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做媒(1 / 2)

餘慶宮裡甄太妃手指微抖, 連聲確認:“眾目睽睽,那玉磬果真自己碎了?”

她心腹大宮女低眉順眼, 回道:“是。(搜格格黨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網)”

甄太妃慘笑一聲,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呐, “賢德妃恐怕是疑到我身上了罷。”

雖是問句,卻無端篤定。

宮女那張寡淡的臉上也露出愁容, 扶著甄太妃低聲道:“不若傳消息告訴大爺, 請大爺跟賈家轉圜一二?”

甄太妃搖搖頭, 依舊美.豔的臉龐上層層脂粉遮不住暮氣:“老太太沒了, 天換了, 咱們家那點子情分麵子也不知能撐多久, 不必浪費到這上頭。”

宮女窺著她的臉色, 小心問:“那玉磬, 是用咱們家的法子炮製的?”

甄太妃不知想到什麼, 竟露出狠厲之色,連聲道:“好好好,真是好一個惠皇後, 死了這麼多年了, 這宮裡還有這位的死忠崇戴之人。真叫我想不到啊,倒叫這些人鑽了空子!”

那宮女睜大眼睛,愣道:“您是說先惠後把那秘法告訴了人, 如今那人用秘法報複咱們?”

甄太妃反手一掌, 打的那宮女一個趔趄, 怒道:“報複?手下敗將!她早就死成了一抔黃土, 我依舊是珍冠華服,就連我這張臉都還美貌依舊!她有什麼資格報複我?”

說著,坐在寶石鑲嵌半人高的銅鏡前撫平鬢角,又摸上妝容精致的臉頰,半晌,那手忽然微微顫抖,怒不可遏的把妝台上的明珠寶簪掃了一地。“一麵玻璃鏡很難得嗎?內務府怎麼還沒給本宮送來!”

宮女跪在她身後,垂淚不已。內務府向來看人下菜碟兒,自從惠後崩逝後,甄妃恩寵一日不如一日,位份更是再沒能重新升作貴妃,隻因奉聖夫人仍在,內務府不功不過不會克扣罷了,可等去年老太太也仙逝了,內務府便懈怠輕慢起來。甄太妃性子嬌縱,她的寢宮不知道被砸過多少次,那玻璃鏡更是不知換過幾麵了,可自打前次又砸了鏡子,內務府竟抬過來一麵笨重的銅鏡,說是玻璃鏡難得,叫先用著這銅鏡。這嵌珠鑲寶的銅鏡在幾十年前亦是某位宮室的愛物,但這叫用慣了纖毫畢現的玻璃鏡的甄太妃如何能忍。

“娘娘,您暫且忍一忍,等大爺來京述職,親手把老夫人的遺物呈給太上皇,老聖人必定想念舊情……”

這宮女還未說完,甄妃便諷笑一聲:“那遺物是一麵磬,是那麵玉人龍紋磬,君恩如覆水,難收……”說著,眼角淚水就淌下來。

“尤其是賢德妃進獻給皇後的玉磬碎了,就如當日我送給惠後的磬一樣,老聖人他知道內情,焉能不疑我?”

宮女聞言,跪不住跌坐在地上。驚惶地環視這富麗堂皇卻寥落寂寞的宮室,宮室裡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編磬、玉磬、圓磬、扁磬等等,往日能發出綿長悅耳之聲的磬器此刻卻無端讓人覺著陰冷。

甄太妃小字清磬,最善擊磬打樂,因上皇頗喜佛樂,甄磬以此聖寵。老聖人當日盛讚她,說菩薩講經時有散花天女,甄氏女可做他身側擊磬天女。更由此爬上貴妃之位,甄磬是喜愛收集擺設各種磬器,最得寵的那幾年除了她所在的宮殿,整個皇庭大內其餘地方都不允許置磬。

可自從惠後外甥女死在貴妃宮門前,惠後瘋了一樣針對甄貴妃,不僅位份降了,更是威脅到江南甄家。甄妃便經過老聖人之手送給惠後一座玉磬,以作求和賠罪之禮,惠後顧忌著聖人之麵,隻得陳設在寢殿高幾之上。誰知那玉磬是用藥浸泡過的,待藥性散了,玉也便碎了。

這藥並非什麼害人性命的毒藥,但能使人夜不安枕,噩夢纏身,甄妃想出口氣,再則玉石的東西易碎,料想旁人也看不出來。誰知老聖人卻是見過的,蓋因這是當日甄家太夫人為他乳母時,為護持他,曾經下手用藥炮製過一枚玉環懲治過一位欺壓他的庶母妃。更料不到的是惠後身體底子早已破敗,根本經不住這噩夢難眠,沒多久就崩逝了。叫老聖人心中埋下了一根粗刺,甄妃再不複盛寵。那秘法惠後死前已知,隻沒料到她告訴了人。

