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1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10069 字 3個月前

此為防盜章,請訂閱正版,感謝支持另一個青年臉色不大好看。他是李紳家的仆人,打從朱瑙不開藥店以後,李家藥鋪的生意好了許多。假若朱瑙又要回來,他們家的日子必定又要吃緊了。

忽然,他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了一下。“快低頭,朱瑙在看我們!”

青年回過神,隻見不遠處朱瑙果然對著他們的方向張望。此時他若站著不動,倒也不會惹人起疑。可他一時心虛,竟下意識地往涼棚後麵躲。

過了一會兒,他從涼棚後出來,隻見朱瑙還在集市裡閒逛。

“他沒發現我們吧?”

他的同伴盯著朱瑙看了會兒,見朱瑙並無異樣,搖頭道:“應該沒有。”

兩人鬆了口氣。

朱瑙在集市逛了一上午,悠哉地離開了。他走了沒多遠,忽聽前方一陣喧鬨,拐過街角,隻見一堆人圍在燒餅攤前看熱鬨。

一名路人道:“嘖嘖,又來一個。把這小子的手剁了吧,免得他再去禍害彆人。”

另一人道:“就是。什麼時候能把咱城門關了,為何放這些人進來?”

朱瑙走進人群裡,隻見一個骨瘦嶙峋的少年跪在地上,那姿勢仿佛一隻縮進殼裡的烏龜。他身邊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男人,是燒餅鋪的老板劉春。劉春試圖把他少年從地上拉起來,搶奪他懷裡的東西。可那少年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劉春胳膊有他三倍粗,竟死活拽他不動。

兩人角力了一會兒,劉春未取得上風,不由急眼了,開始對少年拳打腳踢,一邊打一邊罵罵咧咧:“狗雜碎,我讓你搶!看我不打死你!”

劉春力氣驚人,可那少年入定般承受著拳腿,竟一聲不吭。

朱瑙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少年懷裡竟抱著幾塊燒餅。被他用力擠著,餅屑落得滿地都是。

這倒也怪了。一個燒餅不過巴掌大,這少年若餓極了來搶食物,大可搶了就吃,吃了就跑,吃進肚裡以後那劉春也奈他無何。何苦抱在懷裡?這樣子倒不像要自己吃,而是要帶走的模樣。

再瞧那少年的跪姿,仿佛磕頭一般。

劉春繼續毆打那少年,地上的泥土已濺了星點黑色,似是人血洇進土裡。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時不時還有人大聲叫個好,激得那劉春拳腳愈發密集。那少年逐漸跪不住,趴倒在地。

突然間,落在他背上暴雨般的拳腳停下了。一雙素布靴出現在少年的視線中。他微微一怔,抬眼望去,看到一個年輕男子。那男子皮膚白淨,眼睛細細長長,唇角微翹,天生便是一張和善帶笑的臉。

少年在看朱瑙的時候,朱瑙也在打量少年。這少年的臉龐生得稚嫩,約莫隻有十四五歲,手腳十分纖長,因餓了太久,身板過於單薄。他的五官雖未長開,卻已見英武之氣。尤其是他那雙眼睛,竟如狼目般炯炯。

片刻後,少年聽見朱瑙溫聲開口:“他搶的這些燒餅總共多少銀子?”這句話是在問燒餅攤老板劉春。

少年一驚,詫異地看著朱瑙。

劉春道:“他搶了五個燒餅,總共一兩銀子。朱兄,你要替這小子付賬?”最近糧食緊缺,燒餅的價格也飛漲了數倍。

朱瑙並沒有回答。他蹲下身,和那少年對視。

他溫和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戒備地看著他不做聲。

頓了片刻,朱瑙又問:“我若替你出錢,你如何還我?”

