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1 / 2)

惹朱色 說給月亮 10686 字 7個月前

黑夜昏暗, 天光破曉,晨曦穿過雲層,光亮照在祁丹朱的臉上, 她眸中翻湧的情緒和臉上的悲慟再也無法隱藏, 淚跡斑斑,悲憫苦澀。

她聲音低低道:“你也一樣,你愛的那個嬌生慣養的小公主祁丹朱,也不是我。”

她籌謀算計,步步為營,從來不是那個看起來無憂浪漫的小公主。

君行之轉眸看她, 神色看起來很冷靜克製, 但聲音卻執拗而堅定, “我愛的隻是你,你是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我就愛小公主, 你是為父報仇而忍辱負重的君丹朱,我愛的就是君丹朱,你是誰不重要, 我從始至終愛的都是你這個人。”

祁丹朱聽到他肯定的語氣,輕輕搖了搖頭,佯裝淡然道:“可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們相識、相知、相愛的過程都是建立在處心積慮的謊言上。

謊言編造的世界裡真的能生出真實的愛嗎?

祁丹朱心中茫然,自己也沒有答案。

君行之聽到祁丹朱這樣輕描淡寫地否認了他們之間過往的一切, 眸色漸漸變冷, 痛楚在他的眼裡蔓延, 他像被刺痛一樣, 將目光從祁丹朱臉上挪開。

他眼角泛起猩紅之色, 喉嚨上下滾動, 看著遠處漸漸升起的太陽,輕聲道:“丹朱,你讓我對你的愛,變成了一個笑話。”

他微微側著頭,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輪廓,薄唇輕抿著,唇角下壓。

祁丹朱垂下眸子,酸澀湧上心頭,眼中不自覺彌漫起水霧,“對不起。”

這座皇宮虧欠她,她卻隻虧欠了一個人。

君行之下頜繃緊,垂下眼,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開口道:“在我踏進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經進入了你為我編織的那張網裡,是麼?”

祁丹朱緘默垂眸,聰明如君行之,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想明白了一切,更何況他還聽到了她與陳皇後說的話,知道了她的全部計劃。

“該從哪裡說起呢?”君行之壓下心中的酸澀,自嘲地輕笑了一下,“從我們初見,就已經是你的處心積慮,你故意引起了我的注意,假裝是為了幫明長,其實是你早就設計好了一切。”

祁丹朱低聲道:“明長想要娶魏沁雪,是為了加強自己的權勢,從而在陛下手底保護我,我知道他不是真心,所以也從未想讓他真的娶魏沁雪,我隻是順勢而為,利用這個機會接近你。”

君行之拳頭漸漸收緊,“月夕節那日,於攬月樓中,阿大前去申冤,你不但屢次故意激怒魏沁雪,還對沂臨縣的冤情視若無睹,甚至還故意表現出對阿大他們的藐視,你這樣做,其實是為了故意激怒魏沁雪,引她出麵插手此事,從而逼迫她背後的魏丞相出麵,對不對?”

祁丹朱睫毛顫動了一下,默然承認。

君行之沉聲道:“你將橄欖枝遞給魏丞相,是為了試探他,你不知道多年過去,他在享受過榮華富貴之後,對你父親是否還如當年一樣忠心,所以你為了試探他的態度,故意讓他來徹查此案,他若想為你父親報仇,必定會借此機會一查到底,將吳赤東定罪。”

“這隻是其一。”君行之眉眼浮現起淡淡地痛色,他竭力維持著冷靜,道:“你利用這件事將吳赤東扳倒,令右翼將軍的位置騰空,然後故意引導陛下,讓他以為你厭惡孟九思,想嫁的人是沈厚。”

“陛下本就多疑猜忌,這些年不止屢次試探你,還處處提防你,你雖然對我表現得很熱情,但你從小嬌生慣養,錦帝根本就不信你會想要嫁給我這個窮書生,所以你越是高調,他越覺得你想嫁的另有其人,你再稍稍透露給他一些線索,他便以為我隻是你用來迷惑他的擋箭牌,確定你真正想要嫁的人是沈厚。”

