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1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12277 字 3個月前

一月後。

一支浩浩蕩蕩的商隊來到渝州城的城門口, 被守城的官兵攔下來了。

官兵打量商隊, 隻見走在最前麵的是一位麵容清秀的年輕人和一位神色冷峻的少年。此二人是生麵孔, 氣度卻十分不凡。他問道:“有牒文嗎?”

年輕人不慌不忙,掏出牒文遞過去。

官兵打開看了看:“閬州來的?帶的都是什麼貨?把箱子打開給我們檢查。”

年輕人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 塞進那官兵手裡, 微笑道:“官差大哥,我們趕時間,麻煩檢查快一點。”

那官兵掂了掂那錠銀子的分量, 露出滿意的笑容, 揮揮手,讓手下過去檢查。官兵們簡單查了前兩箱, 沒什麼問題, 後頭的就都不查了,讓開道路, 示意放行。

商隊便朝城內走去。

方走了沒多遠,便看見前方路口有兩人等著。看那兩人打扮, 應是一個富家公子和他的家仆。那兩人看見隊伍,眼睛一亮, 忙趕過來, 富家公子朝著朱瑙簡單行了一禮,低聲道:“小民見過朱州牧。”

朱瑙挑眉:“你認得我?”

那人忙道:“我從前去過閬州,跟我從弟幾個朋友在茶館喝茶, 那日朱州牧正好也去了。我從弟向我介紹過朱州牧。”

朱瑙似笑非笑:“你從弟他們說了我不少壞話吧?”

那人訕笑:“我從弟那人……性子差了點, 人是不壞的。他給朱州牧添麻煩了。”

朱瑙搖搖頭, 不以為然。

這富家公子正是李紳的堂兄李鄉。李鄉一直在渝州做生意,在渝州有幾家鋪麵,亦有些官府裡的人脈。此番朱瑙來渝州,提前給他送了消息,讓他接待,幫忙處理一些事務。

李鄉引著朱瑙的隊伍往住處走:“我聽了你們要開糧行的消息,隻是沒想到朱州牧竟然會親自來。”

朱瑙道:“最近農閒時節,州府裡沒有多少事,我正好閒著,便出來看看渝州的景象。”又道,“不必稱我官職,此事亦不要與彆人說。”

李鄉立刻做了個封嘴的動作:“好,明白。”

朱瑙此番前來,自然是為了將糧行的生意開到渝州來。這是初次嘗試,若是順利,往後才好將糧鋪推及全蜀。因此渝州之行十分重要。正巧最近州府也不忙,他便政務交給竇子儀暫時打理,自己親自過來。

眾人一邊走,一邊觀察著街上的景象。

李鄉訕訕道:“這裡比閬州差遠了吧?我在這裡的生意也快做不下去了,或許明年就會把渝州的鋪麵都盤出去,到閬州投奔我從弟去了。”

這話倒不是他為討好朱瑙說的,渝州和閬州的確一眼就能看出差彆來。

若要判斷一座城池的治安好與壞,隻消看街道兩旁無所事事的流民乞丐是多是少便可知曉。在閬州,縱然翻遍整座城池,也找不出一二乞丐來。無論貧富,人人都有自己的事做。可在渝州城內,每條街上都能看見好幾個衣衫襤褸的流民。有些人無所事事地坐在路邊發呆,有些人則賊眉鼠眼地打量著過往的行人,一看就居心不良。

走了沒多遠,前方傳來打鬨聲。李鄉忙派自己的家仆跑過去看,不多久家仆回來了。

“朱公子,李公子,繞路吧。前麵有十幾個人打起來了。”

李鄉忙將眾人往另一條路上引:“我們從這兒走吧。”

朱瑙問道:“這種事常發生嗎?”

李鄉搖頭:“挺常發生的。人心浮動啊!”

朱瑙“唔”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不多會兒,李鄉把眾人帶到了他的宅院。他在渝州有一間大宅子,又在邊上另外租了一間,足夠朱瑙的人馬和貨物暫時安置。雖是李紳的堂兄,然而李鄉和李紳的性情卻截然不同,他做事十分細致妥帖,很快就幫著朱瑙把一切都安頓好。

這會兒剛到中午,李鄉也提前命人備好了飯菜點心,商隊的人在院子裡用食,朱瑙還有些事要和李鄉談,便帶著程驚蟄一起跟李鄉進屋,邊吃邊聊。

坐下之後,李鄉問道:“朱州牧,我聽說你這次來,是打算開糧鋪?”

朱瑙點頭:“不錯。不知渝州這裡有多少做糧食生意的?”

“倒是不多。現在渝州城裡,大的糧商隻有一個,鋪子開在城南。其餘的都是小商小販,鋪麵都盤不下來,每日隻能在集市裡擺擺攤,賣完就收攤了。”李鄉歎氣,“你知道那些小商販為什麼做不起來?不是因為他們不懂經營,而是因為渝州府裡管的很嚴,根本不肯批準他們經營!”

