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百貨大樓出來,正是中午最熱的時候,天上陽光刺眼,火辣辣地照射著大地。
薑萱帶上遮陽的草帽,“走吧,回家。”
“回什麼回?”鄭西洲說,“帶你去逛小吃攤。”
“……彆了吧,剛吃完午飯,我吃不下了。”
“吃涼粉,綠豆涼粉。”
薑萱眼睛發亮,忍不住嘴饞,拍他胳膊道:“走唄。”
“現在又吃得下了?”鄭西洲插兜。
“哎呀,我想吃嘛,”薑萱軟聲撒嬌,“走走走,在哪買?國營飯店不賣涼粉吧?”
“跟著我就對了。”
鄭西洲不說廢話,領著她去彎彎曲曲的小巷轉悠,轉得薑萱都快暈了,最後走進一個小院子。
推開門,院落裡有輛小推車,車上放著兩隻鐵皮桶,蓋著破舊的高粱篦子,遮得嚴嚴實實。
“鐘叔。”
房間裡出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頭發半白,眼睛銳利有神,猛地看見鄭西洲,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少——”
鄭西洲搶先打斷:“鐘叔!”
“行嘛,不喊了,不喊了。”老頭語氣退讓,轉頭看見薑萱,眼神更是驚喜。
鄭西洲介紹:“我媳婦兒,薑萱。”
薑萱不太好意思,沒否認他的話,看樣子,這個鐘叔還是鄭西洲認識的老熟人。
“鐘叔,您好。”薑萱打招呼。
“哎,好,好,好啊。”
鐘老頭肉眼可見地高興,把吊井裡放涼的西瓜拿出來,切了兩瓣紅壤西瓜。
又拿出自己的看家手藝,兩碗新鮮涼粉澆上醬油醋,再加上特製的辣椒油,看著便讓人忍不住流口水。
薑萱吃完甜甜的西瓜,端著一碗涼粉不鬆手。
天知道她多久沒吃涼粉了?
盛夏天熱,就該吃清涼敗火的綠豆涼粉,涼皮,擀麵皮,漏魚,冰激淋,冰豆沙,雪糕!
鐘老頭笑意盈盈地看著薑萱啃西瓜,頗有幾分相看未來少奶奶的架勢,長得又漂亮,氣質也很好,看起來性情不錯,心思單純,一眼就能看透。
他在鄭家乾了大半輩子,幾乎是看著鄭西洲長大的,本來還愁著他家少爺的親事,現在倒好,不用發愁了。
鐘老頭打量薑萱,越看越覺得適合鄭西洲,一個精明能乾,另一個毫無心機,傻點好,正好互補了嘛。
鄭西洲暗暗踢了他一腳,示意他彆露馬腳。
鐘老頭咳咳兩聲,步履歡快地回了房間,態度非常自覺。
薑萱覺得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哪裡奇怪。
她問鄭西洲,“鐘叔是什麼人啊?”
“管賬的,”鄭西洲隨口說,“以前照顧過我,算是我的長輩。”
“哦。”
薑萱瞅著他,很想罵一句艸。
不老老實實說真話,就愛哄騙她亂七八糟的。
薑萱猜測,鐘叔應該就是鄭家以前的大管家吧?瞧著挺精明的。
*
下午薑萱去辦公室找薛主任。
辦公桌上的電風扇呼啦啦地吹著。七月酷暑難擋,坐一會兒就能熱得滿頭大汗。
“請假?好端端的請什麼假?”
薛主任放下搪瓷缸,不讚同道:“明天的事情很重要嗎?請假一天也得扣工資,劃不來啊。”
薑萱笑笑,也不打算隱瞞,“主任,你知道我是南方來的,以前的高中畢業證被我不小心弄丟了,大老遠回去補辦也不方便,想在這裡重新考一次!”
“畢業證還能重新考?“語氣驚奇。
“能啊。”薑萱說。
薛主任稍許思索,多少猜到薑萱找了熟人關係,於是問:“已經找到門路去考試了?”
“對,明天考試,和其他高中生一塊考,考試通過了就能拿畢業證。”
薑萱又不是靠作弊去考試,靠的是自己的真本事,沒什麼不能坦白說的。
問清楚緣由,薛主任爽快地給她放了一天假。
回到工位上,徐玲玲忍不住好奇,湊近打聽:“你去辦公室乾什麼?”
薑萱低聲:“去請假,明天我有事,不能來上班了。”
“你要忙什麼?請假也太虧了,要扣一天的工資呢。”
薑萱也心疼扣掉的工資,臨時工一個月隻有十八塊,不知道請假一天會扣多少,五角錢也是錢,能買兩個燒餅呢。
薑萱解釋道:“明天我忙著考試!”
考試?
徐玲玲若有所思,又問:“在哪個學校考啊?”
薑萱說:“礦區三中。”
看來已經找了熟人關係,用不著她哥去操心。
徐玲玲索性道:“那你待會下班早點走,有我在這看著,你趕緊回去看書,彆在這裡耽誤時間了!”
“行。”薑萱高興。
臨到四點整,郵局大廳冷冷清清。
徐玲玲咳了兩聲,給薑萱瘋狂使眼色,薑萱點點頭,拎著提前收拾好的背包,低著頭悄悄離開工位。
葉萍坐在隔壁窗口,目光幽幽。
徐玲玲低哼:“看什麼看,薑萱家裡有事,忙著呢。”
薑萱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連忙轉身走人。
遠處幾個窗口的辦事人員磕著瓜子,撩起眼皮看了兩眼,沒什麼反應。
誰家沒點急事?遲到早退的工友多的是,隻要有人幫忙看著窗口業務,不影響正常工作就行。
有婦女盯著薑萱的背影,曼妙身軀輕盈靚麗,心下打起了小算盤,端著瓜子盤坐到葉萍跟前,討好道:
“小葉啊,來,吃瓜子,昨天剛從副食店買的。”
葉萍隻覺莫名其妙,木著臉拒絕:“陳大姐,我不吃瓜子。”
陳大姐當即吝嗇地收回了瓜子盤,猶豫半晌,開口問:“小葉啊,你和小薑同誌熟嗎?她家條件怎麼樣?”
葉萍沉默了一下。
想到陳大姐家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又矮又挫,二十八了還沒談對象,去年陳大姐不要臉,拉著徐玲玲介紹了一回,氣得那丫頭差點沒砍上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