“陛下聰明反被聰明誤,反而著了你的道,你從小活得心驚膽戰,在他手指縫裡存活,所以你早就習慣留意他的神色,經過你多年的觀察,你對他的性情了如指掌,算準了他多疑猜忌的性子,精準切中他的要害。”

“陛下本來就已經開始忌憚沈關山,右翼將軍之位懸空之後,沈關山想將右翼將軍的位置給他的兒子,錦帝卻一直沒有答應,懸而未決,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讓沈厚坐上這個位置,他隻是不想跟沈關山撕破臉,才遲遲不做決定,你讓他以為你想嫁給沈厚之後,逼得他不得不下定決心把右翼將軍的位置給了孟九思,陛下既不想讓你如願,也怕沈關山會掌控所有兵權。”

“你裝作跟孟九思針鋒相對的模樣,成功將孟九思推上了右翼將軍的位置,這些年來,禦史令孟大人因為君將軍的事,擔心家中子嗣重蹈覆轍,所以從不讓家中子嗣習武,因此陛下以為孟九思隻是一個會舞文弄墨的書生,他將右翼將軍之位給孟九思,隻是讓他做一個沒有實權的傀儡,可是你卻知道,孟九思其實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棒,背著禦史令學了一身好武藝,以他的本事,隻要順利當上右翼將軍,就一定能把兵權牢牢握在手裡。”

“你知道孟懷古大人一定會幫你,所以你就這樣利用孟九思掌控了一半的兵權,現在沈關山倒了,更是所有兵權都到了他的手裡。”

“沈關山當年能登上高位,靠得就是錦帝,他依附於錦帝,明白讓帝王信任的重要性,他看錦帝將右翼將軍的位置給了孟九思,便知道錦帝已經猜忌於他,所以在烏亥裡替那西汗王求親的時候,他極力促成和親之事,他如此做法就是既讓沈厚徹底跟你劃清界限,又向陛下表明了忠心,讓陛下明白,即使你是沈關山的外甥女,他也永遠不會背叛陛下,隻會站在陛下的那一邊。”

“到此時,沂臨縣的風波才算徹底告一段落,你故意讓說書先生到處宣揚此案,利用這樁案子將沂臨縣重新拉回眾人的視線下,既鏟除了吳赤東這個仇人,又將孟九思推上右翼將軍之位,還確定了魏丞相的忠心,但這隻是你的第一步棋。”

君行之閉了閉眼睛,“沂臨縣的案子是這樣,瓊山書院的科舉舞弊案也是這樣。”

“你早就知道沈關山跟孫文顯勾結的事,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是沈厚故意讓孫文顯為難我。”

“你利用這件事摘掉了瓊山書院的牌匾,逼迫孫文顯不得不冒險行事,這樣你就可以趁機抓住把柄,讓他們露出破綻,揭發科舉舞弊一事,將他們連根拔起。”

“孫文顯當時隻以為你是一個草包公主,以為招出沈厚也沒什麼關係,還可以趁機替沈厚跟你美言幾句,卻沒想到你就這樣埋下了種子,隻等著種子長大,就將他們一舉抓獲。”

“不過……”君行之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現在吳赤東和孫文顯都已經死了,吳赤東是當年反叛案的重要證人,如今死無對證,我不知道你要怎麼辦。”

祁丹朱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吳赤東罪發後,被關在牢裡審問的那段日子,我一直派人盯著他,因為我猜想他手裡會保留著當年誣陷君鶴晏的證據來自保。”

“吳赤東在牢裡的時候應該就已經知道,他在沈關山眼裡已經變成了一枚無用棄子,而對於無用的棄子,沈關山一定殺他滅口,所以吳赤東一定會想辦法自保,就算不能自保,他也會想辦法將證據交給值得信任的人,保全自己的家人。”

