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此去通途30(1 / 2)

斷崖村的人口有增無減, 房子卻隻是多了幾間土房。

這幾年,盤山公路修到了山裡,劉家村的人紛紛下山買房, 在山腳的縣城紮根。

但斷崖村不一樣。

小孩對學習沒什麼**, 考試更是讓他們頭疼, 在山裡翻山越嶺, 掏鳥窩,每天玩的高興, 長大了,就出去打工。

因為斷崖的存在, 即便是盤山公路就在不遠的地方,他們也依然要走以前的老路進城。

一來一回, 花的時間太多了。

眼前這座斷崖, 四周早些年種下的樹已經生長的極其濃密, 烈日下,每個人都熱的不行,但卻依然擁擠在斷崖邊。

一個男的躺在工程隊的車軲轆下, 一動不動。

偶爾有一隻蟲子爬上他赤著的胳膊,他才啪的揮手打掉。

“快讓開吧!”

工程隊的老吳好說歹說, 勸的口都乾了, 對方就是不為所動, “你這樣鬨下去,修不了橋,對斷崖村來說,是損失啊!”

男人一言不發, 跟石頭一樣。

“不能修!”

“就是, 你們把車開走, 彆在這裡動土!”

“快走快走。”

圍著車的,還有一些鬨哄哄的村民。

老吳擦了擦汗,實在是想不明白,“你們到底為啥要阻攔啊,政府出錢修橋修路,不要你們一分錢,這是好事啊,橋修好以後,縣城的車可以直接開到山上,你們也不用繞路了。”

“你們不退,我們就不走!”

“外來人怎麼能懂這裡的情況,你們快走吧,一會真把人壓死了,到時候怎麼辦?”

還有人高聲喊,“斷崖村不能修橋,高速橋也不行!”

“對!等你們修高速橋的時候,我們還要去攔!”

“去和政府說,讓他們改道!”

老吳這下懵了,司機在車裡也著急,看這個情況,已經不是今天能不能開工的問題了。

老吳拉住旁邊的工程隊員,問,“謝工他們來沒有?這都四個小時了!”

“他們今天去考察高速橋的選址,小陳已經去喊了,估計……也快到了吧。”

隊員也不確定,他說,“村民們鬨得這麼厲害,到底為啥啊?我們是來修橋的,又不是來搶錢的,鬨成這樣,這橋還能修下去嗎?”

前麵的人圍著車,擋著道兒,就是不讓走。

老吳的嗓子都喊啞了,最後實在沒辦法,隻好爬上工程車頂,讓隊員拿來一個喇叭,喊道,“鄉親們,彆吵了,安靜點!”

“你們不讓修橋,總要有個理由,否則我們僵持在這裡,誰也成不了啊!”

下麵議論了一陣,推出一個人來。

“她是前村長的媳婦,讓她和你說!”

“對!斷崖村不能修橋!”

女人臉上也帶著汗,從她口中,老吳才明白斷崖村以前發生的事兒。

原來這裡曾經修過一座橋,也是村裡和縣城一起修的,但最後橋塌了,死了好幾個人,現在崖底還有那些死去村民的墳。

前村長因為這件事丟了命,會計被抓了,現在崖邊還有殘留的橋壁。

“以前我們也覺得修橋是好事,但事實證明這是禍事!斷崖村不能修橋!”

女人搖頭,“我死了丈夫,彆人死了親人,你們說橋穩得很,不會塌,以前也是這樣說的,不過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兒,我們卻要用命來填。不行!斷崖村不能再死人了!”

“對,修橋會惹怒老天爺!”

“你們走了,死的是斷崖村的人!”

“不能修橋,必須改道!”

“這,這……”

上一任會計修的橋,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啊?

老吳說什麼他們也不信,認定了一點。

“你們沒有家人遇到過這種不幸,根本無法理解我們!”

“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老吳能說什麼,他修的橋都是對得起天地良心的,當然不會有人出事,再說了,如果他修的橋出了事,他還能出現在這兒嗎?

“我能理解。”

喇叭裡忽然換了個聲音。

村民們再一看。

原來出聲的不是車頂,而是車後麵。

一個二十多歲出頭的年輕姑娘,拿著擴音器走了過來。

蘇擎和方斯聞跟在她身後。

三人來的急,臉上還有薄汗。

“你們應該有人認識我,”

她一頓,道,“我叫謝雁。”

有小孩沒聽過,問:“謝雁是誰?”

