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石榴裙(2 / 2)

殷明鸞將手中的一片布料遞給玉秋,玉秋一見,說道:“這倒是很像公主那件榴花裙的料子。”

應該是昨日慌忙之間,有人踢翻了這石頭,不小心將衣服扯破,落下痕跡。

殷明鸞沉思一刻,不由得皺了眉頭。

殷明鸞離開湖中亭,就要趕著去見殷衢,到了乾清宮門口,卻被多善攔了下來:“公主,陛下不見人。”

殷明鸞有些急了,說道:“多善,你讓開。”

多善苦著臉,哀嚎著:“哎呦,我的公主,您彆為難奴婢們了。”

殷明鸞冷著臉道:“多善!”

張福山走了出來,殷明鸞眼睛一亮,以為張福山不會攔她,忙叫他:“張公公。”

張福山卻是同樣的說辭:“公主,你有什麼事兒下次再說,陛下忙著呢。”

聽了張福山這樣說,殷明鸞才有些死了心,她感到一陣難言的沮喪。

張福山悄聲提點殷明鸞:“公主,雖然陛下疼愛您,可陛下畢竟是天子啊,您不能把他當做尋常人家的哥哥那般有求必應。往日裡,陛下由著公主,可是公主要明白,陛下是天子。”

張公公從行宮到乾清宮,一直陪在殷衢左右。

他看著殷衢漸漸從小小少年成長成今日的帝王,他看在眼裡,與有榮焉。

親密無間的感情,對於一個帝王來說,是終歸要漸漸舍去的東西。

張福山希望天真的長樂公主能夠欣然接受這一點。

殷明鸞低聲道:“上次薛美人那件事後,我以為皇兄和我再沒有隔閡。”

殷明鸞再往裡看了看乾清宮。

她在外麵看不清裡麵的情景,隻看到一片模糊的幽暗。

殷明鸞從乾清宮離開,回到了醴泉宮。

她說服自己,殷衢是在忙,等過幾天他閒下來,自然有時間見她。

可是等來等去,殷明鸞從乾清宮那邊等來的消息隻有——沒空。

殷明鸞想找殷衢,本來是想要弄清楚和張嬪的死自己有沒有關係,其實她心裡並不覺得這事與她真的有什麼關係,她不認識張嬪,根本就沒有打過交道。

但眼看殷衢故意不見她,殷明鸞心中的擔憂越來越重。

她想來想去,又想到了自己身世這一回事上。

殷明鸞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

她吩咐玉秋:“把我畫的那張百花圖拿過來,咱們去長春宮。”

殷明鸞學畫,雖然名義上是為許太後畫畫,但她對許太後哪裡有什麼感情,每次為許太後畫一兩筆,她就撂下筆,去畫彆的。

她知道趙太後喜歡侍弄花草,閒下來便畫了百花圖。

這副畫,殷明鸞自己比較滿意,卻總覺得沒有好時機送過去。

如今,她是等不了好時機了。

殷明鸞聽說今日晌午,殷衢要去長春宮用膳,便帶著畫兒和幾盆費心搜羅的花草,急急去了長春宮。

哪知殷明鸞來得太急了,殷衢還沒有動身過來。

徐嬤嬤迎著殷明鸞進來,殷明鸞邊走邊小心地問:“徐嬤嬤,我突然來,沒有打擾到太後娘娘吧?”

徐嬤嬤笑著說:“不打擾,太後娘娘喜歡公主,盼著公主來說話呢。”

殷明鸞有些受寵若驚,然後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厚臉皮,讓徐嬤嬤不得不對自己客氣。

趙太後在長春宮的小花園裡歇息,殷明鸞走進去,就看見百花灼灼地開著,這裡比慈寧宮多了些活色生香的氣息,讓人覺得生機勃勃的。

趙太後笑著看殷明鸞道:“你來了。”

殷明鸞有些緊張,不知道自己這樣冒冒失失地過來,是否會對趙太後造成困擾。

她讓小太監搬來幾盆花草,說道:“太後娘娘,這些花草都是我搜羅的,但是我是個粗心的人,害怕照料不好,想著太後娘娘也許會喜歡,所以厚著臉皮過來了。”

她手中握著一卷畫,展開對趙太後笑道:“這畫兒雖然畫得不好,捎帶著給娘娘湊個趣兒。”

趙太後接過了,卻很仔細地看了,然後誇道:“畫得很好,你費心了。”

殷明鸞有些臉紅。

她在長春宮裡和趙太後閒聊了好一會兒,終於磨磨蹭蹭到了午膳的時間。

趙太後帶著殷明鸞進花廳用膳,兩人圍坐下來,卻還空著一個位置,殷明鸞一看就知道這是殷衢的位子,她自己今天沒有來錯。

她和趙太後等了一會兒,卻還不見殷衢蹤影,趙太後問徐嬤嬤:“張福山不是說過來了嗎?”

