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朱砂痣(1 / 2)

殷衢沒有心思留在文淵閣查看編書, 他渾身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煞氣回到乾清宮。

張福山小心問道:“陛下,裴大人求見,許是為了這件事。”

殷衢冷笑:“他還有臉來見朕。”

張福山想了又想, 斟酌著說:“依奴婢看, 長樂公主和裴公子是一對怨偶, 索性就這個由頭,冷了這份親事, 反正這門親事隻是從前貴太妃口頭約定,也並非先皇賜婚。先前大家都以為長樂公主對裴公子一往情深, 即便裴公子不是良配, 也隻能忍著。如今看著,長樂公主對裴公子也淡了。這事兒,來得也是恰到好處。”

殷衢道:“到底是辜負了貴太妃的一番打算。如今長樂在宮中,大家都看重她, 可上京的那些人家眼裡無不是打量,她在宮中沒有母妃張羅,富平侯府大不如前,有誰能娶她呢?”

張福山說道:“修撰大人呀。”

殷衢陷入了沉默。

張福山說道:“若是陛下實在看重修撰大人,也沒有什麼要緊的, 不如成就君臣佳話,成全兄妹之情。”

殷衢冷笑:“要朕倚靠外戚?”

張福山渾身一凜。

殷衢千方百計遏製許氏外戚勢力, 扯好的大旗是太.祖遺訓,如一旦允許了駙馬的高官, 那許氏外戚勢大, 似乎也合情合理。

張福山冥思苦想要為殷衢出謀劃策, 一不留神想到了些彆的, 張嘴就來:“陛下還記得嗎?從前在行宮的時候, 陛下和奴婢偶爾間聽到過有關長樂公主身世的流言,或許公主不是公主,駙馬自然不用守著駙馬的規矩……”

殷衢沉聲打斷:“你脖子上的腦袋是不想要了?”

張福山一身冷汗。

殷衢道:“長樂是朕的妹妹,這種閒言碎語,今後一律不許再提,否則,”殷衢淡淡地看了張福山一眼,“小心朕摘了你的腦袋。”

張福山苦著臉,可憐兮兮。

殷衢說道:“好了,挑選駙馬的事從長計議,裴元白這件事……宣裴昭進來。”

裴昭從乾清宮走出來的時候,臉上掛了些細細的汗珠,他仔細回想了一下殷衢的神情。

說政事的時候同平常沒有什麼區彆,裴昭鬆了一口氣,以為兒子納妾這事並沒有讓殷衢放在心上。

隻是等他走出門的時候,殷衢說:“裴愛卿,家中有喜事臨門?”

裴昭嚇出一身冷汗,就要解釋一二,回頭發現殷衢已經走進裡間,隻有張福山在邊上催他:“裴大人,請吧。”

裴昭出來的時候太陽高掛在宮中,他卻感到冷,還有一陣一陣的眩暈。

到了晚些時候,裴夫人被傳喚進了宮。

當初殷明鸞和裴元白的婚事,是貴太妃和裴夫人私下約定的,沒有經過世宗的金口玉言,算不得指婚。如今要把這婚事作廢,不需進過殷衢大張旗鼓,隻要宮中透出點意思,讓裴家自行婚娶便罷了。

殷衢九五之尊不必也不便鄭重其事地親自開口,若是殷衢開口,成了聖意,反倒惹宮裡宮外多加議論揣測。

於是這件事,落在了後宮彆的人身上。

殷明鸞在醴泉宮打聽到了這些消息,聽到自己要擺脫和裴元白的婚事,大鬆了一口氣,然後她開始有些多餘的擔心。

她問玉秋:“皇兄的這個意思,宮裡大家是都知道了,可是誰能幫我去和裴夫人說呢?”

若她母妃在,由她來開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殷明鸞掰著指頭數了數宮中的其他人,總覺得那些人會給她把事辦壞。

許太後是她的嫡母,由她來說名正言順,可是許太後不給殷明鸞使絆子就不錯了。

最好不要是許太後,或者許皇後。

殷明鸞等了許久,等來了消息,裴夫人進了鐘粹宮,見鄭嬪去了。

裴夫人在鐘粹宮和鄭嬪大概談了有半個時辰,就灰溜溜地出了宮。幾乎是裴夫人前腳剛走,鄭嬪後腳就進了醴泉宮。

鄭嬪說道:“公主放心,妾已經把這件事辦妥了,你和裴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罷,裴家人自覺理虧,也不敢宣揚,更不會毀壞公主名聲。”

