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第二十五章(2 / 2)

那裡麵不是什麼不能給人看的畫麵,跟限製級一點關係都沒有,那個畫麵要是彆人路過,隻看到河證宇背對門的背影根本不會停下腳步,路過說不定就路過了,沒什麼可看的。

但樸敘駿站住了腳,因為他知道背對門的是河證宇。

背對門的那個男人半趴在桌上伸直了右胳膊,把右手攤在垂頭同樣看不清臉的姑娘麵前。男人什麼都沒乾,女孩子拿著簽字筆埋頭在那隻手掌上不知道再做什麼,可能是寫字也可能是畫畫,樸敘駿不知道。

樸敘駿知道的是,他該走了,那裡麵的故事不適合再加一個人。

走人的樸敘駿一身輕鬆,他終於能解放了。他剛按下電梯,等著電梯來,他進電梯就能逃出生天,電話來了。

沉穩的男聲,“你人呢?”

“...馬上回來。”

會議室再度變成三人組,還是上午的位置,作為第三個人,樸敘駿還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得在這裡待著。講真,他完全可以不存在啊,講故事的在現編,聽故事的在吃零食,他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做唯一老實的那個聽眾?為什麼折磨他?他做錯什麼了?

實在搞不懂自己乾了什麼得那麼倒黴的樸敘駿,看到了前輩一直放在桌下的手。又是一包煙抽完,對方拆新煙盒,桌下的手就拿上來了。

那隻手的手背上有一朵黑色的,扭曲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大概是朵花的印記,一閃而逝。

樸敘駿沒看清楚,前輩已經把手又放回桌下。那朵扭曲的花在他的眼前一直晃,晃的他思緒跑偏,偏到《銀嬌》真正的劇本裡,不是講故事的人瞎編的故事。

《銀嬌》的劇本裡,詩人對少女的感情很複雜,淺薄的去洛麗塔情節去形容貌似是沒什麼問題,但前輩對複雜的情感理解的更深刻。前輩說,銀嬌是春日裡的一朵花。

在無人照看的花園裡,在無人關心的花園裡,在誰都不知道的時候獨自盛開的一朵花。詩人在散步時無意中發現了那朵花,腐朽的靈魂被嬌嫩的花朵吸引,他想把院外的花移栽到盆裡捧進屋內好生照料讓它茁壯生長。可詩人又怕,天生天養的花朵被捧進屋內就失了生機,怕自己親手養壞了那朵在春日裡的花。

河證宇喜歡薑雲思,不,他愛她。

沒來由的,樸敘駿就是那麼覺得。

麵對危險能吐息噴火的惡龍,麵對一朵嬌花時,連呼吸都不敢太重。這位前輩不知道怎麼跟薑雲思相處,輕不得重不得,無所適從就隻能強裝冷漠。

自己在,自己這個外人在,惡龍還能維持凶悍;自己不在了,玩偶龍乖乖伸出能撕人的利爪,收起所有的尖銳,軟乎乎的攤在嬌花麵前,讓她在自己的利爪上畫一朵醜醜的花。

樸敘駿突然想歎氣,《銀嬌》裡的詩人既可憐又可恨;麵前的前輩風華正茂,最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乾什麼要把自己搞那麼慘啊。

屋內陡然安靜,樸敘駿瞬間回神,回神後發現,他真的把那口氣歎出去了。

“那個....”樸敘駿左看右看,“我去洗手間。”尿遁。

遁走的樸敘駿才是落荒而逃,他逃走時特地關了門,河證宇卻起身去把門打開了。

薑雲思托著下巴望著倚著門框抽煙的笨蛋,“你一直在咳嗽還要抽煙,不會不舒服嗎?”

一口煙嗆在嘴裡的河證宇猛咳,咳的薑雲思很不能理解,都已經這樣了還堅持抽煙?那玩意兒又那麼吸引人嗎?她也抽過啊,為了演初子專門練習過,她怎麼沒感覺香煙有多吸引人?

尼古丁確實有一定的成癮性,但河證宇一直抽是因為嗓子不舒服。越不舒服,刺激性越大,越能讓他清醒。

清醒的河證宇倚著門框順著氣,無視會不會不舒服的問題,隻問她還想不想繼續聽。他的故事是現編的,但不是瞎編的。每個編出來的故事都圍著女主角的設定,講銀嬌的孤獨、寂寞和渴望愛,講銀嬌不懂愛。

《銀嬌》再怎麼美化依舊是個男性視角下的故事,男性視角下的老少戀,即便套上再浪漫的殼子,底層核心還是欲。屬於人性那部分,不能由好壞去評判,而是屬於本能的欲。河證宇不想薑雲思從‘欲’的角度去理解這個故事,他想讓她從情的角度去理解。

