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眼前人(1 / 2)

後宮人隻道殷衢接連兩天宿在永和宮, 都以為容更衣榮寵至極。嫉妒和豔羨的目光都投向了永和宮。

許芸娘在坤寧宮中發脾氣,摔了一地的碎瓷片,口中叫罵著:“狐狸精。”

宮女連忙跪了下來, 勸道:“娘娘彆生氣, 切莫傷了自己的身子。”

許芸娘咬牙切齒:“陛下怎麼會認識那種女人, 那種女人……”

許芸娘出身顯赫的許家,對麗娘這樣出身的女子自然是十分鄙夷。當年殷衢剛即位的時候, 她對殷衢這個從荒涼的平涼府來到上京的新皇帝都有些瞧不上眼。

這是許家女兒的驕傲。

那時,她趾高氣昂地疏遠著殷衢, 可是漸漸地, 她丟失了她的心。

殷衢很少來後宮,更彆提連續兩晚宿在同一個人的宮中。許芸娘想不通,悄悄問過自己浪蕩的弟弟許紹良。

許紹良放蕩不羈地說:“這有什麼好問的,陛下就喜歡這種小門小戶唄。”

許芸娘看著滿地的細瓷, 眼睛有些發紅。

難道,她這種天之驕女,竟然還比不得容更衣那個賤人?

***

殷明鸞照常上課,回來的時候又依舊遇上了許紹良。她心裡哀歎,同時覺得許紹良是一個有十足耐心的狗皮膏藥。

許紹良看見了殷明鸞, 眼睛一亮,上前浮誇地用一種翩翩公子的姿態, 作了個作揖。

殷明鸞皺了眉頭,正要嗬斥許紹良。

許紹良卻開口說:“過兩日府裡舍妹要開一場螃蟹宴, 公主能否賞臉光臨?”

殷明鸞簡單道:“沒空。”

許紹良被這樣直白地一頂, 一時間頓了一下, 然後想到殷明鸞一貫得寵的名氣, 又不在意地笑了笑。

然後, 他從懷中拉出一隻白玉佩。

殷明鸞見了便熟悉,再一想,這不就是她從前賞賜給錦樓的那塊玉佩嗎?

回想起那日錦樓的笑似乎不自然,原來是因為弄丟了這塊玉佩,還落到了許紹良手中?

殷明鸞想要伸手去拿,可許紹良卻收回了。

殷明鸞冷笑說:“許紹良,你以為這塊玉佩能要挾本宮?就算是本宮差人推你入水,你這幅浪蕩樣子若是經了太後的耳,你自己知道下場。”

許紹良臉沉了下來,竟然伸手過來,像是要拉殷明鸞。

殷明鸞猝不及防被他嚇了一跳,連往後退。

許紹良就要跟過來,卻從斜裡插過來一個人,妖妖嬈嬈的身段,柔柔的聲音,不像宮中其他女子一般端莊,應對對這樣的局麵十分坦然,一點都不害臊。

她笑道:“這是哪一出戲?許公子,這樣毛毛糙糙?”

那女子用團扇遮著嘴巴笑得嬌媚,沒有避嫌,柔弱無骨地向許紹良靠過去。

許紹良被她唬了一跳,忙往後退。

他看著這女子的目光不似善類,還是個很玩得起,什麼都不怕的人。

這種人,許紹良混在外頭的時候見過,他不太敢惹。

許紹良揮了揮袖子,離遠了殷明鸞她們,一人走了。

那女子這時候轉過身來,對殷明鸞說:“公主萬安。”

殷明鸞覺得這女子十分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她。

還是這女子主動說道:“公主,妾是容更衣,那日在畫舫中見過的。”

殷明鸞這才驚訝地發現,原來容更衣就是那日畫舫中的女子。

見殷明鸞似乎若有所思,容更衣道:“我自見公主,便覺得公主很是親切,若是公主不嫌棄妾,可否到妾宮中坐坐?”

殷明鸞自然說不出嫌棄,她對著容更衣還有一點心虛,連續兩天,容更衣都背了殷衢專寵的虛名,雖然這完全是殷衢的錯,但是殷明鸞知情,這就有些尷尬。

於是殷明鸞說道:“更衣客氣了,我自然想要和更衣親近的。”

殷明鸞和容更衣一起到了永和宮,容更衣親自為殷明鸞煮茶,容更衣煮完茶,看著殷明鸞品茶,眼神有些直勾勾地,看得殷明鸞有些不自在,於是問道:“更衣,你在看什麼?”