徐嬤嬤出去了一會兒,回來時說:“張福山說陛下有事耽擱了。”

殷明鸞突然感到一絲窘迫,她幾乎要懷疑是因為她的到來,殷衢才遲遲不來。

殷明鸞站了起來,說:“太後娘娘,我……我突然有點事。”

趙太後目光洞若觀火,她按著殷明鸞的手坐下,說:“你有什麼事,坐下。”

趙太後對徐嬤嬤說:“派人去催催。”

徐嬤嬤出門去,趙太後對殷明鸞說:“不等他了,來。”

宮娥在一旁看了趙太後的示意,開始為殷明鸞布菜。殷明鸞拿起了筷子,有些心不在焉地夾起了一塊豆腐。

徐嬤嬤去了片刻後,臉上帶著難色,回來答話:“娘娘,陛下說有政事處理,今兒這午膳,就不過來了。”

殷明鸞捏著筷子的手指微微用力,她怕趙太後看出她的沮喪,麵上立刻掛滿了笑。

這一頓飯,殷明鸞吃得心事重重,飯後,殷明鸞又陪著趙太後走了走,始終沒有等到殷衢過來。

殷明鸞從長春宮走出來,麵色凝重,她輕聲說道:“一定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我該找誰呢……”她突然想到什麼,抓著玉秋的手說,“你去找衛陵,他一定能打聽出來些什麼。”

到了晚上,醴泉宮點上了宮燈,這時候衛陵才悄悄地來了。

殷明鸞正在對著燈發呆,忽然發現身邊站了一個人,她嚇得站了起來,發現是衛陵。

衛陵以為殷明鸞要跌倒,伸出手打算扶她一把,但是殷明鸞已經站住了,衛陵緩緩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殷明鸞並沒有注意到衛陵的小動作。

殷明鸞問道:“怎麼樣?”

衛陵坐了下來,自顧自倒了一盞茶,說道:“我為了你跑來跑去,結果你一口茶水都不打算給我喝?”

殷明鸞多餘地將衛陵喝了一半放下的茶盞注滿了。

她又問道:“怎麼樣?”

衛陵看上去真的很渴,他又端起茶盞,一飲而儘才慢慢說道:“陛下給靈覺寺送去了一封信。”

殷明鸞拿著茶壺的手微微一鬆,茶壺在桌子上滾了半圈,打濕了桌麵上鋪著的錦緞。

衛陵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漬,慢慢抬眼打量著殷明鸞的神色。

殷明鸞自言自語:“難道他知道了?”

衛陵突然盯緊了殷明鸞:“知道了什麼?”

殷明鸞猛地回過神來,她發覺衛陵態度有些奇怪,她問道:“你說什麼?”

衛陵避開她的目光,站了起來,說道:“時間不早,你早些休息。”

接下來的幾天,殷明鸞依舊沒有能夠私下見到殷衢。

就連許婉娘和伽羅布等胡國諸人離開時,殷明鸞也隻是跟著眾位公主,遠遠地看著華蓋中麵容模糊的殷衢。

許婉娘盛裝打扮,施朱傅粉,但是掩飾不住的憔悴,她站在伽羅布身邊,像是一個沉默的影子,隻有偶爾間向殷明鸞投來的怨毒的目光,讓殷明鸞知道,她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許太後因為頭風沒有出麵,許皇後和殷寶華站在一起,和許婉娘說話。

雖然許皇後對這個庶妹一直不太看得上,但是眼看庶妹遠嫁和親,她心裡突然生出了一分姐妹情。

她遙遙向殷明鸞望過來,神色不明。

殷明鸞看到了許皇後的打量,微微抿了抿嘴唇。

胡國使節走後,宮中過了一段平靜日子,殷明鸞卻平靜不了。

她偷偷將自己宮裡值錢的東西往外頭錢莊裡搬,做好了準備隨時跑路。

這些天裡,殷衢似乎將她視若無物,殷明鸞憂心不已卻也沒有辦法。她隻能從多善那裡聽一些消息。

比如說,順天府舉辦禦馬監勇士跑馬走解,殷衢叫上了五陵貴勳子弟,還有京中的武官們一同展示馬術。

京中的世家子弟們在讀書上,很少能比得過那些十年寒窗的學子們,這就顯得前一個裴元白,後一個陸桓格外鶴立雞群。

所以貴族子弟們便走武將的路子,這一次跑馬比賽他們摩拳擦掌,沒有想到殷衢竟然叫來了裴元白和陸桓。

於是他們打算給裴、陸兩人一個教訓。

殷衢沒有給他們機會,他點了裴元白和陸桓一場。

結果出乎意料,裴元白慘敗。

檀冬聽著裴元白的慘敗,連呼:“不可思議。”

陸桓當得起一聲陸郎清瘦不勝衣,他年齡還小,誰能想到他贏了裴元白。

殷明鸞想了想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畢竟陸桓被殷衢用馬術狠狠折磨過的,聽說前段日子殷衢有事沒事就差人把愁眉苦臉的陸桓叫去馬場,害得殷明鸞常常見不到陸桓。

不過讓殷明鸞有些在意的是,難道殷衢“教導”陸桓還有這樣一層用意,為了在幾個月後讓裴元白丟臉?

想了一想,殷明鸞又覺得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殷衢沒有這麼閒,籌謀許久,就為了教訓一個小小裴元白?

多善接著繪聲繪色地說:“這還不算最讓人吃驚的事,公主您猜怎麼著?會昌侯的長子許紹良竟然贏了左都督魏大人。”

魏叢是都督府的長官,掌兵馬大權,這樣的人會輸給許紹良一個紈絝?

殷明鸞表情嚴肅起來,恐怕是左都督和許家有私交。文武勾結,還是京中重臣,簡直是可怕至極。

殷明鸞問:“皇兄什麼反應?”

多善道:“陛下隻是笑著站起來,拍了拍魏大人的肩,說‘卿竟不如許家子弟’。”

想著殷衢含笑而起,不知為何,殷明鸞感到有些寒意。

她多操心什麼,殷衢自然是知道的。

轉眼到了乞巧節,殷明鸞在醴泉宮中擺上了瓜果酒宴,讓錦樓在一旁唱小曲,準備和玉秋檀冬好好玩笑一回。

天沒黑的時候,衛陵偷偷溜了過來。

“和我出宮。”

殷明鸞拒絕:“不想去。”

衛陵說道:“我打聽到了陛下的行蹤,你不好奇?”

殷明鸞驚訝:“皇兄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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