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萱打起精神,拎著抹布開始挨個擦洗桌椅櫃子。
不到半小時,薑萱快累癱了,扭頭看向窗戶,男人正踩著凳子,準備把最後一塊深灰色窗簾也拆下來。
“要洗窗簾嗎?”薑萱問。
“廢話,必須洗一遍。”
話音剛落,薑萱當即溜到了二樓,寧可擦洗衣櫃書架,也不肯在男人麵前刷存在感了。
鄭西洲又是氣又是想笑,懶得乾活就算了,偷溜躲懶的本事也是一絕!
小洋樓沒有大的搪瓷盆,更沒有洗衣粉和肥皂塊,他決定回大雜院拿東西。
薑萱擺擺手,一心一意賴在小洋樓了。
看著男人走遠,薑萱扔掉抹布,關上門,連忙上了二樓,簡單地拍了拍床單灰塵,累得倒在床上閉眼就睡。
天呐,終於能讓她歇一歇了。
她的小洋樓,二層花園小洋房,彆看外麵被熏得黑漆漆的,裡麵完全不一樣。
房間裡的裝修低調又彆致,大理石地板,米黃色壁紙,木質樓梯厚重又敦實……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和隔壁的鄰居同處一個屋簷下了。
大雜院那環境,住著田寡婦和大蛋二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說好聽點是鄰裡鄰居住的近。
說難聽點,彆人家的吃喝拉撒,尤其是吃什麼,閉著眼睛都能知道清清楚楚。
薑萱很早就想搬家,不會再有比這裡更好的住處了。
九月的陽光照進窗戶,灑在薑萱臉上,薑萱坐著美夢,睡得迷迷糊糊。
小洋樓的隔音還不錯,幾乎聽不見外麵大煉鋼鐵的動靜。
直到半夢半醒時,樓下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誰呀?”薑萱艱難地爬起來問。
“街道辦的!”
薑萱立馬恢複清醒,去樓下開門,老大爺拎著一竹筐的東西,笑得靦腆討好。
“同誌,我剛剛回了一趟街道辦,和大夥兒開了個會,組織決定給你們補償……”
薑萱不留痕跡地瞥了眼竹筐,兩個玻璃瓶裝的一級醬油,一級白醋,一大瓶花生油,還有七八根玉米棒子。
老大爺把十斤的細糧票塞過來,附帶了一張開具證明,“你們拿著糧票去店裡,買糧的時候記得帶上街道開的證明條子,這樣不用占了糧本
上的定量份額。”
薑萱心裡暗喜,麵上卻擺出了一副公正無私的模樣,“大爺,這東西我們不能收!”
“都是為了煉鋼,大家天天辛苦忙活,小洋樓被熏黑了算什麼?這都是小事……”
一個假意拒絕,另一個堅持要送,最後掰扯半晌,薑萱拗不過老大爺,歎著氣收了東西。
老大爺心累擦汗:“同誌,那你們忙著,我繼續煉鋼去了。”
“……”薑萱懵逼,“不是,隔壁的煉鐵爐,你們還要繼續用嗎?”
“為啥不用?”
“……”薑萱更懵了,一時半會的,也不知道開口說什麼。
那黑煙把小洋樓外牆皮熏得黑漆漆的,再繼續霍霍下去,豈不是更破了?
老大爺似乎看出了她的擔憂:“彆擔心,我和那幫人專門交代了,想辦法把鼓風箱挪個位置,讓煙霧儘量往大街上飄,沒事的。”
薑萱快哭了,偏偏也不敢對大煉鋼鐵有任何意見,默默送走老大爺,回頭看著地上裝有醬醋油的竹筐。
這下是真的唉聲歎氣了。
這坑爹的煉鋼運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等到鄭西洲帶著大包小包從大雜院回來,薑萱圍著他發愁轉悠。
“怎麼辦呀?”
“不能讓那個煉鐵爐一直霍霍咱們家的小洋樓啊。”
“鄭西洲同誌,你必須想想辦法!”
“急什麼?”他不慌不忙,“你等著慢慢看,不到一個星期,那些人自己就能撤了。”
薑萱詫異:“那不會吧?上頭都在號召大煉鋼鐵呢。”
如果沒記錯,這場風波一直鬨騰到十二月還沒停呢。
鄭西洲不以為然,“你沒看見大家都挺累的嗎?一天天的不上班,圍著煉鐵爐團團轉,出了鐵水有用嗎?全都是眼睜睜看著鐵水變成鐵疙瘩……”
群眾也不傻,短時間還能跟著鬨,後麵總有人能看到弊端和問題。
薑萱聽得半懂不懂。
鄭西洲不想解釋其中的亂糟事兒,抬手拍她腦袋,“去,再找兩個毛巾,跟我一塊打掃衛生。”
“行吧。”
薑萱憋屈捂住腦門,不情不願地上了二樓,走進洗手間,一個抽屜一個抽屜的翻過去。
直到打開多寶閣底下的一個櫃門,密密麻麻的大灰團子簇擁蠕動
,薑萱聽到了清晰的、吱吱尖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