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2 / 2)

養丞 寧遠 16072 字 6個月前

童少懸並非說說而已,她再次嚴正要求與衙役比試:“若是小女能不動雙腿跑贏諸位官爺,是否能夠證明小女並非有意衝撞縣尊?”

佘縣令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童少懸堅定道:“請縣尊派一位官爺與小女比試。若是小女輸了,任由縣尊處罰,絕不敢有一句怨言!”

童少懸這話聽上去謙卑,其實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你們敢和我比試嗎?

佘縣令閉上了眼睛,再睜開,說了個“好”字。

“童少懸是嗎?本縣也聽說過你的事,據說你過目不忘,能夠左手畫圓,右手畫方,是夙縣百年難得一見的天造之才。今日就讓本縣開開眼界,讓我瞧瞧所謂的天造奇才如何雙腿不動便能勝於他人!胡二郎,你來與她比試!”

胡二郎被點到名,心裡有些矛盾,可隻能應承下來。

童少懸向胡二郎行了個手禮,對佘縣令說:“在比試之前,還請讓小女從家中拿些物件來。”

佘縣令如何肯放她回家?隻叫了門外童家的人來一位。

宋橋便衝進了內堂,立即拉住童少懸上上下下地打量:

“阿念,你沒事吧!可有受傷?”

童少懸搖搖頭說:“沒有,阿娘放心,縣尊公正不阿,不會無緣無故枉傷良民。阿娘,麻煩你去將家裡的書兜子幫我拿來。”

“書兜子?你要它作甚?”

“阿娘去拿了便是。順便將我的工具箱一起帶來。”

宋橋滿心的不解,但是女兒這樣說了,她照做便是。

將書兜子和工具箱都拿到了衙門,童少懸當著所有人的麵將書兜子拆了,裝書的車鬥卸掉,隻保留帶著輪子的底板。

她拿了工具將齒輪組改造一番之後,拎起底板,對佘縣令道:“可以開始比試了。”

將宋橋再帶出去後,一行人來到衙門後院,這兒平日裡是衙役們操練的地方,樹上掛著米袋,遠處立著靶子,長度足夠比試腳程。

縣尉用腳尖在首尾劃了兩條線,胡二郎和童少懸同時站在第一根線前。

誰率先衝過終點,誰就獲勝。

胡二郎看了童少懸一眼,這小娘子毫無懼色,仿佛已經勝券在握。

佘縣令看明白了,她一會兒定會站在帶輪的木板之上,利用滾輪前進。

可是她雙腿不動的話,如何驅動?

又不是在傾斜的路麵上,可以借著坡度往下滾,這兒可是實打實的平地。

就在佘縣令依舊疑惑不解之時,童少懸用力扽了好幾把小綿羊原本的尾巴,隨後立即將木板踩在腳下。

那被她改造過的木板似乎在這幾番猛抽之時注入了生命,居然在她的腳下瘋狂躁動,就像是隨時會自行衝出去。

而童少懸用力踩著它,在用儘全力鎮壓。

“縣尊,可以開始了。”

童少懸提醒佘縣令。

此時佘縣令已經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他一聲令下,胡二郎用儘全力往前衝,而童少懸兩隻腳踩在木板之上,將木板釋放,那木板就像一支飽滿的離弦之箭,立即帶著童少懸飛了出去。

眨眼之間就超過了胡二郎!

看見這一幕的眾人皆驚,忍不住發出低呼!

童少懸壓低身子勉強保持平衡,在衝過終點之時,木輪被突起的土坑卡了個正著,童少懸整個人摔了出去。

但她還是贏了!

童少懸灰頭土臉地站起來,將她最喜歡的石榴裙上的灰土仔仔細細拍打乾淨,對剛剛過終點的胡二叔道:“你輸了。”

她再轉頭對佘縣令說:“草民贏了,縣尊。如此一來,便可以證明當時草民隻是著急回家吃飯,並非有意衝撞縣尊了吧?”

所有的衙役都在竊竊私語。

他們其中有不少人見過童少懸身後跟著一隻木製的小綿羊,吭哧吭哧地跟著她去書院,也知道她聰慧無雙,卻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她真正的本事。

一個木板加四個輪子,經過一番改造頭尾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居然能擁有這麼快的速度!跟騎著烈馬狂奔有的一拚!

佘縣令暗暗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笑了笑:

“沒想到童娘子居然有這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本縣的確開了眼界。”

童少懸正要向他拱手行禮,感謝他放過一馬,卻聽他話頭一轉,厲聲道:

“可無論你是否故意,衝撞了本縣這事乃是事實!若是本縣縱容你肆意妄為,以後還如何持籌握算撥亂治興?!來啊,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童少懸沒料到他居然這般無恥:“你!”

衙役們麵麵相覷,也是沒有想到縣令居然這般偷奸耍賴,欺負這個小娘子。

一時間衙役們都沒有動彈,佘縣令指著他們:

“為何不動?你們還想反了不成?!”

“是!”

