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晉江獨家(1 / 2)

殷衢回宮, 在鼇山燈架下駐足良久,問道:“安國公府宴會,都有何人去?”

張福山報菜名一樣地報了許多人, 企圖讓殷衢聽昏頭, 但是殷衢依舊抓住了幾個關鍵名字:“裴元白?”

張福山:“是。”

“陸桓?”

“對。”

殷明鸞坐著馬車來到了安國公府。

她沒有想到會在半路上遇見殷衢,一下子有些慌起來。

她沒有說她是去安國公府。前次她去安國公府赴宴, 受到了冷落,這事不知道為何讓殷衢知曉, 他竟然把老安國公招進宮說了好一會兒話。

殷明鸞後來聽到的時候, 感到微窘。

不過還好殷衢是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沒有把這事做得張揚。

馬車停了下來, 錦樓喊道:“公主, 安國公府到了。”

安國公府貴客多, 馬車進來的時候要換成一頂軟轎,再抬進去, 為的是不讓來客粗鄙的馬車夫破壞公府的氣派。

殷明鸞覺得安國公府忒矯情了些。

但是入鄉隨俗, 殷明鸞等著安國公府人來抬轎子。

可馬車又動了。

殷明鸞向外問道:“怎麼回事?”

錦樓說:“安國公府人又說,既然是公主的車馬, 那就進去。”

嗯?

殷明鸞感到了一絲意外。

等馬車真正停下來的時候,檀冬掀起車帷,往外一看, 遲疑道:“這……”

怎麼了?

殷明鸞從裡麵出來, 看見蕭鬆月盈盈地對著她笑。

她還在呆愣之際, 蕭鬆月已經挽住她的手,將她拉走了。

蕭鬆月的聲音飄進她的耳朵裡。

“從前我看輕殿下,卻是我淺薄了。”

“聽聞去懷慶府的時候,公主絲毫不避諱患病之人, 還抱了生了疫病的孩子,殿下會害怕嗎?”

“不對,像公主這樣憂國憂民,一定是將生死置之度外。”

啊?

轉眼間她們已經行到小宴花廳,諸多貴女都對蕭鬆月含笑示意,蕭鬆月看也不看她們,隻一心陪殷明鸞說著話。

她們走過那些姑娘,轉身進了一個暖閣。

蕭鬆月看著暖閣奢靡的布置,偷眼看了一眼殷明鸞咬了咬唇。

她小聲嗬斥侍女:“早說了把這些拆走,公主品行高潔,最厭惡這些俗物。”

殷明鸞無語看了一眼蕭鬆月,覺得她對自己有太多誤解。

這暖閣裡的人物才是安國公府真正看重的。

殷明鸞回想自己前兩次來安國公府,隻是坐在偏僻一角,如今卻被奉為座上賓,不由有些感概。

蕭鬆月給她介紹暖閣裡的人。

個個都大有來頭還特彆熱情。

比如作畫的吳夫人,一畫值千金,連皇帝求畫有時都不肯輕易答應,她的畫是能流傳千古的。

吳夫人主動要為殷明鸞作畫。

還有寫詩的謝大家,作曲的曹小姐。

殷明鸞有些招架不住這些人,尋了個更衣的借口逃了出來。

殷明鸞在花廳卻看到了殷寶華,她愈發覺得蕭鬆月是一個妙人,連和她關係親近的嘉陽公主都得不到她的青眼,沒能進入她的小暖閣裡。

不過殷寶華也是有小姐妹跟在身後的,她邊上簇擁著一群衣著光鮮的女子,正陪著殷寶華說話。

殷寶華瞧見殷明鸞出來,她伸出手,將腮一托,手上的翡翠鐲子青翠欲滴,就這樣滑了下來。

邊上方姑娘捧場:“殿下的鐲子真好看。”

殷寶華適時地露出了一點羞澀的笑。

又有姑娘說道:“這是裴公子送給殿下的吧?”

說話間,這些姑娘的目光悠悠地轉到了殷明鸞身上。

殷寶華靦腆道:“是裴郎的家傳玉鐲,裴夫人前幾天給了我。”

方姑娘掩嘴一笑:“去年上元節,長樂公主去偷偷瞧裴公子,裴公子卻避而不見。今天又是一年上元佳節,裴公子卻專為殿下來赴安國公府宴會,可知,裴公子不是捂不熱的寒冰,隻是隻捂對的人罷了。”

殷寶華佯裝生氣:“方姐姐!”

殷明鸞知道,殷寶華又犯病了,她簡直懶得理。

蕭鬆月走了出來:“公主,吳夫人備好了紙墨筆硯,正等公主呢。”

殷明鸞沒有那樣風雅,情願對著殷寶華,她搖了搖頭:“裡麵怪悶的,我就在外頭坐坐就好。”

結果蕭鬆月,蕭林月姐妹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不多時,周圍就圍了一圈。

殷明鸞感到頭疼,她並不想成為宴會的中心人物。

蕭鬆月對殷明鸞在懷慶府的日子很感興趣,她正說著,卻被那一頭的殷寶華打斷了。

“妹妹和我轉眼就十七了,我婚事已定,卻情願和妹妹一般,在宮中多留些時日。”

方姑娘等人笑成一團。

殷明鸞默默歎息,一轉眼她就是老姑娘了,她還沒有成功從宮裡脫身出去。

不過慶幸的是,她跟著殷衢一起去了懷慶府,沒有獨留宮中被揭穿身份。

看殷明鸞隱約有鬱鬱之色,殷寶華舒坦了,過了一會兒她的得意稍微褪去,偷眼打量了殷明鸞一眼。

飲宴過了一半,小宴中悄悄響起議論聲:“是裴郎來了。”

裴元白走在回廊上,目不斜視。

殷寶華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紅暈:“裴郎。”

裴元白轉頭看,神色有些木然,看見是殷寶華叫他,不由得眉毛一蹙,往後退一步,禮節一絲不苟:“嘉陽公主。”

殷明鸞看著裴元白。

這情景和她當初何其相似,她看著裴元白這幅模樣,竟然有些生氣,因為她能猜得出來,殷寶華會麵對什麼。

殷寶華走了出來,一步一頓挪到裴元白身邊,伸出手露出她的翡翠鐲子。

“多謝你送我的鐲子。”

裴元白卻擰著眉毛:“這是我母親的鐲子,為什麼會在你這裡?”