殷明鸞抱著鄭嬪的胳膊道:“多謝鄭嬪娘娘。”

鄭嬪笑道:“是我要謝公主海涵。”

裴元白呆在裴府,焦急如焚。早上他父親得知他納了秦紅葉為妾時,大發雷霆,立刻趕進了宮去。

裴元白和裴夫人雖然覺得裴昭大驚小怪,卻也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後來,裴夫人也被傳喚進宮。

裴元白焦急地在院子裡轉來轉去,終於聽見小廝來報,說裴夫人回來了。

裴元白趕了出去,見他娘雖然有些沮喪,但更多的是輕鬆。裴元白心中稍定,問道:“娘,宮中召您去,是有什麼事嗎?”

裴夫人說:“元白,娘細細想了,這事其實也不壞。”

裴元白追問:“什麼事?”

裴夫人道:“長樂公主和你的婚約,就此作廢。”

裴元白突然覺得腦子漲漲的,青筋一跳一跳:“什……什麼?”

一瞬間,裴元白腦子裡亂糟糟的想法湧了出來,然後他衝進書房,從書卷中抽出一支珍珠金釵,問裴夫人:“娘,這支金釵,你可曾見過?”

裴夫人接過這支金釵端詳許久,說道:“看著有些熟悉,好像是……從前看長樂公主戴過。”

裴元白如遭雷擊,他腦子裡空白了半晌,頹然坐下,說道:“不行,這婚事不能就這樣算了,明鸞一定是怨我我從前忽視她,我這就進宮,告訴她,我心中一直有她,她一定會原諒我的。”

裴夫人驚訝又無措:“元白,你怎麼了?來人啊,少爺癔著了,快來人!”

長樂公主和裴元白的婚事作廢,這事被宮中刻意壓了下來,但是仍舊傳開了。

連一心吃齋念佛的李貴太妃也派人進宮,要見殷明鸞。

殷明鸞覺得,這婚可退得太好了,退婚之後神清氣爽,好事連連。

她向殷衢稟明了,這次殷衢倒是痛快放她出宮,隻是,殷衢給她派了一大推人跟著,其中卻並沒有衛陵。

衛陵向來膽大,等殷明鸞出宮後還是悄悄跟著了。

殷明鸞和衛陵兩人騎馬到了靈覺寺,殷明鸞讓宮中的侍衛在後麵守著,自己和衛陵兩人走進了禪院中。

穿過重重花木,進了幽靜禪院,一個居士打扮的婦人在院中煮茶,雖然打扮質樸無華,可是原本的風華絕代無法遮掩。

殷明鸞提著裙子飛奔上去,抱住了她,甕聲甕氣地叫她:“母妃。”

李貴太妃溫柔地笑笑:“你來了。”

她等殷明鸞抱夠了,對著站在門口遲疑的衛陵點點頭,眼中依舊溫柔。衛陵怔了一怔,向她拱手。

李貴太妃拉著殷明鸞坐下,又招呼衛陵坐下。李貴太妃溫了盞,行雲流水般點茶,動作輕柔溫婉,殷明鸞支著手看她,心也靜了許多。

李貴太妃將兩盞茶分彆遞給殷明鸞和衛陵,然後說:“明鸞,你和裴家那孩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殷明鸞捏著盞,有些尷尬,說道:“裴元白納妾羞辱我,我便央求皇兄去讓人告訴裴家,我不嫁了。”

殷明鸞縮著腦袋,本以為李貴太妃會責罵她,沒有想到李貴太妃隻是歎了口氣,說道:“也好,當初是我操之過急的,婚姻大事終究是勉強不來的。”

殷明鸞沒有挨罵,心中卻忐忑起來:“母妃,你罵我吧,彆怪罪自己。”

李貴太妃微笑著摸了摸殷明鸞的頭,說道:“傻孩子。”

殷明鸞問道:“母妃,我這樣折騰你,你是不是可煩我了?”

貴太妃笑:“你從小就這樣,母妃都習慣了。”

殷明鸞微微一挑眉,將心裡的話翻來覆去,終於找著由頭開口:“我從小就這樣嗎?我在你肚子裡的時候,也這樣鬨騰嗎?”

貴太妃眼角含笑:“當然,你在母妃肚子裡的時候,活潑又愛動,把母妃鬨得不行。”

殷明鸞觀察貴太妃的神色和描述,覺得她說得煞有其事,殷明鸞心中有疑惑。

那麼,李貴太妃當初的確是有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