“我設法揭穿沂臨縣案,一為受苦的百姓,二為逼迫吳赤東拿出手裡的證據。”

“我一直在等著他將證據拿出來的那一刻,可惜我失望了,他關在牢裡的那段日子,沒有任何一個人去牢裡見過他,他也沒有要求見過任何人,我隻能按兵不動的繼續等待著。”

“吳赤東被發配的路上,沒有懸念的被滅口了,可我依舊沒有任何發現,直到他死之前,那些證據依舊不知在何處。”

“我的人一直在暗中盯著他的家人,他的家人跟他一樣被發配苦寒之地,但他們卻毫發無傷,一路平安的到了苦寒之地,甚至一路上都沒有官差們欺負他們,可見吳赤東雖然沒有保全住自己,卻用手裡的證據保全住了家人。”

祁丹朱頓了頓道:“既然吳赤東在牢房裡的時候沒有見過任何人,我料到他應該是早有準備,一直在防備著一天,他早就將證據交給了一個值得他信任的人,所以我開始排查在他生前跟他關係密切的人,然後依據他的心境,在這些人裡挑選出不容易引起關注的人。”

“吳赤東是害死我父親的凶手之一,所以在他生前,我就已經密切關注了他很多年,對於他常去見的那些人和他的生活習慣都有所了解,因此調查起來要容易一些,我知道他生前常去見一位老嫗,後來我發現那老嫗大有來頭。”

君行之輕輕皺眉,凝眉細聽。

“我在調查的過程中,得知了一段往事,原來吳赤東的親娘本是府中丫鬟,意外懷了他,將他生下來之後,他娘便被當家主母趕出了府,當家主母沒有子女,便把吳赤東當做嫡子養大,吳赤東長大知道真相之後,不舍得嫡子的身份,沒有將自己的身世公開,隻是暗中照顧自己的親娘。”

君行之問:“那名老嫗是吳赤東的親娘?”

祁丹朱搖了搖頭,“不,那位老嫗是吳赤東當年派去伺候他親娘的嬤嬤,我的人多方探查得知,他娘當年離開府中之後,早已改嫁,跟了一位殺豬的漢子,還生下了一名女兒,吳赤東與他娘相認的第三年,當家主母便知道了此事,偷偷派人前去暗殺了他娘一家,隻有這位老嫗當時帶著吳赤東的妹妹去了集市,正好逃過一劫,後來我輾轉得知,他的妹妹便是沈厚那個外室孫霜霜。”

君行之明白過來,“吳赤東的證據就保留在孫霜霜的手裡。”

孫霜霜是吳赤東同母異父的親妹,替吳赤東保留這些證據最為合適,而且他們的關係不為人所知,就算吳赤東一家被判流放,她也能安然無恙,足以握著手裡的證據保全吳赤東的家人。

有些奇怪的是這些證據既然保住了吳赤東的家人,為何卻沒保住吳赤東?吳赤東在發配的路上就被人滅了口,難道殺他的人跟他要挾的人,不是同一個人?

君行之沒有深思,這些事都跟他無關,他隻想知道跟祁丹朱有關的事。

祁丹朱輕輕點頭,“正是,孫霜霜已經答應我會出麵作證,還會拿出證據。”

君行之沉默了一會兒問:“沈關山私造兵器一事,你也早就知道?”

祁丹朱搖了搖頭,輕聲道:“這件事我沒有騙你,我確實隻知道他在沂臨縣隱瞞了一個秘密,卻不知道這個秘密是什麼。”

君行之低頭看著她,“你跟去沂臨縣究竟是不舍得我,還是為了調查此事?”

他想了想,自嘲地笑了一下,“你怎麼會舍不得我呢,是我糊塗了。”

祁丹朱睫毛顫了顫,低聲道:“……都有,我確實想跟去調查此事,但我當時懷有身孕,行動多有不便,如果不是因為不想跟你分開,我不必親自跟過去,隻讓習綠跟去調查即可。”

她愛君行之,也是真的舍不得君行之,但她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份愛裡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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