衙役們也沒辦法,畢竟他們拿衙門的俸祿,得靠這差事養家糊口,縣令一句話便能將他們踹出衙門,他們隻能唯命是從。

用仗棍將童少懸架到內堂,童家人還在外麵等待,完全不知道幺女將要遭受酷刑!

“打!”佘縣令親自監察,不讓衙役們手下留情。

胡二郎握著仗棍的手都在打抖。

明明是佘縣令輸了,居然丟了理還不饒人?!

胡二郎下不去這個手!

可是若不動手,他必定要丟了飯碗。

他老母親每個月的藥錢都快要不夠了,他不能丟了這份差事……

童少懸卻很淡然地伏在地上,側臉看向胡二郎道:

“胡叔叔你動手吧,職責所在,你打就是。我不記恨你。”

胡二郎差點被她這句話弄出眼淚,佘縣令死盯著他,對麵的衙役已經落手,就差他了。

胡二郎咬緊牙關閉著眼,一仗下去,出乎意料,並沒有聽到童少懸的喊聲。

童少懸挨了兩大板,冷汗狂冒。

再挨了幾板,每一下都仿佛要將她打成兩截。

她咬緊牙關幾乎將十指捏碎,又是幾板下來,終究是沒有忍住,悶悶地喊出了聲。

一棍跟著一根,完全沒有喘息的餘地,已然血肉模糊。

渾身發抖,童少懸最喜歡的這條石榴裙沾滿了血。

胡二郎已經是下最輕的手,對麵的衙役也沒真的用力氣,可是童少懸身子太弱,即便是最輕的力道打在她身上,依舊在她承受範圍之外。

二十大板打到最後,她已經沒了聲音。

胡二郎心裡一驚,趕緊探她鼻息。

嚇死個人,還活著!

佘縣令丟過去一眼,走了。

胡二郎趕緊出來叫童家的人來。

佘縣令走到裡屋,對鷹眼男人行了個禮,笑嘻嘻地說:

“微臣替閣下解氣了。”

鷹眼男人什麼都未說,往童少懸伏著的地方看了一眼,離開了。

童家人進來,看見童少懸臥在一片血泊裡,全數嚇得腿軟。

童少潛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一般立即滾了下來。

“阿念……阿念……你可彆嚇唬娘!”宋橋眼圈血紅,想要碰童少懸又不敢碰。

童博夷暴怒難當,一把拽住胡二郎的衣領:

“我妹妹犯了什麼法?!你們怎麼可以濫用私刑!”

童少懸手指動了動,弱聲道:“大哥……阿娘,阿耶,姐……扶我一把。”

胡二郎也沒想躲,喪著一張臉似乎任由童博夷動手,不會還手。

童博夷反而揍不下去。

將胡二郎推開,童博夷趕緊去扶妹妹。

好不容易將她架起來,送到醫館。

大夫給她上藥時,發現裙子黏連著傷口,根本撕不下來。

童少潛不敢看著血淋淋的場麵,而衣衫已經被汗水浸透的童少懸卻說:

“沒關係的大夫,你來,我忍得住……上完藥就回去吧,出來太久,唐見微得懷疑了……”

……

此時童少懸和唐見微麵對麵,她撐著最後一口氣站在這兒,幾乎要暈過去,可唐見微遲遲不回答她的問題。

你為什麼跟蹤縣令?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有什麼苦衷嗎?

算了……

童少懸搖搖欲墜,將披在身上的披肩攏了攏,將血跡藏得更隱蔽一些。

“你不想說就算了,咱們回頭再聊。我有點累,回去休息了。”

沒有人攙扶,童少懸幾乎是挪著向東院走去。

每挪一步都痛得幾乎肢骨分離,她渾渾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隻希望唐見微不要看出破綻。

馬上要摔倒的時候,一直守在一旁的宋橋立即上來要抱住她。

唐見微搶先一步,從她身後將她牢牢護住了。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唐見微的語調有點陌生,不太像童少懸曾經聽過的任何一種情緒。

並不快樂,也不勝券在握,似乎也沒什麼心機。

她將難過的情緒袒露得很徹底,並不怕任何人發現。

“為什麼要幫我扛罪?我並不想連累你。”

唐見微的懷抱很暖和,很穩,童少懸知道有她抱著,自己即便一點力氣都不使,也不會摔倒。

“你有家。”

童少懸慢慢地轉身,麵對唐見微。

唐見微發紅的眼睛即便蓄著淚,帶著些許疑惑,依舊很漂亮很動人。

童少懸將懷裡被打斷的翠羽簪拿出來,遞到唐見微麵前:

“你有家啊,這就是你的家……唐見微,我就是你的家人。”

童少懸的聲音弱得幾乎在說出口的瞬間就會破碎,但唐見微聽懂了。

每個字都聽明白了。

她拿過翠羽簪,仔細地凝視它。

即便眼淚無法控製地往下淌,她依舊在朦朧之間看清了翠羽簪所有的細節。

她見過無數稀世之珍,卻從未有一件如同這枚斷裂的簪子一般,美得炫目,美得奪她心魄。

作者有話要說:童少懸:收了我的信物,以後就是我的人,這情咱們就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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