少年一怔,不解其意。他身上但凡還有半點值錢的東西,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

朱瑙微微笑道:“我不做虧本生意。你若不打算還,我便走了。”

他的話不僅令少年茫然,圍觀的眾人也都傻眼。他們原以為朱瑙要做善事,哪知錢還沒掏,他竟先跟人談起還債的事。難不成還要算算利息?果然是個重利輕義的商人。

良久,少年終於啞聲開口:“我沒有錢。”他很久沒有吃東西,發出的聲音仿佛揉搓枯草團般沙啞。

他的話讓朱瑙奇了一奇:“你如今沒有錢,難道一輩子都沒有錢?”

少年愣住。他似乎不太明白朱瑙的意思,驚疑不定地看著朱瑙,半晌沒出聲。

朱瑙等了一會兒,問道:“你不願意?”

少年依舊不開口。

朱瑙站了起來,惋惜地搖搖頭:“那就算了。”說罷便不緊不慢地走了。

燒餅攤老板劉春:“???”

他剛發泄了一半的怒火被打斷,一口氣吊著不上不下,都不知道應不應該繼續毆打這個搶他燒餅的少年。

朱瑙走出沒幾步,忽聽身後一陣悉索響動,有人叫他:“彆走。”

聲音又啞又虛弱,朱瑙還是聽見了。他停下腳步,轉過身,隻見少年掙紮著站了起來。少年的身量已比同齡人高出許多,骨瘦嶙峋,滿身是傷。他雙眼泛紅,胸膛起伏,喘息片刻方才平靜下來,道:“我什麼都能做。給我個機會,我一定加倍還你。”

邊上圍觀的眾人又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原來朱瑙方才那幾句話的意思,是讓這少年替他做工還錢?想到這裡,眾人心情頗為複雜。

洪災至今已有月餘,決堤的江水淹沒數十村莊,毀壞千畝良田。許多流離失所的難民湧入閬州城。然而閬州百姓自己的日子也很不好過。官府今年又加了幾道新稅。大多人家已窮得揭不開鍋,誰又有閒心接濟難民?

難民缺少生計,便四處偷搶坑騙。短短一個月,城裡已出了三起殺人放火的事,據說都是難民所為。如今城裡的百姓在街上見了衣衫襤褸的異鄉來客,大多繞道而行,甚至有主動上前打罵驅逐的。也因此,方才眾人見劉春毆打少年,才紛紛叫好。

一位名叫周福的攤主勸朱瑙:“朱老弟,你可千萬彆雇他做事。這幫狗東西,沒一個好的。你真雇這小子回去,他手腳不乾淨還是小事,萬一殺人放火,你都沒處找人說理去!”這幾天他攤子上的東西也讓難民偷搶了好幾回,他看到這幫家夥就恨得牙癢癢。

朱瑙笑了笑:“多謝劉兄提醒。”話是這麼說,手卻伸進兜裡掏銀子去。

周福見他不聽,又勸:“哎呀,你這人真是。我曉得你愛財,那又何苦來出這個頭?隻當沒看見就是了。你又要賺名聲,又舍不得吃虧,想讓那小子來替你做工還錢,我看你要吃更大的虧!”

那周福還以為朱瑙出來管這閒事,是想做善事博個好名聲。又因為不舍得白給銀子,才讓那少年為他做事還債。朱瑙也不解釋,隻衝他笑笑,依舊掏了銀子,交給劉春。

周福在他身後嗤道:“怪人!”

少年彎下腰,撿起方才落在地上的燒餅,正小心翼翼地拍去燒餅皮沾的塵土,忽然一袋熱騰騰的燒餅出現在他眼前。他詫異地抬頭,隻聽朱瑙道:“那些已經臟了。”

少年想了想,收下朱瑙新買的燒餅。方才被他壓爛了的那些他也沒扔,照舊全撿起來,拍也懶得拍,狼吞虎咽地吃進肚裡。他低聲道:“公子,我想先去個地方。”

朱瑙沒問他要去哪兒,隨意道:“行。走吧。”

少年帶著朱瑙往城南的方向走,路上兩人又聊了幾句。

朱瑙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次少年老老實實答了:“程十八。”

“程十八?你是十月八日生的?”

程十八搖頭:“不是。我是正月十八出生的。”

朱瑙了然,又問:“多大年紀?”

“十五。”

“涪州人?”他是聽口音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