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2 / 2)

惹朱色 說給月亮 10499 字 6個月前

“君鶴晏背負叛將的罪名,我娘肚子裡的孩子自然是叛賊之女,陛下用我的性命威逼她活下去,她不曾讓陛下踏進過她的房間半步,可她為了保護我,也不得不頂著柔妃的稱呼活著。”

祁丹朱輕笑了一下,垂下眸子,晶瑩的淚珠如雨落下。

“或許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她不甘心吧……她不甘心看到自己最愛的夫君明明為山河百姓浴血奮戰了半生,最後卻落得一個永世背負的汙名,也不甘心看著那些陷害她夫君的凶手得以高官厚祿,被百姓愛戴,這些不甘一直支撐著她,所以她含淚忍血,生不如死的活著……”

陳皇後倒吸一口氣,終於忍受不住,捂住嘴大哭了起來。

淚雨朦朧中,她仿佛看到那個豆蔻少女坐在花架下,一臉甜蜜的對她說:“阿瑤,我心悅君大哥,想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他胸懷天下,我心中隻有一個他,他就是我的天下。”

陳皇後眼中淚水墜落,她踉蹌著走過去,一把掀開牌位上的紅布,看著牌位上‘家父君鶴晏’五個字,愣愣地流下兩行清淚。

陳皇後雙目通紅,突然軟倒在地,崩潰地大哭起來。

“我誤會了柔雨二十年,恨了柔雨二十年……”

陳皇後用力捶著胸口,悔恨不已,不斷搖頭道:“我應該救她的,可是我不但沒有救她,還一直折磨你……你是君大哥和柔雨的女兒,我該疼你,該對你好的,可是我……”

陳皇後哭得喘不上氣來,她想起往日的一幕幕,隻能一下又一下地捶著胸口,悔恨得恨不能將一顆心掏出來。

祁丹朱抬眸,看著並立在那裡的牌位,紅著眼眶道:“我娘不怪你,我也不怪你,我娘說她能理解你的恨,對你來說,你好姐妹的相公殺了你的兒子,你痛不欲生的時候,你的好姐妹跟你的相公在一起了,這一切對你來說太殘忍,太荒唐,你怎麼能不恨呢。”

陳皇後嘴唇顫抖,心裡更加難受,她忍不住問:“柔雨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

她們曾經在宮裡見過無數麵,她想不通沈柔雨為何從來沒有在她麵前吐露過隻言片語,明明隻要沈柔雨解釋,她就會相信,為何沈柔雨卻要任由她誤會。

祁丹朱垂眸看著她,目光有些憐憫,陳皇後現在還未滿四十歲,本該風華正茂,卻已經兩鬢微白,她這些年憂思過度,不斷的折磨著自己,日子過得並沒有比沈柔雨好多少。

祁丹朱看著她,緩聲開口:“我娘一開始沒有跟你說,是擔心你衝動之下會做出什麼傻事,後來她得知真相卻沒有告訴你,是因為真相對你來說實在太過殘忍。”

那個時候陳皇後剛經曆過喪子之痛,已經經不起任何打擊,沈柔雨了解陳皇後的性子,陳皇後看起來柔弱,其實性子極為剛烈,她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救沈柔雨,那個時候沈柔雨已經意識到錦帝心機深沉,手段狠絕,陳皇後如果有所行動,不但救不了她,還會將自己搭進去,所以沈柔雨寧可被陳皇後誤會,也沒有向她吐露一個字。

後來,秦清淮終於聯係上了沈柔雨,將真相告知沈柔雨,沈柔雨擔心陳皇後知道其實是錦帝故意送他們的兒子去死,陳皇後會經不住打擊,所以沈柔雨直到最後都沒告訴陳皇後真相。

至少,陳皇後為了查找真相,一定會努力堅持活下去,就像當初的沈柔雨那樣。

陳皇後抬頭看她,紅著眼睛問:“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祁丹朱在她麵前蹲下,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問:“你想不想讓明淵太子恢複身份,回到他本來的位置去?”