有個傻逼破壞了他的計劃,他隻能努力往回找補,目前看起來,不怎麼成功。

確實不成功,薑雲思都快搞不懂這個劇本到底是個什麼故事了。剛開始很簡單,後麵越聽越複雜,感覺好多故事串在一起。

不成功就隻能換方法,不能真把薑雲思搞糊塗了,那對拍攝無益,也耽誤她理解角色。河證宇想走了,可尿遁的家夥掉裡麵了,許久沒回來,他想打電話給他,去桌邊拿手機時發現樸敘駿的手機也在桌上放著,暗暗翻了個白眼,後輩這是想死。

後輩正在猶豫要不要直接死。

樸敘駿不想回去,本來那個場合他就沒什麼存在的意義,回去也不知道要乾嘛,純浪費時間。河證宇對薑雲思又不是‘想搞事’,那薑雲思就挺安全的,這又是在公司,他們的主場,更安全。

可要是真不回去......前輩會不會弄死他?很危險的樣子。

薑雲思等的很無聊,就問了個一直想問的問題,“你乾嘛不給我直接看劇本?”

“你想看?”河證宇反問她,等她點頭,失笑,“行,我發給你。”

郵箱發送,薑雲思打開手機就下載數據包,同時向他確定,“故事是不是很複雜?”

“還好。”編了N個故事的臨時編劇說,“你有不懂的去問樸敘駿。”

說到這個薑雲思想起來,“敘駿哥說,你跟他聊了一個禮拜的劇本,確定他理解了再讓他來跟我講,你乾嘛不自己跟我講?”

“沒空。”河證宇秒答。

薑雲思嘟嘴不高興,“你都有空跟他講一個禮拜。”

這次河證宇回答的有點慢,也不知道是解釋還是辯解,也可能是陳述事實,“我跟他不是單獨見麵,我一直有事在忙,他配合我的時間,我們見縫插針的聊。”不然也不可能聊一個禮拜那麼長時間。

倒是沒想到這點的薑雲思接受這個解釋,繼而又不解,“那你現在怎麼有空?”

時間麼,誰重要,誰就占有單獨的時間啊。

不重要的人猶豫半響,怕死,還是往回走。重要的人好奇,她為什麼重要。

河證宇想現場編個故事,如同他今天一天所做的那樣,但話到嘴邊,硬生生的變成了實話,“我擔心樸敘駿講不清楚。”

回答讓問題繞回最初,薑雲思不解,“那你為什麼要提前給敘駿哥講,直接給我講不就完了嗎?”

河證宇沉默了,薑雲思更疑惑,‘第三者’抵達門口。

三人散夥,因為前輩說,他還有事要先走。

在樸敘駿眼中,第二次從會議室離開的前輩更像是落荒而逃,而他也終於憋不住了,問薑雲思,你們之間到底有怎樣的過往。

薑雲思一如既往,什麼都說。樸敘駿敢問,她就能從頭說到尾。

從相遇到在一起,南山塔的分離,你以後見麵叫我一聲前輩就好,啥都講。

講的樸敘駿聽到一半就把河證宇代入了詩人的角色,人設很像啊。不是什麼老邁,年輕的那種像,而是對一個人求而不得的像,特彆像!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薑雲思跟銀嬌也很像,都是懼怕孤獨渴望愛的孩子,都是不懂愛的孩子,人設特彆貼合。

這麼一段過往讓樸敘駿即可以理解河證宇在躊躇,也不能理解,他到底為什麼不敢求。

年齡差過大會有顧慮,這可以理解;但愛就愛了,一個人愛慕另一個人乾嘛在意年齡,在乎愛不愛不就好了嗎?再者說,河證宇絕對算得上是年富力強,他又不是垂垂老矣的詩人,怎麼跟詩人一樣膽小?

樸敘駿理解不了,秉持著八卦都已經打聽了,那就徹底搞清楚的態度,再度追問南山上分手的細節。

薑雲思就給他講細節,她記的特彆清楚,什麼洛麗塔的故事很美但現實綁架幼女很惡劣,這兩個對比故事她記不太清楚了。可關於河證宇的一切她都記得很清楚,她記得他的衣服,記得他的味道,記得他肩膀的寬度,記得那天他放開了她的手。

故事太長,講完了,天都黑了。

以詩人的角度去理解那個故事的樸敘駿聽完了南山的過往,胸口堵的很,聽到悲劇的堵。他長長的歎了口氣,跟薑銀嬌說,詩人不是不要她,而是要不起。

“為什麼要不起?”這是薑雲思迄今為止都沒有搞明白的事,那哥平時明明很厲害,為什麼關鍵時刻就笨呢?