容更衣回過神來,笑著說道:“我說公主親切,不是虛言,公主的樣貌,總讓我想起來小時候一個玩伴,她比公主大概要年長幾歲……”容更衣像是想起什麼,忙道,“妾說糊塗話了,妾認識的人怎麼能拿來跟公主相提並論。”

殷明鸞不在意地笑笑:“若是真的相像,那是我與那位姑娘的緣分。”

兩人對這個話題都沒有當真,隨意說了說,然後容更衣說起了自己“受寵”這回事,卻沒有什麼避諱。

容更衣道:“公主算不上是後宮的人,妾的委屈隻好向公主訴,外人瞧著聖上來永和宮,可是隻有妾知道,獨守空房是什麼滋味。”

這話題太直白,讓殷明鸞有些紅了臉。

殷明鸞不曉得容更衣是否知道殷衢真正的行蹤,簡單安慰道:“皇兄許是另有深意。”

殷明鸞猜測,容更衣這個女子身份不簡單,殷衢把她弄進宮來,肯定不是因為喜愛她。容更衣身上藏著的秘密不能讓許太後等人知曉,殷衢隻好裝作寵著她,打消許太後等的疑心。

容更衣道:“妾來宮裡日淺,不知道陛下是否心中藏著人,明裡把妾推了出去,暗中好護著那佳人。”

殷明鸞一怔。

雖然明白殷衢是為了什麼,也知道殷衢在那兩晚上的行蹤,但是殷明鸞的心間忽然出現了一個人的影子。

殷明鸞說:“若說皇兄從前寵著誰,那就隻有鄭貴妃了。”

容更衣轉了轉眼睛:“鄭貴妃?”

她的眼淚說來就來:“妾聽聞公主和陛下情誼深厚,公主能否為妾問陛下一言,陛下心中的人,是否是鄭貴妃?”

殷明鸞站了起來,忙扶起容更衣,但是容更衣就是不起來。

殷明鸞倉促之下,不知道怎麼就說了一個“好”字。

容更衣眼淚立刻收住了,拿帕子擦了擦臉,說道:“多謝公主。”

殷明鸞騎馬難下,隻能應了。

談過殷衢這件事,容更衣又問起許紹良來。殷明鸞略微說了說,講到許紹良手中拿著她的玉佩,感到很是煩惱。

容更衣不在意地說:“這有何難,公主隻管和陛下說,陛下自然會管。”

殷明鸞怔了怔,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倒是個好辦法。”

容更衣說道:“那就不留公主了,公主早些去乾清宮吧。”

殷明鸞站起來,走出永和宮,她停下腳步,恍然覺得自己被容更衣給安排了。

玉秋問道:“公主,去哪兒啊?”

殷明鸞道:“那就……去乾清宮吧。”

殷明鸞來到乾清宮,這次沒有人攔她,張福山知道了特意迎了出來,說道:“公主稍等片刻,陛下在和裴大人議事。”

殷明鸞頷首,跟張福山在過道處說了幾句話,模模糊糊的,她聽見內間裡有些金屬碰撞聲響,還有低低的說話聲。

殷衢手中拿著箭矢,說話間將羽簡投擲到銅質投壺中,箭頭和壺底碰撞,發出些微轟鳴。

裴昭站在一邊上,彎著腰侍立一旁,將手中抱著的羽箭遞給殷衢,閒聊一般說起了前些日子的事。

殷衢在那日張嬪事發之後,決心探究當年李貴太妃生女之事,錦衣衛通過一隻珠花,找到了流落畫舫的麗娘。

那珠花本是宮中之物,是當年的時新樣式,麗娘從母親那裡得來,後來因為生活艱難,將這珠花當了。

於是錦衣衛順藤摸瓜,找到了麗娘。

據麗娘說,她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不見了,後來她和父親四處流浪,在父親死後,流落煙花地。

問起她母親是誰,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她一概不知。

隻模糊記得當年她住的城郊東街,具體位置卻記不清楚。

殷衢於是在那天夜裡,故意去了東街。那東街已經很是破敗,沒有多少人居住,他隨意走進一個無人住的屋子,進了地窖,引出了許太後的人。

宋吉審問了那些人,可是並沒有得到線索。

但是峰回路轉的是,不久之後,東街儘頭的一處瓦房被人放火燒了。

裴昭小聲說道:“那瓦房幾經易手,查探之下,發現許多年前,有一個孫氏的婦人精通接生,曾被衙門選中待詔。”

殷衢沉吟:“那孫氏現在何處?”

裴昭說道:“已經在餘杭找到了線索。”

說完了容更衣和孫氏的事,裴昭開始轉起了小心思,他提到了近來的一件大案,左都督魏叢“謀逆”。

魏叢自以為天子沒有把他和許家的交情放在眼裡,但那日跑馬回來後,魏叢思索了殷衢的神態,和他那句意味深長的話,感到了一點後怕。

魏叢不是白活幾十年,雖然比不得京裡的人精,但是知道自己遭了皇帝的猜疑。

他當即悄悄在深夜找上了一個大學士,一個太保來商議。這二人一個位列三公,一個名望出眾,都是許暉的人。

這就是一個昏招,說不清是不是殷衢的故意引導。

事情走漏風聲,魏叢一邊擔憂,一邊覺得其實沒有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