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1 / 2)

緣由?緣由自然是血緣關係太近,容易生出畸形兒,就比如大嫂小張氏生下的那個孩子,佑哥兒。

不但是個長短腿,這兩年家裡來信也偶有提及,佑哥兒如今還不怎麼會說話。

這怎麼能不讓人憂心?

所以她是不想再看到第二個了。

“其實我這兩年有請大夫留意,那些娶了舅舅、姑姑、姨母等人家裡表姐表妹的人家,生出來的孩兒是否都是康健的。”

陳世文全神貫注,耳畔中隻聽她的聲音在回響。

“結果讓我驚訝,與普通人家相比,這樣的人家更容易生出多了根手指的、缺了根腳趾的、癡癡呆呆傻傻愣愣的孩子。”

“有些更是根本就不會出生,在娘胎裡三五個月就莫名其妙地沒了。有個彆女子,嫁給親表哥親表弟,更是一輩子也沒有孩子。”

“受了許多苦楚。”

劉玉真歎息,“大夫說他也問了許多同行,有的地方流傳著這樣一句俗語,叫做‘姑血不回流’,這意思就是說,嫁出去的女兒的血脈,不要再娶回來。”

“這舅血也是一樣的理,不必為了親上加親,娶舅舅家的表姐表妹為妻。”

“不然,就會像……”

劉玉真沒有明說,但陳世文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家裡的佑哥兒便是結果,因為他的曾祖母、祖母和母親,都來自山那邊溝兒莊的張家。祖母張氏是曾祖母老張氏的堂侄女,母親小張氏是祖母張氏的親侄女,血脈親近得很。

他沉默地,想了許久。若是佑哥兒沒有出生前,她與他這麼說,他許是不會信的,但是如今……

接下來的日子陳世文沉默了許多,時常見他在船上找人交談,若是遇到了靠岸更是會帶著他們下船。看看沿途的城市,嘗一嘗各地不同的風味,當然還忘不了讓下人去購買醫書,自己親去找大夫詢問等等。

劉玉真知道他這是在驗證她說的話,也不打擾,有時候甚至還會和他一起看,討論一番。

最後,他終於苦澀地對她說:“你是對的,血脈太近的人成親,並不好,佑哥兒並不是特例。”

“但此時事關重大,若貿貿然和長輩們說,恐怕他們必會內疚萬分。”陳世文摟著她,聲音有些沉悶,“當年大嫂嫁給大哥,是祖母和母親一力促成的,若是母親知道了定會覺得是她害得佑哥兒如此,若是因此懷愧在心,有個好歹那就追悔莫及了。”

“不但如此,傳開後有些娶了表姐、表妹的人家恐怕也會有休妻之念,即使不休妻,也會為了子孫著想娶平妻、納妾以延綿子嗣等等。”

“那些女子與孩子何辜,所以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但這一時間,陳世文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與他的苦悶相比,劉玉真倒想得開些,建議道:“那你可以不和長輩們實話實說啊,放任自流是不可以的,咱們既然知道了,不說這心裡就過不去。”

“但若是說了,也會害了一些人,所以你可以說一些善意的謊言。”

陳世文的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聲問道:“那要如何?”

劉玉真忽略發燙的耳朵,想了想道:“譬如你可以和長輩們說,在京城裡的時候你聽太醫提起過,如果娶遠一些地方的媳婦,水土不同生出來的孩子更為聰慧,讀書更好。”

“讓家裡往後也這樣做,這樣的話不管是家裡的下一輩還是族中、村裡、甚至是整個縣城,有你這個新科狀元做背書,那許多人家為了子孫著想,肯定也會傾向於娶遠地方的兒媳婦。”

越說劉玉真的思路越通順,轉過了身子看著他道:“你覺得如何?”

“聰慧的孩子,”陳世文看著她,目光灼灼,“便是如你這般嗎?若是如此,那往後我們的兒媳婦都得在京城找才好。”

這話聽得劉玉真耳頰緋紅,瞪了他一眼道:“我在和你說正經事,你胡說些什麼呢!”

陳世文沒有胡說,他是真的有此感覺,並且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覺得劉玉真是世間少有的聰慧女子。

她的聰慧,不是內宅裡頭的小機靈,而是真正的,比許多男子,甚至是他還要聰明。某些讓他覺得為難、毫無頭緒的事在她這裡都是簡單的,有辦法的。

這讓他心頭歡喜,靠近了她的臉頰,柔聲道:“真兒,能娶你為妻,是我陳世文之幸。”

劉玉真有些不自在,推了推他,“你莫要靠我這樣近,熱得很。”

陳世輕笑,卻是沒有放開。

……

陳家

陳世文考中了狀元,縣衙的人敲鑼打鼓吹吹打打地來報喜,縣令、主簿、教諭等都來了,其他的姻親故舊就更不必說了,陳家的門檻都差點被擠破,整個村子也好好地熱鬨了一番。

得知陳世文他們正在家來,已經搬去鎮上的二房也短暫地搬了回來,二房一家幾口也是滿心喜悅,與有榮焉。

眼見著他們到家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張氏一天打發三回人去村門口守著,到了日子時不時都要問上一句,“可看到人了?”