“因為他愛你啊,不是喜歡那麼簡單,他很愛你才能把你置於他之上。”樸老師再度開課,這次就越過了邊界,插手妹妹的感情問題,“一個男人很愛很愛你,才能咬碎牙打斷手,不去擁抱你,而是讓你走。”

一向是好學生的薑雲思這次聽不懂了,太文藝也太感性,超出她的理解範圍,“很愛很愛我,不是才應該死死的抱住我嗎?”

樸敘駿左看右看,把桌上隻剩個低的橘子芬達拿過來,“我們都想喝這瓶芬達,我喜歡你可以把芬達讓給你,但我愛你,我會猶豫,這東西對身體不好,我會跟你不要喝。”

這個例子薑雲思懂,但是,“你如果很愛很愛我,我又超級想喝,你還是會給我喝啊,你不能自己把它喝掉再說對身體不好就不給你喝了。”

“問題的點就在於,你沒有超級想喝啊,你就是一點點想喝,搞不好還表達錯誤。”樸敘駿都有點可憐那位前輩了,愛的也太悲催了,愛上一個沒開竅的小姑娘,太慘。

芬達被推到小姑娘麵前,樸敘駿讓她好好上這堂課,“那位前輩如果對你隻是喜歡,那你們走不到今天的,他根本不會跟你分手。你可能不太理解,我們看上一個姑娘,想追就追了。有空,有時間,有精力,確實也有點興趣,那立刻就會追不帶猶豫的。”

“沒有猶豫的必要,芬達隨時都有啊,便利店刷卡買一瓶為什麼要猶豫。這條街的便利店沒有,下一條街也有。我想喝口芬達而已,不止我會追,團隊還會幫忙,因為我難得有興趣想要喝口芬達,芬達不重要,我的想法比較重要,我喜歡,我就想喝。”

樸敘駿屈指敲敲瓶子,“前輩如果隻是喜歡你,你就是這瓶芬達,即便被掏空了,喝乾了,他不放手你不可能走得掉。”

盯著那瓶隻剩一點點橘色液體的塑料瓶,薑雲思好像懂了,好像又沒懂,“他愛我,就不一樣?”

“很不一樣,非常不一樣,完全不一樣。”樸敘駿告訴她喜歡距離愛隻有一寸,但那一寸就是咫尺天涯。

又敲了下瓶子的樸敘駿講,“愛你是這瓶芬達根本不會被打開,打開了漏氣怎麼辦,天長日久蒸發了呢?哪怕蒸發那麼一毫米,愛你的人也舍不得啊。打開了還會有香氣,被甜香吸引的蛇蟲鼠蟻還會傷害你,要是他一個照顧不到,你在被碰灑了,他怎麼敢打開你呢。”

“他都不敢跟彆人搶你,他怕在搶奪中傷了你,又怕你被不知名的人搶走沒有照顧好你。他得很愛很愛你,才能壓抑住把你藏起來,藏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角落,讓你隻成為他的珍寶,隻滿足他的私欲。”

薑雲思又不懂了,“為什麼不能讓我隻屬於他?”

“因為你是人啊,你不是一瓶芬達。”樸敘駿拿著瓶口敲了下小傻子的腦袋,“你是人,你會想要看花,看草,會向往自由的天空,會長大。你現在不明白的事,隨著你的成長,你會明白的。他不能強求你對他的感情有什麼回應,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舍不得。”

“我說過真心要用真心去換,他撕開了胸膛挖出了心臟,他捧到你麵前,雙手沾滿鮮血的衝你笑,期待你的回應。”樸敘駿歎了口氣,又敲了她一下,“可你隻看見了他雙手有血,隻知道心臟是人體的一個器官,你讓他能怎麼辦呢?他隻能把器官塞回去,把傷口縫合上,洗乾淨雙手裝無事發生啊。”

薑雲思的心臟加速跳動,人體的器官很是慌亂的跳動,她不明白為什麼,她還有點生氣,“我聽不懂!”

又是一聲長歎,樸敘駿是真的可憐那位前輩了,“我好像也沒辦法讓你懂。”

沒人可以讓薑雲思懂,至少在這一刻沒人能讓她懂。

教學失敗了,樸敘駿卻沒辦法直視河證宇了,現實版的苦情劇悲情男...配?這位前輩慘的他都有憐憫之心,他哪來的資格憐憫人家啊~~~~

不管從什麼角度都資格憐憫前輩的後輩,因為過於悲慘的故事給傷到了,影視劇照進現實,還是個注定BE的劇情,他這個觀眾心很累。

為此,樸敘駿做了個死,秉持著讓有情人終成眷屬也算是件善事的心態。在約好排戲還是排親密戲的當天,從三人局裡消失,理由是生病去醫院。

掛斷電話立即關機的樸敘駿一邊給自己畫十字,讓上帝保佑他不要死於非命,也讓上帝眷顧一下那個倒黴到家的玩具龍。

不論如何,總要麵對的。

不論結局是好是壞,總歸要有個結局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