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鸞被伽羅布擄走後,有一段時間消息全無,顧家人隻以為殷明鸞凶多吉少,兀自悲傷。
那時候,衛陵總是提著酒壺來安遠將軍府。
聽聞聖上要將長樂公主嫁給伽羅布,衛陵又一次走進了將軍府。
兩個男人悶頭喝酒喝到了半夜,衛陵忽然出聲道:“顧兄,我要求娶顧小妹。”
顧封皺眉不解:“你明明知道……”
衛陵猛地灌了半壺酒,嗆著聲說道:“我知道,我隻是不願意相信明鸞從此遠在他鄉,顧兄,成全我吧,就當明鸞還在,就當‘顧小妹’會回來。”
顧封同意了。
他也想留一個念想。
衛家和顧家交換了庚帖,但彼此都知道,他們在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
因沒成過殷明鸞會真的回來,所以這儀式也是簡簡單單,沒有大操大辦,甚至沒有太多人知曉。
但是今日消息傳來,殷衢帶著顧家小妹回來了。
衛陵意氣風發,穿著一身簇新玉色麒麟紋襴衫從馬車中跳了出來,顧封將衛陵迎了進門,言語間比起從前親近不少。
兩人一拱手,笑盈盈地說:“恭喜顧兄。”
“恭喜衛兄。”
顧封讓人布置好了吃食,在席上與衛陵暢快痛飲。兩人吃喝完畢,府內已經點上了燈,衛陵扶醉歸,顧嫵娘看著衛陵離開的背影,回頭有些憂心忡忡地問道:“兄長,原本小妹不可能回來,有些事我便沒有細想,可是兄長,衛陵義父那張臉很像是……”
顧封擰了擰眉頭,酒醉得有些厲害,安慰道:“天下人相貌相似的何其多,況且我之前問過衛陵,他義父原是他六歲前在山東認的,後來衛陵走丟了來到了上京,被宋吉收養,直到衛陵前段時間去了山東,才把這位義父認回來,這怎麼可能是一個人?”
顧嫵娘聽了,終於笑了笑:“倒是我多心了。”
但是顧嫵娘又想到了些彆的,不放心地問道:“小妹回來後,要是不滿意這一份親事,該如何?”
顧封安慰她:“不會不滿意,之前小妹還在上京的時候,李貴太妃娘娘就已經和衛家商量好了,小妹也沒有不願意的。如今因為不能用長樂公主的身份,所以衛陵才找上了我們,怎麼說都是一份人人看好的婚事,怎會不滿意?”
顧嫵娘蹙眉想了一想,終於歎息一聲說道:“但願吧。”
***
禦駕終於行進上京的時候,已經到了冬月裡。
殷明鸞在馬車裡穿上了鬥篷,戴好了兜帽,她像一隻小鬆鼠一般一直在殷衢身邊弄出窸窸窣窣的動靜,殷衢就默默地看著,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殷明鸞站起身來打算下去,卻被殷衢拉住了袖梢。
“做什麼?”殷衢問道。
殷明鸞將兜帽抓住,蒙住了一半的臉,小聲說道:“皇兄,我要先下去了,不然到時候沒機會走,難道要同你一起到宮裡去?”
“好。”殷衢雖然是這樣說著,但是卻掀開了她的袖角,將她的手握在手心,他像是在做一件極為細致的事,全神貫注地握上了她的手。
殷明鸞呼吸一窒。
殷衢說道:“馬上又逢上元節,朕會出來找你。”
殷明鸞紅著臉,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知道了嗎?”
殷明鸞回神,說道:“知道了。”
殷衢抬眼認真看她一眼,像是想到什麼一般笑了,說道:“那年上元節,朕在宮中準備了鼇山燈,你卻去赴了安國公府的宴。”
殷明鸞心中暗想,秋後算賬啊這是。
殷衢說道:“這次若是爽約,朕定不饒你。”
語帶威脅。
殷明鸞立刻肅然道:“不敢!”
殷衢哂然一笑,伸出手指挑開了車帷一角,看了一下,說道:“你去吧。”
殷明鸞提著裙子,小心翼翼地跑了。
她回頭望時,總能看見馬車上的帷幔始終露了一角。
殷明鸞另換了車馬,來到了安遠將軍府。
她見將軍府前車馬甚多,不知為何這樣熱鬨,便吩咐車夫從一角門進去。
顧封和顧嫵娘老早就等著了,眼看一華蓋寶車從角門進來,簾櫳微動,殷明鸞帶著重逢的笑緩緩下來。
馬上的一隨行校尉護送完畢殷明鸞,對著顧封和顧嫵娘告彆,臨走前拱手道:“恭喜將軍,令妹得幸於聖上,必將青雲直上。”
顧封聽了這話,忽然間變了臉色。
校尉絲毫沒有察覺,牽著馬就往回走了。
顧封和顧嫵娘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殷明鸞:“那位校尉這話是什麼意思?聖上是一直把你視若親妹妹的啊。”
難道皇家是如此糜爛,將他們的小妹妹給禍害了?
迎著兄長和姐姐的眼神,殷明鸞回到了現實中,邊塞裡和殷衢無所顧忌的日子像是偷來的一般,她忘了,他們之間有人倫。
她不去想,不代表不存在。
殷衢要她當皇後,可是他究竟是怎麼想她的呢?
將她放在皇後的位置上,做一個傀儡,如同當初的鄭貴妃一般?
那她究竟是應該做妹妹,還是妻子?
殷明鸞有些遲疑,思索片刻後謹慎地說:“皇兄為了製衡許氏,想要我來做他的新皇後。”
“什麼?”
顧封和顧嫵娘不約而同地問道,訝異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