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相看親事(1 / 2)

鼓樓西大街, 一輛頗為窮酸寒磣的驢車停到有五間大開間上下兩層樓鋪麵的繡鋪門前。格格黨#小@說

門口應承的小幺兒心裡奇怪,麵上卻不表現出來, 仍舊熱情親切的走出來招呼。

就見驢車上先下來一個青衣儒袍的白麵書生,後頭又有一個麵龐消瘦, 眉間三道皺痕,下撇的嘴角處有兩道深深紋路的中年婦人跳下驢車。

這也不像能光顧自家綢緞織繡鋪子的人呐。小幺兒心裡納罕, 卻下意識的謹慎戒備起來, 這書生暫且不提, 可這位有些年紀的太太看麵相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那婦人從袖中摸出十個大錢, 賞給驢車的車夫, 當著小幺兒的麵道:“車資, 下剩的賞給、賞你了!”

原來還是雇的驢車, 趕車的把式把錢往錢袋裡一擱, 錢袋往懷裡揣好, 連句“多謝”都不講,輕輕一個鞭花抽在半空,趕起驢車就走。

那位夫人下撇的嘴角拉的更厲害了, 像是十分不滿, 又顧忌著什麼把這些都壓下去。她不懂,可小幺兒卻知道的,這鼓樓西大街來往的雖不儘然是貴人, 可都是有家資的人物, 這裡少有需要雇車的過來, 是以車馬行離此處很有些遠, 那幾個大錢也不過夠車資罷了,何來賞不賞的。

“太太、少爺,裡邊請!”小幺兒彎著腰,笑容滿麵的招呼。

那婦人當先邁進門檻,上下左右的打量,還到櫃上指了一匹青色雲紋錦緞要看,櫃上的夥計從後麵抱下來擱到櫃台上。這婦人又摸又撚的,夥計偷偷抬眼看一眼那邊的掌櫃和掌櫃娘子,見他二人都忙著招呼先前貴客,沒甚表示,也忙好脾氣的恭維道:“太太好眼光!這是金陵產的緞子,您看這質地厚密,還有這色澤紋路……那位少爺是讀書人罷,用這個做一身儒袍極為合適相配。”

婦人顯得極為驕傲,此時才開口道:“可不是,我兒已過了縣試、府試,如今已是童生老爺,過不久就是秀才公了。”

活計和引路的小幺兒忙拱手賠笑奉承。

那位童生老爺兀自在另一側擺弄荷包香囊等物,似乎對這些馨香精致的小物件十分喜愛。中年婦人見了,先是皺眉,那眉間三道刻痕深深攏在一起,一張臉愈發嚴厲刻薄起來。

婦人把布料一推,仰起臉,倨傲道:“你們大掌櫃呢?”

活計一愣,那邊掌櫃的聽見,忙命小幺兒請兩位貴客往樓上去擬契書,請其喝茶稍等上片刻,這才滿麵帶笑走過來道:“這位太太,請問何事?”

婦人不耐道:“你們大掌櫃請咱們來的,人呢?”‘大’字咬的極重。

此間掌櫃娘子上前,笑請這二人到最裡頭用屏風隔出來的小耳房裡,“太太,少爺,這邊來。上好茶。”

早有機靈的小幺兒一溜煙到後頭去回稟了。

須臾功夫,內管家滿麵春風的接出來,笑道:“老爺正等著二位呢,本以為會往宅子那邊去,誰知到鋪子這裡來了。”

卻沒直接進鋪子後院去,反倒從大門出來,請那婦人和書生上了小轎,轉到後街,又行了一刻鐘才到。那婦人下了轎,麵前一座頗氣派的大宅,黑漆大門已開,上麵牌匾上寫著“程宅”二字。

原來此處才是程家宅院,綢緞繡鋪後宅雖大,卻不是正經住處,隻是原來程舅舅隻一個人,索性就把那處當正經住處了。這程宅一直大門深鎖,隻空著罷了。今時不同往日,姐姐和外甥女常過來,外甥女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紀,那鋪子後院人來人往反倒不合宜了,程舅舅年前才正兒八經的搬回宅子裡住。

雖隻是座普通富貴人家的四進宅院,可前有花園後有蓮池,房屋眾多,布置精巧,看的那婦人目不暇接,臉色也越來越好。

請到花廳,早有仆婦上好茶上果子點心,內管家笑道:“老爺本要親自來迎二位,誰知一位老友來拜訪。還請費太太、費少爺稍待片刻,我這就去回稟老爺。”

這花廳陳設布置的雅致,姓費的這位書生看過,覺得十分滿意。見四下無人,對他母親道:“娘有什麼不放心的,請六堂叔爺做主就是了。咱們這樣跑來作什麼?”