朱瑙挑眉:“哦?”

“你知道為什麼?因為城裡最大的那位糧商是王州牧的小舅子!”李鄉說起這個,眉頭擰得要打結,“這幾年不景氣,天災人禍,到處都缺糧,糧食價格翻了好幾倍。這裡頭有利可圖,他們就仗著關係,把這行給霸斷了。這蜀地八州,就屬我們渝州的糧價最高。我每回去彆地進貨,都得讓商隊運點糧食回來。哪怕算上路費,彆州的糧食也比咱這兒便宜多了。我做生意,養活這麼多人,要吃這麼多糧食,日子真快過不下去了。”

抱怨完,又擔憂道:“朱州牧,你想開糧行,可是光這官府的批文就很難拿到。拿不到批文,後麵的事情也都不好辦啊。”

凡想經商,必須得到官府的批準。要不然鋪麵買了也是白買,隻能空置著。而現在這情形,顯然州府是不可能隨便批準他們在渝州經營糧食的。

隻要這關過不去,他們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什麼蜀地最大的糧行,全都不用想了。

驚蟄聽得直皺眉頭,然而朱瑙卻一點不急。他問道:“我聽說王州牧不止一位夫人吧?”

李鄉愣了愣,忙道:“不止。有五位呢。”

朱瑙道:“有沒有哪位比較受寵,又跟這位兄弟開糧鋪的夫人不大對付的?”

李鄉:“……”

他萬萬沒想到朱瑙一上來就把主意打到了王州牧的家務事上,打了個磕巴,才道:“應、應該有、有的吧……我聽、聽說過幾位夫人爭寵的消息……”

朱瑙笑道:“那就麻煩你,替我詳細打聽一下,哪位夫人最受寵,最喜歡爭寵。再打聽打聽她喜歡什麼,回頭我備份重禮送過去。”

李鄉張了張嘴:“……好、好的。”

頓了頓,又道:“萬一這條路行不通呢?”

朱瑙雲淡風輕地喝了口茶:“不成就再換個方法。挑撥離間,借力打力,因間反間,連橫合縱……辦法多得是。既然這位王州牧是隻要打通了人脈便可為所欲為的人,這事兒就比我想得容易多了。”

李鄉:“……”

原本他覺得最難過的一關,被朱瑙這麼一說,居然還成了好事?

他想象了一下王州牧後院起火的場景,不由掏出絲巾擦了擦汗。這朱州牧,真是個名不虛傳的狠角色啊!

吃完飯後,李鄉就趕緊找人打點關係去了。

朱瑙回到房裡,不一會兒,程驚蟄抱著一個包裹來敲門。

“公子,這是你的衣服。”驚蟄把包袱在桌上放下,“公子要午睡一會兒嗎?”

“不睡了。”朱瑙道,“趁著天色還早,咱們去城裡走走。我想去城南看看那位小舅子的糧鋪。”

驚蟄忙道轉身往外走:“我去點幾個人隨行。”

他還沒走出門,就被朱瑙叫住了:“不必叫人,你跟著我便夠了。人多了,反而引人注目。”

驚蟄吃了一驚:“這……公子,這裡可是渝州。”

他當然會儘力保護朱瑙,可方才一路過來的時候也瞧見了,渝州的治安著實不太好。萬一再碰上有人聚眾鬨事,以他一人之力,隻怕不能保護好朱瑙。

朱瑙解開包裹,從裡麵取出兩件衣服,丟了一件給程驚蟄:“穿上這個,比多少隨從都保命。”

驚蟄連忙伸手接住,展開一看,竟然是件破破爛爛的舊衣服。衣服上打滿補丁,透著一股撲麵而來的窮酸氣。

驚蟄:“……”

果然很保命。

……

一盞茶後,換好衣服的朱瑙便帶著程驚蟄出門了。

……

城南,渝州最大的糧鋪窗口正排著長隊,糧鋪的掌櫃樓儀正坐在窗前收錢。

這間糧鋪和其他的商鋪不一樣,鋪麵雖大,卻不開放,隻一扇窗戶向外打開,窗戶口放著一張台子,樓儀就坐在台子後麵。客人無法進店挑選,隻能將錢交給樓儀,樓儀收錢後回頭向店裡的夥計招呼一聲,夥計便會把糧食稱好裝好送出來。

窗戶外,隊伍已有數米長。最近天氣愈發冷了,嚴寒就要到來,許多人家裡的屯糧已經吃完,隻能到糧鋪裡來購買。

樓儀一麵收錢,一麵朝店裡吆喝。

“五升稻米!”

“兩升稻米!”

“三升大豆!”

一袋又一袋包好的糧食被夥計送出來,遞到客人手裡。客人來不及開包查看,便已被人轟走,下一位客人又到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