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第十五章(2 / 2)

隨意疊怎麼了,資料本來就可以再打,就算不能,這些也未必還有用,搞不好都是要被丟進廢紙堆裡的,怎麼收拾都可以。

火鍋煮起來,香氣撲鼻,南韓的泡菜鍋,做鍋底的是孔枝泳。必須要說,不難吃,但也不是林初夏想吃的。

林初夏想吃骨湯鍋,想吃番茄鍋,麻辣的也行,清水的打邊爐她也能接受。泡菜鍋就屬於獵奇款,至少在她這裡很獵奇。但,確實不難吃,確實是這個國度最常見的一種,她還是閉嘴吃東西吧。

飯桌上油煙有酒,還有抽煙喝酒聊天的人。聊什麼的都有,沒有特地避諱那些資料不能聊,但也沒有特意盯著那堆資料聊。就時不時的帶一句,聊到了就帶一句。

帶一句忙內的想法是好的,妹子的想法真的不錯,就是吧,不太好實現,光是找男演員就很困難,會被男性民眾攻擊的。

帶一句林初夏想要拍那個類型也不能說就拍不出來,隻是站在製作方的角度,這種片子基本可以肯定會配,願意掏錢製作的人不多。哪怕就是拉倒了投資方,導演也不好找,女性導演可能願意拍,但圈內女導演數的過來,沒幾個拿得出手的。

帶一句,女演員也是公眾人物,有社會責任感是非常好的事,就是得先考慮自己的事業發展。小姑娘自己還沒出頭呢,此時心比天高,就未嘗是一件好事了。

你說一句,他說一句,每個人都是好意,這張桌子上的所有人對林初夏的觀感都很好。就憑她什麼都不要,免費借了劇組半個月的場地,誰都對她印象好。就因為好印象,大家才想勸滿腔熱血的姑娘,三思,再三思。

林初夏含笑聽著,每一句她都認,每一個人說完了,她都抬手敬酒,乾杯再加一句多謝。人家確實是好意,不論好意背後代表的是支持還是反對,好意就是好意,好意就得謝謝人家。

酒足飯飽,泡菜鍋裡就剩泡菜,電磁爐邊還有一堆肉沒下,牛五花的大理石花紋可漂亮了,但大家吃飽了。

吃飽了,就散場吧。

作家喝大了,助理扶她回房間休息;導演喝嗨了叫著要二場,製作人頭疼讓他自己去。四人下樓,製作人先上車,導演想拽著男演員一起。男演員連哄帶騙把導演哄上車,送走了,再問林初夏怎麼來的,要不要他送她回去。

“我叫代駕,開車來的。”林初夏笑著衝前輩欠身,示意對方先走就行。

孔侑沉默片刻,衝助理擺擺手示意他先去車裡等,再跟林初夏說,“我陪你等代駕吧,這個點,有點晚了。”

晚上九點多,說晚也還好。但前輩有紳士風度,林初夏也沒必要拒絕,打了電話給代駕報了地址,就跟前輩有一搭沒一搭的瞎聊。

聊作家賺挺多的怎麼還在這麼老的小區辦公;聊導演酒量不行,都上頭了;聊今天天氣不錯,月亮挺大的;聊.....

“我想拍’熔爐‘的時候,每個人都反對,所有人。”孔侑衝樓上指了指,也不知道在跟林初夏說還是酒精熏的頭昏在自言自語,“作家根本不認同我要推行這個項目,她覺得我是想吃人血饅頭,為了紅無所不用其極。為了說服我們公司的社長,就是我經紀人,連重新簽合約的打算都有了。”

“項目開始推進我就在被罵,被涉及這個案件的律師罵,被已經身故的律師的親屬罵,還被訛錢,就是案件的家屬,他們好像誤會了什麼,比如我很有錢之類的。”

自言自語的孔侑說了一堆為了成立項目遇到的困難,說的林初夏想打哈欠,好無聊。那些故事她能說一堆,她當初打法律援助的官司,碰到的奇葩才多呢。

話說有一家,老公公跟兒媳婦綠了兒子生下不知道應該被稱呼為孫子還是兒子的當事人,當事人找到林初夏要跟爸爸兼大哥搶爺爺留下的房產,因為‘大哥’發現自己被綠了,想要跟他媽離婚把他們兩趕出家門。