錢樹如今相當於陳家的外管事,每天都去村門口蹲守,為了不漏了人,差點就讓他婆娘送飯去了,聽到老太太這樣問連忙回道:“還沒呢,今早上沒見到人。”

“哦,”張氏失望,臉上難掩擔憂,“按理說昨日就該到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吧?”

曾老太爺和老太爺陳禮忠都在抽著煙鬥,陳禮忠用三兒子送的金煙鬥抽著大兒子孝敬的煙絲,聽了她這話回道:“急什麼,這幾日都在下雨,許是路上耽擱了,再等等就來了。”

侍候她的丫鬟也跟著勸道:“是啊,老太太,過兩日也就回來了,不但三老爺、三太太回來了,還有二姑娘、二少爺、四少爺、五少爺也都一起呢。”

這丫鬟說的姑娘少爺們就是京城的幾個孫輩了,陳家經過這麼些年,已經擺脫了腳上的泥成為‘書香門第’了,所以這家中子弟的排序也正經了起來。

男女分開排行,芙姐兒是大姑娘、慧姐兒則是二姑娘,二房後麵生的杏姐兒就是三姑娘。

男丁這邊宇哥兒是大少爺、康哥兒則是二少爺、佑哥兒就是三少爺、瑾哥兒和瑜哥兒分彆是四少爺和五少爺。

除此之外,吳氏肚子裡也懷著一個,還不知男女。

張氏聽到丫鬟提起孫子,高興地說:“對對對,還有我那三個乖孫,老三的信裡麵說他們最近都愛吃什麼奶豆腐。”

“這水牛奶怎麼做豆腐,錢家的,你可要好好學啊!”

錢家的連忙點頭,“老太太您就放心吧,等他們回來我定好好學,讓幾個小主子每日都有得吃。”

“好好做。”張氏滿意地點頭。

“哎呀大嫂,”近些年在鎮上住著,越發富態的戚氏插嘴道:“你呀,彆管這些吃吃喝喝的了,去城裡喊了繡娘來給你做幾身體麵的衣裳才是正經。”

“這回三侄子不但回來了,還會帶著你的那赦命服回來呢,還有皇後娘娘的諭旨,往後啊,你就是皇後娘娘親封的赦命太太。”

“每年都能從官府裡領一百多兩呢!你說說,竟有這樣好的事,這些年交的稅銀啊就都回來了。”

戚氏說著說著都是羨慕不已,這人啊就是不能比,想當年她剛進門的時候,張氏雖然是大嫂,還是婆婆的娘家堂侄女。

但是她為人摳摳搜搜的,也沒什麼大嫂的氣派,娘家更是窮得叮當響時常來打秋風。

她那會兒,暗地裡都是瞧她不起的,可誰知她生了個鳳凰蛋,一路讀書考了狀元不算,還給他娘掙了身官皮。

就連那天來的縣令太太都才是七品呢,吃席的時候硬是讓她坐在上首,說是不敢冒犯。

真是不認命不行。

張氏聽到這麼說,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有,有衣裳,京城那頭每年都會送衣裳來,今年春送的這幾身說是蘇州那邊的手藝,那個晃眼,我和他爹還沒上過身呢。”

戚氏就更羨慕了,這大嫂啊真是憨人有憨福,隔著這麼遠呢她那三兒媳婦每年都沒忘記給她送節禮,雖說衣裳鞋襪一年隻送一次,一次送滿一年,但那也是送啊。

更彆說一年還有一套頭麵首飾,就比如說她頭上這套吧,雖然是銀的,但是上頭那些叫做翡翠的石頭是又紅又亮,圓溜溜的不知多討喜了,縣城裡可沒有這樣的手藝。

她每回來家裡瞧過大嫂啊,回去都得督促孫子讀書,若是她的宇哥兒也能像他三叔那樣,那她這輩子真是彆無所求了。

……

劉玉真幾人下了船,休整了兩日便一路急行,最終在六月底的某一天,看見了坡下村的輪廓。

陳世文有些近鄉情怯,隔一會兒就要掀開車窗簾看看外頭,而不看的時候在車裡也是坐臥不寧,瑾哥兒喊了他兩回都沒有應。

氣得他扁嘴,要哭不哭。

“不哭、不哭,”劉玉真抱起他,“你爹在想事情呢,娘來回答你,這裡是坡下村,我們的老家,很快就到了。”

“老家,”瑾哥兒重複了一遍,好奇地問:“什麼是老家?是家變老了嗎?”

劉玉真耐心解釋:“不是家變老了,老家的意思是原來住的家,你們的祖輩們住過的。如今你曾祖父和祖父祖母、你們的叔伯嬸嬸們都住在這裡呢。”

“我教了你們的,見了曾祖父和祖父祖母們要如何啊?”

“磕頭請安!”兩小齊聲道。

“對,真聰明!”劉玉真一手抱著一個,在他們有些懨懨的小臉上親了一口,逗得他們咯咯笑。

陳世文聽到孩子們的笑聲,也回過神來,看著兩個大的道:“待會兒到了家裡,彆忘了給長輩們請安,還有兄弟姐妹們,也都要問好。”

“雖然幾年沒見,但也不要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