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歌儘歡(1 / 2)

因為宮中鬨的那一出,長樂公主的名號時常在人們嘴中談起。

裴元白在這幾天內,時常聽到他的未婚妻,讓他煩不勝煩。

他的同窗都在言談之間暗暗打聽長樂公主的八卦。

裴元白從前對殷明鸞沒有興趣,在熟人麵前也不忌諱談論這些,但是他回想起那天細雨中麵容驕矜的公主,不知為何,不太想和同窗提及。

他借口有事,在同窗的一臉豔羨中離開。

誰不知道,長樂公主是上京第一美人,裴元白實在是豔福不淺。

裴元白在書房裡讀書,裴母走了進來,看見一表人才的兒子,心中很是驕傲。裴夫人吩咐丫鬟將甜湯端出來,說了幾句家常,不知怎的講到了長樂公主。

裴夫人道:“長樂公主在宮中嬌養,性情不好,苦了我兒。”

裴元白感到一股煩躁。

他打起精神和裴夫人說完了話,心中煩躁依舊難以排遣,直到他從暗格裡翻出一隻嵌珍珠的金釵。

上京的人情世故像一張網一樣將他困住。

他想再見一見那位鮮衣怒馬,肆意灑脫的紅衣姑娘。

他揣著這隻金釵,走上了青樓,見到撫慰心靈的月娘。

月娘見到裴元白的到來,有些尷尬地將頭上的一支珍珠釵拔了下來。

裴元白不解其意,同時發覺今日見到的許多姑娘,頭上都帶著這樣的珍珠釵。

裴元白問:“你戴著就很好,為什麼見了我要拔下來。”

月娘有些支支吾吾:“這釵叫做長樂釵。”

是如今最流行的發釵。

自從殷明鸞和夜明珠的故事在民間傳開,鋪子裡大一點的珍珠都被冠名為長樂珠,順便帶出來了長樂釵,長樂璫之類數不清的東西,受到所有女子的追捧。

裴元白不知道這些,突然聽到未婚妻的名字,倒酒的手微微一抖。

他深覺懷中的金釵被殷明鸞玷汙。

當晚,裴元白大醉,月娘紅衣曼妙,裴元白朦朧之中以為見到了金釵的主人。

殷明鸞是不知道宮外的一切的,自從朝中會昌侯和富平侯打了一陣嘴仗之後,她就躲在醴泉宮,避一避許太後和許皇後。

姓許的女人都地位尊崇,性格蠻橫的,殷明鸞有點惹不起。

但是她的閉門不出卻被後宮的人解讀出了另外一層意思。

宮人悄悄說,裴元白寫了一首妙筆生花的七絕,讚頌某一位紅衣女子。

殷明鸞見怪不怪,隻是覺得裴元白有些煩人。

***

鄭貴妃帶著食盒來到了乾清宮,走到門前突然覺得與尋常有些不同,太陽似乎都烈了一些。

張福山連忙走過來,說道:“貴妃娘娘,陛下正在批折子。”

鄭貴妃沒有強行要進去,將食盒遞給張福山,笑著問道:“張公公,你可曾見著鄭將軍?”

鄭將軍是鄭貴妃的哥哥,在西北守邊關,也有了近十年,鄭貴妃聽聞哥哥回來,心中有些欣喜。

張福山知道最近陛下對鄭將軍十分滿意,所以對鄭貴妃加倍地客氣。

張福山說:“將軍看著黑了些,也壯了些。將軍得聖心,娘娘放心,您兄妹會相見的。”

鄭貴妃喜不自禁。

張福山是不會平白說這些話的,一定是前幾天哥哥在朝中為長樂公主一事出言,摸對了陛下的心意。

鄭貴妃心中突然有些模模糊糊的念頭。

她想到了前幾天的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那日鄭貴妃在鐘粹宮閒作畫,張福山過來讓她去慈寧宮拖著許太後講話。鄭貴妃覺得這旨意奇怪,留心打聽了一下。

原來長樂小公主偷跑出了宮。

鄭貴妃拖著許太後講話的時候,長樂公主回宮。直到乾清宮那邊政事處置完了,她才按張福山吩咐的,提出了告辭。

鄭貴妃明白了,陛下都輕描淡寫地打算好著,料到那日許太後等長樂公主回宮後,便會處置她,陛下怕自己臨時趕不過來,把許太後處置公主的時間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隻怕慈寧宮的那位老太後也隻會覺得是長樂公主運氣好罷了。