當事人是個高中生,十七歲還差幾個月滿十八。對方以堵在地下停車場的方式堵到了差點以為他是碰瓷的林初夏,給她講了個無敵狗血的故事。

什麼他爸是個酒鬼加賭鬼,喝醉了就打人,打他媽還打他,沒錢了也打,連他的學費都搶。一直都是爺爺在賺錢養家,他媽是自願的,他爺爺不好說,反正那個家就他爸不是人,現在他爸還更不是人,想要一分錢不給他們娘倆兒。

這個故事擴展出來聽的林初夏才叫有精神,當事人為了找願意給他打官司的律師才是曆經艱難險阻。未成年小夥兒跪過的律師之多,見到林初夏時膝蓋青青紫紫全是傷痕,跟那位高中生比,成年人孔侑這種算毛毛辛苦啊。

未成年人當時都想好了,要是林初夏也不接這個案子,他就回家捅了他爸,大家一起死,反正都活不了。

成年人孔侑特彆辛苦,慘的都不行了,慘到林初夏特彆想回他,不用那麼多廢話,她不乾了。

她為什麼要乾,跟她沒關係啊。瞎子怎麼就不能做,做唄。這個國家又不是她的祖國,她的祖國雖然滿大街的都是‘特殊手術’廣告也蠻奇葩的,但至少她的祖國不限製女性擁有自己身體的決定權。

她的祖國律法不是跟放屁一樣,說改就改;她的祖國不會有一條律法是在違|憲的基礎上被提出;她的祖國再怎麼不完美,也比這個傻逼國家要好一萬倍。

這都不是她的祖國,那幫人也不是她的國民,她管那麼多乾嘛。

新人生多好啊,有錢有愛好,身邊還一幫帥哥呢;新的人生多悠閒,那麼輕鬆就成了包租婆,以後的小日子不要太美,乾什麼要自尋煩惱?新的人生不用為生活奔波,不用為不平之事奔波,甚至不用為未來奔波,那麼好的新人生,做什麼要給自己挖坑呢?

新的人生已經沒有那對夫妻了,沒有不管她怎麼逃離,都無法從心頭挖去的那對夫妻。新的人生那麼好,何必要自找麻煩?

林初夏不乾了,她就想當個演員而已,就這還不是衝著紅出亞洲衝向世界去的演員,她連能不能在韓國紅都無所謂。演員不是她的事業,是愛好,愛好搞那麼多事乾嘛,沒事找事最無聊。

有吃有喝的人生,躺平享受最輕鬆。真無聊了,看看,刷刷電視劇,再不然出去旅遊啊,大千世界乾點什麼不好,非得找事情奮鬥?奮鬥個屁,奮鬥最辛苦,她才不要奮鬥呢,就躺平最舒服。

林初夏要放棄了,沒有非得這麼乾的必要啊,何況事實已經證明了,這件事根本不成。沒有她的想的那麼簡單,什麼儘人事聽天命,都是廢話。

孔侑還在邊上叨逼叨,叨叨那麼多辛苦總算過來了,叨叨就算是現在已經殺青,還是不確定項目能不能上院線;叨叨所有人都說你辛苦了,叨叨他其實覺得還好。

“如果再來一次,哪怕不上院線,或者就直接播不出來,即便這樣,再來一次....”孔侑仰頭望著天邊的明月,輕聲笑著說,“再來一次,我還是願意推行這個項目。”低頭看向垂眉不語的林初夏,“你知道為什麼嗎?”

林初夏不是很想搭理他,還能為什麼呢,無非就是正義、公平那些廢話唄。

“因為我看到了。”

男人說的可隨意了,女人猛的抬頭。

孔侑歪頭衝她笑,笑著說,“我也不知道我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我就是看到了那本,那怎麼辦呢,不能當沒看見啊。”

老小區,路邊的夜燈接觸不良,燈光一閃一閃的,閃的林初夏眼睛被刺到了,刺的反酸,刺的想罵人。

就是說!為什麼讓她看見!這麼傻逼的事,為什麼非得是讓她看見!為毛!

仰頭很迅速低頭更迅速的林初夏抹了把臉,沉默不語。

孔侑微微側身,當什麼都不知道。他仰頭看著月亮,月亮很好看,好看的像身邊的姑娘,皎潔,純粹。

姑娘收拾好了自己,也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還能笑著對仰頭的男人說一句謝謝。謝什麼就不必講了,如同孔侑也沒說什麼不用謝,而是岔開了話題說月亮很漂亮。

林初夏也仰起頭,看夜空中的一輪圓月。月亮總是漂亮的,不論陰晴圓缺,隻要能被地上的人看見,就都是無與倫比的存在。

夜幕有明月,白日有朝陽,這世上的事,一切的起始點不都在於,我看見了麼。

隔天,林初夏再度找到孔枝泳,問對方有沒有興趣寫個本子,就按照她搜集的資料寫個關於女性墮胎的故事。宿醉的孔枝泳懷疑自己還沒醒酒,要不然就是林初夏沒醒酒,昨天說的難道不夠清楚。

“很清楚。”林初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這件事做不成麼,她知道,但,“按照您正常寫本子的價格來,您就是些個本子,我就是出錢跟您買個本子。”

“然後呢?”孔枝泳不明白,“寫了又能怎麼樣?”

