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蘭全株有毒,皆可入藥,一般夏季采摘,除去泥土曬乾即可,且鈴蘭本身散發的香氣能夠抑製環境中細菌的滋生,又十分耐寒好活,實在是種頗為實用的好材料。朱繡一邊采摘一邊在心裡複習鈴蘭的功效作用,不出所料又得到了不少熟練度。不過采摘鈴蘭要特彆注意,其保存鮮花的水都有毒。
葉子是鈴蘭毒性最大的部位,朱繡自然隻要葉子。明日就要分派差事了,若不儘快解決了這事兒,一旦上了差想出二門就難了。
小院裡隻剩下她們三個,花珍珠又跑去外頭鑽營了,正好方便了朱繡行事。
來不及曬乾鈴蘭葉子,朱繡就用木棍兒把葉子搗成糊狀,加了水在茶爐子上熬出汁液來。幸而這土陶的茶壺不曾裂開,朱繡用破布頭將壺嘴微微塞住,茶房大開,免得先把自己藥倒了。邊搗邊熬,搗好的葉糊子就加到茶壺裡去,小半個時辰不到,那一叢鈴蘭的葉子就都變成綠汁子了。
等到湯汁子變得濃稠,朱繡便將茶壺拎下來,仍舊用那塊布頭包住壺嘴兒,小心地把黑綠的汁液濾出來,通共得了一小盞。
笑眼兒坐在小院門檻上做繡活,不時抬頭向四下裡看看。
朱繡把熬藥的土陶茶壺砸的稀碎,連同布頭、葉渣子一起,在茅廁旁邊的花叢裡挖坑埋嚴實了。
做完這一切,已是近了晚食的時辰。常跑腿送飯的媳婦從大廚房把她們的晚飯提過來,朱繡便拉住那嫂子,笑道:“嫂子和我們一起吃吧,到這時辰珍珠沒回來,想是又不在這裡吃了。老宋媽媽上午還說因著明兒要派差事,以後我們就不歸她管了,說要叫廚上給做些好吃的送送我們,也表一表情分。”
笑眼兒也笑道:“是這話,晌午吃的尋常,可見晚上這頓是好的了。”說著,掀開提盒,果然晚上的飯食要好得多,足有三菜一湯一飯,一碟子菘菜炒豬肉,一碟子葷油豆芽菜,竟然還有一條不小的魚。
那媳婦看了這菜,確實不是她常能吃著的,不免有些饞,又見兩個丫頭殷殷切切地留她,也不再推辭,坐下與她們同吃。
邊吃邊說些閒話。
那媳婦夾了兩筷子魚,話匣子也打開了,一會兒說這個一會兒扯那個,朱繡和笑眼兒說話軟和好聽,捧得那媳婦眉開眼笑,越發得了意。
朱繡便道:“我們明日分派差事,聽說是謝媽媽管這事兒,好嫂子,您與那謝媽媽可相熟,若相熟,替我們討個情分派到好地方如何?我們定記著嫂子的好。”
那媳婦便笑了,“說是謝媽媽掌這事兒,實則還不是看上頭的臉色。實話說罷,我是沒門路的,隻能成日累死累活做些粗活,若有門路,早就謀到裡頭去了,還用受這些閒氣!”
又恥笑謝婆子,“她如今越發沒個體統了,我剛過來的時候她和她那好兒媳吵嘴呢,兩個人嗆嗆的厲害,她兒媳婦一口一個‘下|賤’‘毒婦’的,這哪像個兒媳婦,倒是個祖宗。偏她那兒子實在不爭氣,畏畏縮縮的,隻管自己灌得爛醉,老子娘的死活全然不在意。”
朱繡便笑:“她家怎的也不關我們事,隻是謝媽媽嚴厲的很,我們且怕著呢。”
“你們怕什麼!好不好明兒就進去侍候了,又不歸她管著。她如今混口飯食罷了,不過白擔個掌事的名頭。”
朱繡便看出這媳婦實際與那謝婆子並不和睦。便著意引她說話泄憤。
那媳婦拉拉雜雜說了一通,朱繡心下便有數了。也是天有眼,那謝有囁又喝的爛醉如泥,彆人都厭他酒臭不願理會他,他老娘和兒媳婦又吵翻了天,慣常不吵到上夜的來喝止是停不了的。
一時半刻用完了飯,那魚還剩下一整麵未動,那媳婦直道可惜,朱繡和笑眼兒便勸她拿了家去,喂貓也好。
送走送飯的媳婦,朱繡便端著小盞出了門,一路避著人走,她耳朵好使,遠遠就能聽見說話腳步聲,還未見麵就躲開了。
如此這般,也用了一刻鐘時候才尋到謝有囁和他娘在榮府裡的落腳處。
那謝老囁滿身酒氣,癱仰在木頭榻上,事到眼前,朱繡反不害怕了,上前去推那謝有囁,看他動靜。
謝老囁迷迷糊糊地看見眼前有個小美人,以為是自己做夢,半起身伸手來抓,嘴裡不乾不淨地胡沁。
謝老囁打小就一副畏縮性子,旁人都看不上,雖托著老娘的情麵謀了差事,卻不受重用,有油水的活計管事的從來不叫他,又臟又臭的反倒想著他,還給他取了個‘老囁’的諢名。好容易娶個媳婦,媳婦又打又罵得,時常不能近身。時日一久,他便隻常在後街無差事的小子丫頭群裡發些威風。那些人想進府裡來又沒門路,有些油嘴滑舌的還會奉承他,偶有一次他趁著酒膽兒揩油摸了兩把,那人還不敢吱聲。謝老囁便得了趣,時常做些這勾當,也愈發覺得不夠勁兒,但後街上都是家生女兒,他也不敢真過分了。到太太要把珠大爺房裡的香溪發嫁出去的時候,他才把香溪的丫頭香豆兒弄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