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真相的村民,把劉超和他帶來攪局的人趕走了。
其實,大部分的村民隻是被煽動了情緒,喊得最厲害的,是劉超和他找來的人。
他們裝作義憤填膺的村民,以天災謠言和之前的事故為發酵點,還找人去勸說前村長的媳婦,給她洗腦,讓她認為自己家的不幸,都是因為修橋造成的。
他們的陰謀,被謝雁幾句話攻破了。
原本這些村民就文化程度不高,人雲亦雲,彆人怎麼說,他們就怎麼信,聽了謝雁說的話,大家又發覺,原來修橋有這麼多的好處!
一直圍著車的村民們散開了。
前村長的媳婦還和老吳等人道歉,說誤會了他們。
“如果不是小雁,我們還被彆人利用了,被蒙在鼓裡!”
“就是,小雁如今出息了,能當工程師,她修橋,我們放心!”
“當初,他們姐弟在村子裡就是出了名的喜歡學習,懂事努力,橋真能修起來,我去賣藥也能少走點山路了!”
謝雁爬上車頂,把冒著熱汗的老吳接下來。
她則拿著喇叭,站在上麵喊。
“讓工程隊的車過去!”
所有人立刻往旁邊散的更快,給車讓出一條路。前麵不遠處就是斷崖,就是殘橋。
車輪緩緩移動,熱風吹過她的臉頰。
蘇擎站在車下,抬頭看著年輕的女孩。
她耀眼的像一顆太陽。
和這山間的光一樣,讓人覺得美好、珍貴。
原來,悲傷和痛苦不會成為打倒人的重錘,隻要永遠有希望,永遠不放棄,心中有信念。
早晚有一天,可以從泥淖中開出花來。
而這朵花,不僅能讓自己變得更美麗,還能讓看見它的人,也看見希望和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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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阻攔,斷崖村的行人橋火速地修建了起來。
上一座橋修了近一年,還是豆腐渣,但工程隊卻隻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從山下運來材料,將橋成功搭起。
這座橋通車的那一天,謝雁是第一個走過橋的人。
一如十多年前那個清晨,黎明破曉,在斷崖村孩童的目光裡,她走過自己親手搭出的木板橋。
今天,在其他村民的注視中,她走過斷崖村的行人橋。
蘇擎在對岸等著她,“走那麼慢,舍不得走?”
謝雁一笑,“不多踩幾下,大家怎麼放心?”
雖然是行人橋,但也是按照公路的標準來的,通車沒有問題。
工程隊的車又開了一遍,大家這才放心。
當斷崖村從貧困村發展成藥材大村的多年後,這裡的斷崖上修起了一座更大的,足以雙向通車的橋,但更多的人,還是習慣了走這座橋。
橋邊,原本工程隊留下的石碑寫著“斷崖橋”。
但村民們卻自發出錢,修建了另一塊石碑,
上麵寫著“雁來橋”。
斷崖不吉利,從一開始,從大人到小孩,都習慣叫這座橋雁來橋。
鴻雁來去,
一線跨山穀,天塹變通途。
正如她幼時站在這裡,對弟弟所說的話。
——終有一日,要讓所有人都擁有跨越天塹的翅膀,讓懸崖、河流、丘壑,再也無法成為阻擋人們腳步的絕境。
要讓世間的崎嶇,都變作平坦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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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崖村隻是高速進山的第一步。
一座座高架橋在山間搭起,高速路朝著深山挺進。
很快,他們就遇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難題。
擺在在工程隊麵前的,不是一處兩三百米的斷崖或者河穀。
而是兩座大山之間的距離。
兩座大山之間,是有名的河穀。
為了更好的觀測周圍的情況。
蘇擎帶著謝雁和方斯聞,還有老吳等隊員開始了對四周地質環境的考察。
高速和普通公路不一樣,自從高速公路橋出現之後,在跨越崎嶇地形方麵,發揮了重大的作用。
普通公路,可以環山而下,環山而上。
但即便如此,也要花費大量的時間。
高速公路,重在“高速”兩個字上。
對於高速行駛的汽車,環山公路是非常危險的,因為經常有直接掉頭的彎曲山路,一旦車輛駛出車道,就會墜入深淵。
這也是他們為什麼會修建那麼多高速橋的原因。
為了觀察地形,三人比賽,誰先爬上山頂,剩下的兩人分彆請第一名吃半個月飯。
蘇擎對第一誌在必得。
方斯聞把眼鏡取下來擦了擦:“在?我有說過要參加嗎?”
“你忘了上次爬山到一半,你就累趴下了?”
蘇擎指著麵前的大山說,“這次就當是給你鍛煉體力。”
落穀河在兩座大山之間,屬於二級支流,河邊風景秀美,但兩座大山橫臥在兩側,抬頭看不見山頂,隻能看見雲。
三人分開上山,方斯聞邊走邊采集樣石,走一步,他要歇息十步。
蘇擎拿著筆記本,邊走邊記錄。
記錄的時間,就當是休息。
他看不見謝雁的影子,但越往山上走,越能感受到寒冷,空氣稀薄,四周樹木鬱鬱蔥蔥,仿佛無人踏足的遺忘之地。
高速橋如果從靠近山腳或者半山的地方架過去,對麵也是山,除非打隧道,然而,若是加上隧道,這又是一項巨大的工程。並且,這裡的地質環境很負責。
山穀是一個倒三角形,橋柱必然要落在山體上。
而兩座大山之間的距離,注定了若是修高架橋,橋墩數量不會少。
然而,這裡不止是有山,有河,還有岩洞。
這裡,是構造溶蝕峰的叢峽穀地貌,兩岸的山體極其陡峭,植被茂密,高差有五百米。
若是按照一層樓兩米半來算,五百米的高差,就是兩百層樓。
幾十個兩百層樓的橋墩,還要修建在陡峭的山體上,一側坡度在四十到七十度,另一側山體的坡度更恐怖,七十五到九十度之間。
九十度,已經是絕對的峭壁懸崖了。
岸邊的地表還有溶蝕現象,這裡的氣候屬於亞熱帶潮濕氣候區,霧多雲厚,常年降水,海拔高的地方,還有冰凍和暴雨、冰雹天氣,環境十分惡劣,最低極端氣溫可以達到零下十五度。
蘇擎走到山林裡時,就感受到了極度的濕冷。
山間也有霧,山峰在雲裡,他繼續往上走。
清晨出發,在日落之前,他終於抵達了山頂。
走出山林,謝雁早就在山邊的石頭上等著他了。
蘇擎加快腳步,跑到她身側, “輸了!”
她坐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回頭看他,笑:“你膝蓋有土,摔了?”
蘇擎彆過臉,“沒有。”
她伸手,“上來看。”
蘇擎握住她柔軟的手掌,腳下用力,也爬上石頭。
風呼呼的吹過了一陣,他抬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雲海在他們腳下,微黃的日光從天邊斜照過來,印得雲海度上了層金光,這淺黃的暖光,也鍍在她的臉上。
蘇擎被眼前的一切抓住了目光。
風一吹,雲海翻滾,比浦江上的視野還要開闊。
風有聲音,可雲海沒有聲音。
對麵的山仿佛一座從雲海裡升起來的神仙島,鬱鬱蔥蔥的山林寂靜無聲,雲浪拍打著山體,隨後轉了個方向,朝著他們翻滾而來,拍打在他們所在的“島”上。
他們,站在天上。
謝雁的聲音落在他耳邊,“從這裡,我們修一座橋。”
“在天上修一座橋,”
她說,“跨過雲海,穿過風和雨,穿過雲和霧,直達彼端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