此回賢德妃賈氏得到的這尊翠太平有象磬著實珍奇,聲音極悠遠悅耳,賈元春得甄家和甄太妃之力入宮,見甄太妃愛不釋手便主動獻給她。甄太妃賞玩兩日,思及甄家情勢不好過,太上皇年老力衰,便有心與當今一派和緩關係,就把這玉磬送還給賢德妃,對外也隻說見獵心喜,借來賞鑒兩日罷了。況且太平有象是“天下太平,五穀豐登”的意思,最得做皇帝的喜歡,也隻有正宮娘娘才有這底氣,才配得上擺設。

甄太妃便策動賢德妃進獻給了皇後。籍此循序漸進的向皇後示好,皇後家族從當今默默無聞時便追隨麾下,甄太妃希望能通過後族緩和當今的態度,叫甄家能夠再送女入宮長伴君王側。

“一切都砸了。告訴哥哥,萬不能把老夫人遺物呈到禦前,隻表衷心情分罷。”甄太妃神色萎靡,又命心腹,“從庫裡收拾些貴重書畫古董給賢德妃送去,作賠禮之用。多收些。”

那宮女淒惶道:“娘娘!”

甄太妃擺手道:“有賈氏在聖上身邊,賈家便安全無虞。賈家摘出來了,看在咱們是老親的份上,還指望人家能護持幫扶一二,怎好得罪?況且這地步了,就算退讓低頭又怎樣,隻要三丫頭能入宮,都值得!她是老夫人一手教導培養起來的,隻要三丫頭入宮,哪怕隻得一個貴人位,也能再護甄家二十年!”

甄家下一輩不是沒送過人進宮,隻是下注下錯了,義忠親王壞了事,連同甄氏女一同折了進去。甄家家主甄應嘉三女生的如蘭如玉,才華品貌皆為一時之選,好不容易才等她長到十五六歲,甄家重擔籌謀都係在她身上了。

窗外流雲漸散,露出一輪皎皎明月。江南甄氏這一代驕奢跋扈,縱橫江南的時代終於一去不返。

熙鳳正坐在燈下倦繡,賈璉自己掀簾進來。

“哎唷,什麼風把國舅老爺吹回來了?”王熙鳳斜著眼睛看賈璉,似笑非笑。

賈璉數日皆在寧府飲宴享樂,十分不著家,聞言便訕訕的,笑道:“豈敢豈敢。真國舅老爺在那頭呢,我算什麼呢。還多謝你操持勞碌這一家子。”

鳳姐“嗤”地一聲笑了,也道:“不敢不敢,哪兒當得起您一聲謝呢!隻要不被外頭的人絆住腳,還記的有咱們這些人,我就要謝天地祖宗了。”

正說笑,就聽見外間有人說話,鳳姐便問道:“是誰?”

平兒進來,看一眼賈璉,回道:“是太太打發的人,問奶奶可曾改了主意,說有幾個十分可靠的掮客,隻需入些本錢,每年可得一二千的利。”

賈璉笑道:“唷,什麼生意買賣這麼做的,奶奶賞臉,我也參一股?”

熙鳳冷笑道:“我又不缺銀子使,況且就算我缺,橫豎不是還有二爺在麼。咱們二爺的私房,藏得既密實又多,單靠這個,咱們也過的。何必沾那些灰去。”

賈璉聽這話音,幾乎疑心鳳姐換了個人,這死要錢何時變得這麼豁達了。

平兒笑道:“我已婉回了,打發她出去了。”

賈璉笑道:“到底是什麼買賣,你這樣看不上眼?”

鳳姐道:“放錢給人使,收高利。”

短短數個字,就教賈璉麵色煞白,忙問:“你,你,你不會已經摻和了罷?這東西要命的!”急的胡亂踱步,伸手道:“快把那些賬薄契票給我,你投進去多少,咱們全不要了,立刻出去平了這賬,你這裡使喚的人是誰,好不好先封住口。”

鳳姐看一眼平兒,奇道:“好二爺,你向來油鍋裡有錢也要掏出來使的,怎麼這會子這麼大方這麼怕?況且你沒聽到麼,我沒摻和!”

賈璉死死盯住鳳姐,再三確認,隻把鳳姐和平兒都問惱了,才用袖子抹一把額上的汗,坐下來。

“我去接林妹妹時,路經海寧,當地望族陳家庶支就因盤剝重利被抄家斬首,縱然有這等顯赫的主家,可那些被重利壓得家破人亡的苦主還是舍命報複,他家的老夫人都被打殘廢的苦主活活掐死咬死……林姑父規矩嚴正,不大看得上我,但也給我講看了不少卷宗案子,說當今重民生,最煩這些,已狠手懲治了不少巨賈名宦了……你又成天說最不怕陰司報應隻說,我隻怕你銀子沒贈幾個,倒把全家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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