“彆說話,聽大人說!”

前村長媳婦當然認識她。

“我的外婆,就是塌橋事故的受害者之一。”

最可憐的還是謝家的姐弟,外婆去世了,他們兩個孩子,當初都才十一二歲,成了徹徹底底的孤兒。

之後聽說去了城裡投靠親戚,再也沒有了消息。

“小雁?你怎麼回來了?”

女人一愣,“你……”

“對,我是隊裡的工程師。”

她指著前麵的斷崖,“從小時候,我就決定,長大以後要修建一座不會因事故倒塌的,穩固的橋,要讓斷崖村的斷崖,不再是阻礙。”

“你們應該比誰都知道,斷崖村為什麼到現在還這麼窮,縣城的人住上了新房,斷崖村的孩子想要上學,還要翻山越嶺。”

她說,“那座橋斷了,不代表斷崖村的未來就沒了,不代表這裡從此就不允許出現橋。”

“我可以用生命擔保,在我們工程隊手底下出來的橋。”

她說,“絕對不是豆腐渣工程。”

蘇擎和方斯聞原本是打算來勸服村民的,可聽見謝雁說的話,這才得知,原來這裡是她的老家。

原來她還曾經經曆過這麼痛苦的事。

然而,在謝雁的臉上,完全找不到痛苦和膽怯,有的隻是勇敢、堅毅和信念。

她是事故的幸存者,是當年事件的經曆者,她的親人此刻就躺在崖底,同時,她也是橋梁專業的工程師——她比任何人都有資格決定是否要在這裡修橋。

“當年申請修橋,就是因為村長想要我們村子擺脫窮困,走出大山。”謝雁看向女人,“而因為這個想法,他丟了命,這個想法是錯的嗎?”

“不,錯的不是村長,錯的也不是橋,錯的是起了貪心的張會計!是那些貪了錢的人,是他們害死了我們的親人,是他們,讓斷崖村的發展停在十幾年前。”

謝雁語氣堅定,“我的親人因為貪汙而死,我絕不會做這樣的事,相反,我比任何人都憎惡這樣的事,我向大家保證,造橋,我們絕對不會貪一分錢!”

此刻,被各種言論裹挾著的村民們才在謝雁的話裡逐漸清醒過來。

是啊,當年並不是什麼天災,而是貪心的張會計暗中動了手腳,現在負責的謝雁,她不可能和張會計一樣。

就在村民們漸漸散開,四周安靜下來的時候,又有聲音在喊——

“窮點怎麼了,至少還有命!你們想拿斷崖村來做成績,不顧我們村民的死活,沒門!身為斷崖村的人,我第一個不答應!”

“就是,彆說大話了。你現在都不是斷崖村的人了。”

“你第一個不答應?”

謝雁一看,喊得最厲害的是一個二十多歲,胡子沒剃乾淨的男人,他身邊幾個青壯年,也跟著他一起喊。

男人以為自己這句話能繼續煽動村民,可沒想到其他人都不說話,反而顯得他們的聲音很突兀。

“劉超。”

雖然五官有變化,但畢竟是同學,謝雁的記憶力很好,立刻就認出了他,“什麼時候你成了斷崖村的人了?還是你嫁了過來,戶口也改了?”

“你胡說……!”

謝雁沒等他繼續往下說,她拿著喇叭,戰術打斷,“你是劉家村的人,卻帶著彆人來斷崖村攪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麼嗎?”

“符合路線規劃的,最好的是經過斷崖村附近的這條路,但還有一個備選方案是經過劉家村的,我不知道你有什麼關係知道這件事,還是你以為這樣鬨事,就可以讓路改道經過劉家村,然後獲得補償款?”

她當著所有村民的麵,把劉超的想法八的乾乾淨淨,“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斷崖村,你真是為了斷崖村嗎?”

她指著車軲轆下的人,“這個人不就是上學的時候,你身邊的跟班?劉超,你可真是熱心啊。”

“原來是這樣?”

“我就說不是他們村的事兒,他這麼上心,還和我攀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關係是……”

“那我們豈不是誤會工程隊的同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