頭,薑仁扈在朝為官,難免有些事不能說出口,隻要薑仁扈平安無事,他也不會刨根問底。
“對了。”薑仁扈問:“行之,你之前不是寫信告訴你父親你成親的事了麼,他可要來京城看望你們?他如果過來,你就讓他來我府上住,反正這裡地方多,他來住也方便。”
君行之神色失落地搖了搖頭,“父親說他在鄉下住習慣了,不願來京城。”
薑仁扈輕輕點頭,他知道君行之和父親關係冷淡,卻沒想到君行之的父親連兒子結婚這麼大的事兒,也不願意前來看一看,他不由在心裡腹誹了幾句,擔心君行之傷心,便沒有多說。
他喝了口酒,看似隨意地問道:“行之,你在瓊山書院待過一段時間,感覺山長孫文顯這個人如何?”
他聽過孫文顯故意刁難君行之的事,但不知其中細節,隻知道君行之似乎在那受了委屈。
他今天跟人打聽過,大家都說孫文顯雖然才學不佳,但極為樸實清貧,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教書先生。
薑仁扈雖然護短,但也不能在對孫文顯這個人不夠了解的情況下就妄下判斷,所以想要問一問君行之的看法。
君行之想了想,如實道:“是個偽君子。”
多的他卻不願再說,孫文顯畢竟教過他一段時間,他不願在背後詆毀孫文顯。
祁丹朱吃了兩口飯,舉著手急切道:“我來說,我來說!他何止是個偽君子,分明是個真小人!”
薑仁扈疑惑問:“此話怎講?據彆人說,孫文顯此人極為樸實,家住茅草屋,出入連頂轎子都沒有,還經常接濟貧寒的學生,除了欺辱行之一事外,平日沒有大的過錯,隻是平庸無能了一些。”
祁丹朱放下筷子,不認同道:“您有所不知,這個孫文顯不但一無是處,還心思不正,他根本不像表現出的那樣簡樸善良,反而心機深沉,貪財好利。”
她侃侃而談道:“我當初知道他欺負行之之後,仔仔細細的調查過他,他是裴山長學生的兒子,年輕的時候有幾分真材實學,所以在他爹手裡騙了個山長的位置當。”
“可惜他坐上山長這個位置不久,就開始不思進取,不但自己的學識一塌糊塗,瓊山書院的情況也每況日下。”
薑仁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祁丹朱所說的孫文顯和外人所說的孫文顯天差地彆,他當然是信丹朱的話。
祁丹朱繼續道:“此人還不忠不孝,他父親將山長的位置傳給他之後,他便將他父親送去鄉下,隻派了一名老仆照顧,自己霸占了京城的祖屋,直到他父親過世,他都沒回鄉下去看一眼,聽說他父親死的時候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還是那名老仆匆匆給他父親葬了,他母親這些年一直獨自留在鄉下,他不聞不問,根本不曾理會過。”
薑仁扈麵色微沉,孫文顯對生身父母尚且如此,對旁人如何可想而知,此人心術確實不正。
他忍不住問:“孫文顯對妻女如何?”
想要看一個人品性如何,最輕易的方法就是看他對身邊親近的人如何。
祁丹朱譏諷地笑了一下道:“他對妻女倒是不錯,不過不是因為他跟娘子相敬如賓或者疼愛女兒,而是因為他懼怕他的娘子,他說他娘子是位母老虎。”
“據我所知,他娘子家裡是開鏢局的,鏢局裡高手無數,所以他不敢輕易招惹她,因此才表現得好像對娘子和女兒無微不至一樣,但實際上,他沒有他表現出的那麼安分。”
祁丹朱喝了口茶,悠悠道:“上次我因為行之的事去教訓他的時候,他曾親口招認,他已經在外麵養了一名外室。”
薑仁扈一愣:“他有外室?”
“嗯,是沈厚送給他的,我後來讓人調查過,確有此事,他到現在還將人養在城外的蓮花村裡,他經常找理由去那裡過夜,聽說現在連兒子都生了。”
薑仁扈神色凝重,沉聲問:“沈厚為何要送孫文顯外室?他們二人有何關係?”
祁丹朱心虛地看了君行之一眼,解釋道:“此事跟我有些關係,沈厚以前……對我不是有點歪心思麼,他知道我跟行之走得近之後,就去找孫文顯,想要收買孫文顯,讓孫文顯想辦法將行之趕出京城。”
君行之狹長的眼睛輕輕瞥了祁丹朱一眼,陳年老醋冒出點酸味兒。
祁丹朱握住他的手,輕輕撓了撓他的手心,主動給他夾了一隻蝦放進他麵前的盤子裡,還附贈了一個討好的笑臉。
君行之心情舒暢一些,將蝦殼剝了,把蝦仁喂進她嘴裡。
薑仁扈沉吟片刻,詫異道:“沈厚隻是給了孫文顯一個外室,孫文顯就幫他故意刁難行之?”
“對啊。”祁丹朱嘴裡嚼著蝦,看似無心道:“孫文顯怎麼說也是瓊山書院的山長,這些年來見過的達官顯貴和高官貴人應該不少,沒想到他也難過美人關,竟然為了一個外室就同意幫沈厚了,而且沈厚送給他的外室,還是沈厚自己身邊的一個丫鬟。”
“沈厚身邊的丫鬟?”薑仁扈忍不住麵露疑色。
一般人家都不會將自己身邊的丫鬟輕易送人,因為貼身丫鬟必定對主人的事都極為清楚,所以為了防止丫鬟將自己的事說出去,一般大家都會將貼身丫鬟一直留在府內,直至終老。
沈厚將丫鬟送給孫文顯做外室,可見沈厚跟孫文顯以前並非互不相識,相反的,他們的關係可能還很親近,所以沈厚才不擔心孫文顯會知道他的事,孫文顯也不擔心那個丫鬟是沈厚放在他身邊監視他的奸細。
是什麼能讓一位世家公子和一間書院的山長關係如此親近?
祁丹朱微微頷首,喝了一口李嬸煲的青果湯,道:“對啊,孫文顯跟沈厚就是一丘之貉,他們兩個都在外麵養外室,難怪他們二人合得來。”
薑仁扈忍不住問:“丹朱,如果是你,你會將身邊的丫鬟送給彆人嗎?”
“當然不會。”祁丹朱想也不想就道:“如果將身邊的婢女送給彆人,往小了說,我的生活習慣豈不是被彆人都知道了?往大了說,我用什麼藥物不行、吃什麼東西會對身體不適,都可能會被彆人知道,這是很危險的事,彆說我是公主,就連達官顯貴家也不會輕易將婢女送給旁人。”
她想了想道:“如果是親近的人倒是可以,例如師公您,我如果將婢女送給您就不會有所防備,因為我知道您不會害我,所以沒有顧忌。”
薑仁扈輕輕點頭,麵色凝重地沉思了一會兒,心中疑慮叢生。
祁丹朱喝著湯,微微眯了眯眼睛,心情暢快道:“李嬸的廚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君行之抬起手擦了下她的嘴角,淺笑道:“那你就多吃點,等會兒我陪你在院子裡散散步再回宮。”
祁丹朱忍不住笑吟吟地點頭,又盛了一碗湯。
薑仁扈許久沒說話,心不在焉地吃了兩口飯,放下筷子道:“我吃完了,你們慢慢吃,我有點事需要好好想想,就不陪你們了。”
君行之和祁丹朱微微愣了愣。
薑仁扈說完之後,就若有所思地去了書房,書房燈火通明,一夜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