聞言,殷寶華臉色刷地白了:“裴郎,你這是什麼意思?”

殷明鸞皺著眉撥弄著手爐。

裴夫人還是不變,瞞著裴元白給未來媳婦兒送東西,而裴元白也令人發笑,隻會把責任推給未婚妻。

裴元白似乎也想到了什麼,頭微微一側,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殷明鸞。

殷明鸞似乎變了,又好像沒有變。

她的膚色勝雪,鴉雲斜墜,沉靜地看著手中小銅爐,似乎外麵一起紛擾都和她無關。

裴元白陡然生出了類似不甘心的情緒。

若那時……

“裴元白!”殷寶華不再嬌弱或羞澀,柳眉倒豎看著他。

這才是殷寶華本色。

裴元白收回眼神,對殷寶華一作揖,轉身就走。

方姑娘等人見大事不妙,也不敢煽風點火,連忙拉殷寶華坐了下來。

殷明鸞開始覺得這裡很沒有意思,還不如同蕭鬆月去暖閣,就算任由吳夫人,謝大家等人擺弄,她也認命去。

她才站起來,忽然又聞得姑娘們騷動起來。

殷明鸞轉頭一看,是陸桓正邁步走了過來。

陸桓看起來成熟了許多,一身月牙色錦袍顯得清貴雅致。殷明鸞以為他和裴元白一樣是路過,沒有想到他堪堪走了過來,在她麵前停下腳步。

“公主,好久不見。”

陸桓一笑,能催動寒冰融化。

殷明鸞也莞爾一笑:“禦史大人安好。”

陸桓回京後,任了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僉都禦史,以他這個年紀來說,實在是太過難得。

裴元白如今也隻是在翰林院混著一個庶吉士而已。

當下,不少名門閨秀就在偷偷地望陸桓。

陸桓隻看著殷明鸞,說:“公主,可否隨臣散步一回?”

殷明鸞頷首。

兩人踏雪行至梅花林處,陸桓笑道:“公主真可謂是巾幗英雄,竟然在那個時候跑去了懷慶府。”

殷明鸞悶聲道:“你是在笑我呢。”

陸桓搖頭:“臣是說真心話,聽說連永寧侯都不敢去。”

殷明鸞抿嘴笑:“大人才是少年英雄呢,聽說是禁斷贓汙,郡界肅然。”

陸桓拍了一下梅樹,似有頓鬱之色:“不過是揚湯止沸罷了。”

梅花紛紛落下,落紅成霰,飄散在風裡。

殷明鸞歎息,她知道陸桓在說什麼,許氏一日不除,費心費力也枉然。

陸桓卻突然問道:“公主,可有婚約嗎?”

殷明鸞一愣,然後佯裝生氣:“陸大人也要取笑我?”

陸桓搖頭:“當初對殿下許下承諾,如今卻似乎要背諾了。”

殷明鸞問道:“怎麼講?”

陸桓說道:“臣想以身為劍,斬除奸邪。”

陸桓轉頭望著殷明鸞:“許氏不倒,臣與公主便無緣。若許氏倒台時,臣還活著,殿下還未尋到駙馬,殿下願意下降嗎?”

“……”殷明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陸桓說道:“我便當公主是答應了。”

他說完,沒有等殷明鸞反應,就走了出去。

殷明鸞回到閨閣小宴中,從露麵起就受到了或明或暗的打量,似乎她們很是在意陸桓。

飲過一盞茶的功夫,忽見花廳外,安國公府裡下人跑來跑去,殷明鸞有些好奇。

又過了片刻,有人來稟:“是衛將軍回京了,剛歇息片刻,就來了咱們府上。”

不同於女客的雅致從容,外頭席間高朋滿座,安國公舉杯向衛陵,顧封二人洗塵。

衛陵飲過一盞酒,再不多喝,尋了一個借口出來。

衛陵來到花廳,沒有走進去,露了半個身子,喚了婢女去請長樂公主出來。

滿筵席裡的眼神不由得往門口處飄。

衛陵穿著玄衣站著,身姿如鬆,不苟言笑。

殷明鸞走了出來,問衛陵道:“你怎麼過來了?不是一向不喜赴宴嗎?”

衛陵說:“我來見你。”

他似乎有沉沉心思,殷明鸞沒有察覺道,她感到身後的打量不斷,有些不自在。

安國公府的下人催衛陵:“將軍,國公爺尋你,要敬你酒。”

於是殷明鸞也催:“快去吧。”

衛陵揮手趕走了小廝,對殷明鸞說:“我來就是為了看你,和安國公喝酒不是舍本逐末?”

殷明鸞笑:“你何愁見不到我?”

衛陵胸口堵著,像有話要說,但是他終究沒有說。

他道:“有些事,你若知道了,決不會原諒我,我見你一麵就是少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