林初夏也不知道寫了能怎麼樣,“然後我去找導演。”

“誰?”

“還沒想好呢。”

女演員講,“我打算等您的本子寫出來,帶著本子去找導演,看誰有興趣,再帶有興趣的導演來見您。我不太能判斷什麼樣的導演是好的導演,我是說新人導演啊,很有名的那種導演我估計我請不起,我也沒多少錢。”

孔枝泳懷疑她發瘋,“你難道以為我很便宜嗎?”

“那不是,我打聽過,您的一個本子我還是付的起的。”林初夏給她報了個數字,“這個價行嗎?”

深呼吸長出一口氣的孔枝泳讓她想清楚了,“你真的要我寫?”

“寫。”

作家有了,本子還沒有,導演還得再等等,先找男演員。林初夏跑去找沅彬了,這家夥把她當理財顧問用那麼久,不得給個回報啊,一直欠人情,該還了。

沅彬大概知道她要弄個什麼項目之後果斷拒絕,沒得商量的那種。不是他不還人情,而是這種項目拍了也沒結果,拍了乾嘛?

“你要是沒事乾,我幫你對接個作品。”沅彬讓她彆走極端,“你不是跟孔侑見過幾次麵就指著走他那條路吧,打算搏一條通天道出來?他那個項目能不能上院線還兩說呢,成不成都未可知,你學他乾什麼。”

林初夏讓他彆說那些沒用的,事不可為她知道,聽一萬遍了,她想聽點有用的,“你乾不乾?”

“不乾。”沅彬拒絕的可乾脆了,並且很肯定的對林初夏說,“你找不到願意參與的男演員的,就算是孔侑,就算他願意豪賭一場,他也不會答應的。即便他能被你哄著答應了,他們經紀公司也不會允許的。”

“你搞搞清楚,電影可以抨擊政府,抨擊國家,你想搞誰都行,但你不能跟觀眾為敵你明白嗎?你以為禁止墮胎就隻有男觀眾反對啊?林初夏,你去馬路上問問,對女性要求最苛刻的不是男性,恰恰是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會更挑剔!”

“你以為在普通女人眼裡禁止墮胎限製的是無辜受害的女性?不是!在大部分普通女孩子的眼裡,未婚先孕都是女人的問題,更彆提連爸爸都沒有的孩子,她們自動會把那些女人當成是壞女人。這世上有壞女人才能體現賢妻良母的可貴,你懂不懂?”

極其少見在林初夏麵前展現所謂氣場的巨星,手肘撐著桌子,壓向小傻子,“最討厭渣男的你以為是被玩弄的女人啊?不是,是那些沒資格也沒本事成為能玩弄女人的男人。同性的競爭才最凶殘,我們搶的才是同一塊地盤!”

被氣勢籠罩的林初夏沉默片刻,默默憋出一句,“你居然有腦子?”

沅彬上手就給了她一下,“說什麼呢!”

低叫一聲的林初夏捂著後腦勺抱怨,“你打的也太疼了。”

“不疼乾嘛打你。”沅彬讓她彆廢話,“這件事不成,彆乾。”

聽了一萬遍這件事不成的林初夏就是要乾,跟正義無關,跟公平無關,甚至跟國度,國籍都無關。更甚至於,即便這不是新的人生,這就是一場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變成了玩家的遊戲,那也無關。

隻跟我看見了有關。我看見了,我就是要管。

林初夏看見了陰影裡的姑娘們,她看見了那些被迫生下來的孩子,她還看見了那些孩子們是如何掙紮著求生。她甚至看見了,極少數走向成功的孩子,終其一生都無法擺脫父母對他們的厭惡。

如同,她厭惡那對夫妻。

她厭惡的想到他們就想吐,可老太太走了,她還是跪在靈堂裡想要問她一句。

我愛過你,搞不好我還愛你。

你呢,你愛過我嗎?

躺平萬般好,但偶爾,還是得站起來動一動,才算不愧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