費婦人看看四周,擰眉道:“你小呢,還不懂,若不親眼看見我放不下心。聽六堂叔說,這家的女兒跟著她那作教養嬤嬤的娘在高門大戶裡待過好幾年呢。說白了,不就是個丫頭麼。我兒有出息,六堂叔說的好事,叫娶個丫頭身子,我心裡總不得勁。”

費書生頗不以為然,笑道:“寧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在大戶人家裡待過,才有進退見識,懂些交際往來的事情。娘看大堂嫂做派,娶個小門小戶的女子,縱然名聲好聽些,可實在上不得台麵,大堂哥那些文人好友都叫她得罪乾淨了。”

費婦人撇撇嘴,哼道:“你呀你,你大堂嫂再不好,可有一樣,娘家兄弟多,也有幾十兩嫁妝,況且人也清白。這個丫頭還不知道什麼樣兒呢,若是侍候老夫人或是小姐的還好些,若是那些公子爺們兒身邊的,我跟你說,她家若不拿出五百兩…不!千兩的嫁銀,休想進費家的門!”

“娘,前日六堂叔爺才說了這事,今天咱們就上門來,已有點失禮了。待人家來了,您可彆盤問那些個。”費書生早聽說那些大戶人家的丫鬟都是品貌上乘的,想起鶯鶯傳裡嬌俏可愛的紅娘,心裡一陣熱,忙叮囑他母親。

費婦人冷哼一聲,頗為不屑:“當然要問,不然為什麼急忙忙的過來,若是一耽擱,這裡有了準備,還能問出個什麼來?”壓低嗓門又道:“最要緊的得知道這丫頭曾被收用過了不曾,若要定下親事,得教我親自驗一驗才能作準!”

費書生臉都紅了,不知是氣還是羞的,掙紮片刻,低聲道:“若是娘不願意,咱們隻婉拒就是了。六堂叔爺不也說這家剛剛傳出要為外甥女擇婿的風聲嗎,這家生意做的極好,咱們何必上趕著得罪人家呢?”

“再好,也是舅舅家,又不是她老子娘,若不是六堂叔說這家主人是個鰥夫,極疼這個外甥女,我還看不上呢。”說著,就隔著小幾拍拍兒子的手,“我的兒,你這麼大就考上了童生,塾裡先生都說你天份好,前途就在眼前的。若不是你那死鬼爹沒給咱們留下家資,等你考上秀才舉人,什麼樣的姑娘求不來?可是委屈我兒了。”

“本來你三舅家臘梅表妹極好,偏生你舅爹舅娘陪送不出嫁妝錢,可憐那好孩子的一片心。你日後有出息了,彆薄待了她。”

正說著話,就聽花廳主位後放著的一架二十四扇槅子的圍屏後頭咣當一響,像是什麼東西摔碎了一般。唬的這母子倆一跳,費婦人起身就要過去查探,屏風後麵就繞出一個十五六的丫頭來,笑道:“咱們正打掃後室呢,擦梅瓶的小丫頭手滑了,驚著了二位……”

費婦人推開那丫頭仍舊去看,卻見屏風後麵有兩個小門,掛著氈簾,看不清裡頭的情形。

費書生麵色青白緋紅輪轉,彆是被人聽見了他們母子的話罷。

費婦人似乎對兒子的才華、賣相胸有成竹,此時拉住那丫頭問:“後頭住著誰啊?”

丫頭一愣,好無理,忽喇巴的問這個,您是誰呢。隻抿嘴淺笑,趕忙托辭去了。

費書生看這個丫頭生的清秀,心裡不由得期盼這家的姑娘的品貌。

殊不知這家的姑娘把他們母子方才的話聽得一句不差,連兩人嘰嘰咕咕的小話也沒落下。朱嬤嬤氣的臉色鐵青,他二人方才就在屏風後麵,朱嬤嬤雖不像她女兒那般聽得那樣清楚,可這倆人是個什麼貨色,打的什麼主意也儘知了。

實在聽不下去了,朱嬤嬤拉著朱繡掀簾子進後麵去時,走得太急,一腳把門裡高幾踢到,上頭的花瓶子摔得稀碎。

程舅舅正在後麵暖閣外頭小廳裡問內管家這母子情形,見姐姐、外甥女進來,忙站起問道:“可看見樣貌了,怎麼樣?”

朱嬤嬤打發朱繡:“去瞧瞧你舅舅給你收拾的院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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