陳皇後全身一震,抓住她的手,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當然想。”

過去的二十年,她沒有一天不在想念著太子,如今太子就近在咫尺,她當然想要讓他恢複身份。

祁丹朱道:“可是陛下不會輕易同意的。”

“為何?太子沒有死,陛下應該開心才對……”陳皇後聲音一窒,有什麼在她的腦海裡突然炸開,讓她變了臉色。

祁丹朱看著她漸漸崩潰的麵色,不緊不慢道:“君將軍當年是因為謀害了太子,才徹底被定罪,一旦太子未死,君將軍當年的案子就變得可疑,一定會有人想要追查下去,陛下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皇後娘娘,您明白這代表著什麼嗎?”

陳皇後一動不動地看著祁丹朱,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她苦苦追尋了整整二十年的真相已經就在她眼前,可卻比她想象的更加殘忍,更加匪夷所思。

她壓抑地哭了幾聲,卻很快就咬緊下唇,沒有讓自己再繼續哭下去。

她沉重地點了點頭,強忍著無處發泄的悲慟道:“太子還活著,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了,我能堅持下去。”

祁丹朱輕輕點頭,她現在之所以敢將真相告訴陳皇後,就是因為清楚的知道,有太子在,陳皇後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輕易倒下。

祁丹朱抬手擦乾陳皇後臉上的淚,“我娘死前不久才知道太子還活著,可是那個時候我們羽翼未豐,太子一旦暴露,沒有人敢確保陛下會不會讓他活著回來,所以我娘不敢輕舉妄動,沒敢告訴您。”

陳皇後使勁點了點頭,“我明白,我現在該做什麼?”

“您如果想讓太子回歸原位,那就聽我的。”

陳皇後毫不猶豫地點頭,目光堅定,“二十年前我錯過了,二十年後,我想為我的兒子、姐妹,還有我敬重的兄長做些事。”

祁丹朱沉聲道:“還有沂臨軍的三萬條性命。”

陳皇後眼睛漸漸睜大,沂臨軍都是她的同鄉,裡麵的每一個人她都曾經見過。

她雙手顫抖地握著祁丹朱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告訴我,祁承乾究竟都做過什麼。”

不久之後,佛堂裡回蕩起陳皇後嘶啞的哭聲,她今天已經掉了太多的眼淚,大喜大悲,可是她好像還是有流不乾的淚一樣,仿佛要將身體裡的眼淚全部哭乾。

祁丹朱說完那些被塵封在深淵裡的真相,自己也好像將那些傷痛、不甘、悲傷的回憶都經曆了一遍。

她疲憊地推開門走了出去,外麵寒風四起,雪落了一地。

她抬眸望去,卻倏然一愣。

君行之頎長的身軀立於霜雪之中,他在門外不知道站了多久,雪花落在他的頭發和肩膀上,襯得他眉眼凜冽如冰,眼尾一抹猩紅,仿若透著血色。

祁丹朱看著君行之的神色,心裡疼得厲害,她不自覺苦笑了一下。

當初布下棋局的人是她,一步一步按照計劃行事的人也是她,明明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決定和算計,如今算是得償所願,可不知為何,她的心卻苦了起來。

君行之沉默地與祁丹朱對視著,他終於明白,祁丹朱為何從不喚柔妃為‘母妃’,也忽然明白,錦帝為何表麵寵愛祁丹朱,私下卻總是想儘辦法折磨祁丹朱,諸多疑問都有了解釋。

祁丹朱眼底泛起一道水色,她與君行之遙遙對視著,陳皇後隱忍的哭聲不時傳進耳裡,沉默須臾,祁丹朱抬起沉重的腳,一步一步邁步走了過去。

她走至君行之身前,君行之不自覺屏住呼吸,雙眸猩紅地看著她,薄唇抿緊,手裡攥著香囊。

祁丹朱卻隻是稍稍一頓,便從他旁邊擦肩而過,不曾看他一眼。

君行之眸子裡的光倏然寂滅,他背影僵直,手握成拳,輕輕閉上了猩紅的眼睛。

他眼前不自覺浮現起,當初祁丹朱放在檀香山懸崖上的那支曇花。

祁丹朱當時跪地叩拜的親人,不是太子祁明淵,而是上將軍君鶴晏。

太子未亡,隻有君鶴晏命喪檀香山崖下。

君鶴晏出生入死征戰十年,最終也沒能走進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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