鄭貴妃覺得,陛下對妹妹的在意有些過了頭。

張福山繼續提點道:“聽說這幾天長樂公主有些不開心,娘娘管理六宮,也多在意些。”

鄭貴妃按捺住心中的不對勁,微微笑笑。

她回到乾清宮門口,終於發現是哪裡彆扭。

好端端的,乾清宮門前的兩顆百年杏樹,怎麼就生生砍成兩段樹樁子了?

***

養尊處優的鄭貴妃,一連好多天想著辦法給殷明鸞尋開心。

幾天前,殷明鸞隨口稱讚了鄭貴妃派過來的宮女唱得好,鄭貴妃留了心。

於是殷明鸞午睡才醒,施了胭脂,淡掃蛾眉,就看到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內侍。

鄭貴妃的宮女素琴說道:“娘娘聽聞公主最近心情不好,特意叫錦樓過來給公主解悶。”

殷明鸞心中震驚。

素琴一看殷明鸞誤會了什麼,連忙補救道:“錦樓歌喉一絕,公主不是愛聽曲子嗎?”

雖然聽起來還是有些不正經,但好歹不是殷明鸞以為的那樣。

殷明鸞便吩咐錦樓唱了一曲,果然是聲音動人,繞梁三日。

殷明鸞有了興趣,仔細一打量,覺得錦樓長得著實不錯,白白淨淨的。

殷明鸞問:“你唱得這樣好,為什麼從來沒有在教坊司聽說過你?”

錦樓道:“奴婢是直殿監的。”

直殿監在宮中負責打掃清潔,是個辛苦活計,不管是寒冬還是酷暑,宮道上的落葉怎麼也掃不完。

錦樓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走投無路下才淨身進宮,進宮後,沒有銀子賄賂,被打發到了最苦的地方。

他仍然記得,寒冬臘月的,他在鋪滿雪的宮道上一刻不停地掃雪,又因為無法完成任務,抱著掃帚靠著宮牆睡過去的那一晚。

錦樓想要在殷明鸞麵前討好,唱了一曲又一曲。

殷明鸞心中存著憐憫之心,對錦樓態度格外溫和。

錦樓唱著唱著,竟然有些眼眶紅紅。

錦樓唱完退下,心中有些唾棄自己懦弱無用。他若是抓住機會讓長樂公主留下自己,往後就不用回到直殿監那可怕的地方了。

及走到了宮殿門口,他突然聽見醴泉宮的大宮女喊他。

玉秋走了過來,除了方才打賞過的金銀,又特地送出來殷明鸞賞給他的一塊白玉佩。

這賞賜實在豐厚,是他在宮中十年也積攢不下來的家當。

錦樓深深謝過殷明鸞,這才慢慢走出了宮門。

隻是他才剛出門,往日直殿監的幾個小頭領太監對他嘲諷道:“喲,這不是攀了鄭貴妃娘娘高枝兒的錦樓公公嗎?怎麼,鄭貴妃不要你了,長樂公主也不要你?”

邊上的人接口道:“可不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竟敢找上了長樂公主,就算進醴泉宮,也該是我們李公公,何曾輪到了他,他也配?”

他們見錦樓荷包墜墜,腰上新掛了一塊玉佩,眾人圍了上去哄搶一通。

錦樓臉色通紅,卻無計可施。

正在眾太監得意之時,醴泉宮的大宮女檀冬走了出來。

檀冬穿著的是江南新絲織就的綺羅衣裳,滿頭珠翠金銀,通身氣派比外頭的世家小姐都比得過。直殿監的太監們何曾見過這樣的人物,看了檀冬都覺得是絕色美人,不能想象長樂公主是怎樣的絕代風采。

眾太監就要給檀冬磕頭,就得到了檀冬的怒喝:“眼睛瞎了,敢搶我們醴泉宮人的東西?”

李公公等太監怔了一怔,看向錦樓的眼中多了豔羨,嫉妒和懼怕。他們一個個地上前,將金銀塞回錦樓的荷包,將白玉佩掛回了錦樓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