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太監之後(1 / 2)

() 程舅舅一麵查看放在紅錦鋪就的錦匣裡的玉如意, 一麵不屑道:“越是含糊其辭, 似是而非的話就越有人願意信。不用咱們多做什麼,他們心裡頭就找好了理由。姐姐信不信, 若是咱們斬釘截鐵, 百般佐證繡兒的身世,不知會有多少人出來唱反調呐。”

“姐姐看這對白玉如意, 玉質細膩、溫潤,好比凝練的油脂。雕工也好。正好給繡繡添到嫁妝裡頭去。”

朱嬤嬤搖頭笑道:“知道你疼她,可這也忒過了。這些物件兒貴重了些, 擺出來紮眼兒,收起來又恐怕損壞了, 我給她準備的就夠多了,怎麼都不會虧了她去。”

程舅舅得誌意滿,大笑道:“那可說不準。這些東西現在擺不出來, 等日後未必沒有那個身份地位大大方方地拿出來用。我給咱們繡兒看重的那家小郎官, 也很有些家底子,隻是我心裡總覺著咱們家繡兒還能配得上更好的。”

“行了, 這話你說了十回了,扒拉出個人選就要挑一回刺兒, 不幾天就否了人家。也就是這一回你看了半個月了, 我想著有譜兒,才過來聽聽。”若不然,誰願意聽那些八竿子打不著人的私事呢,自家這個兄弟被義父也教出師來了, 人家那捂得好好的蓋子,不知他怎麼打聽算計的,私底下都翻得一清二楚。

朱嬤嬤感念自家兄弟一片心,可也禁不住這心一下飛起來,一下墜到穀底裡的日子。程舅舅找外甥女婿找了也得十七八個了,個個都翻出了好些不足,叫朱嬤嬤看著聽著,再多的心氣期盼也攪和的哭笑不得了。

“誰家挑女婿跟你似的,人家家裡妯娌之間的那點子破事你都要打聽清楚。”朱嬤嬤也是沒法子了,這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煩,自家兄弟比老丈人還厲害呢。

程舅舅聞言,脫口道:“先主子尋侄女婿就是這麼著的……”話說出口就知壞了,忙止住。

朱嬤嬤一愣,惠後當日為侄女甄選親事,那是費儘了心思的,那些子弟父祖的劣跡都打探的清楚,這裡麵的許多事她都不大清楚,沒想到這差事過的是義父和自家兄弟的手。

程舅舅撂下玉如意,忙捧了一盞茶親自給朱嬤嬤,瞅著朱嬤嬤的神色道:“……這事原是義父吩咐下來的,裡頭的彎繞手段,我都是熟的。咱們給繡兒相看的,都是些品級不高的武官兒人家,這樣的人家不比勳貴大臣,門檻子矮,內裡也鬆泛,好打聽的很,阿姐彆多想。”

朱嬤嬤歎道:“咱們的心思都是一樣的,後宅的事我還擺布的開,可外頭的,不靠你這舅舅靠誰去。隻也彆忒雞蛋裡挑骨頭了,上個月那個錢姓驍騎校家的公子,我瞧著就挺好。難得他家老夫人也是個闊朗又機敏的性子,可巧我還有過一麵之緣,這樣的人家,把咱們的意思透給人家,人家才能接得住。”

程舅舅自打把給外甥女擇婿的音兒放出去,自然就有覺得合適的人家暗地裡探問,更有官媒人上門來的,可這相中的都是與程家搭邊的人家,就算沒見過麵兒,也多是豪商巨富之家,零星還有內務府掛名的小官兒。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世人結親多是繞著自家的圈子來的。

可偏偏程家不走尋常路,要給外甥女兒尋摸個毫無乾連的軍中小兒郎。這可就難為了,再沒有那坐在家中等人上門挑挑揀揀的好事兒,反得自家打聽清楚,相中了,私下裡尋個中人把事情透給人家知道,人家衡量覺得好了,再尋官媒人,主動登自家的門兒。

難也就難在這裡。軍中那種地方,不管是五城兵馬司還是京郊大營,正經的小郎官兒大抵都住在營中,隻看他們休沐時是怎麼行事:是去妓管尋花問柳,還是與同袍醉飲狂樂;是回家蒙頭大睡,還是幫襯家裡把活計雜事都辦好。就很看出一個人的品性。可是這些小將士家中大多都是尋常,祖母乃至於母親大多隻是小門戶出身,程舅舅倒沒有看不起人家的意思,怕隻怕自家的意思這些人接不住,傳揚出去,可就撓頭了。

這軍中那些爺們鎮日裡也都是大嘴巴子,還就愛這些帶著女兒家的小話,要有了這些傳言,繡繡就算嫁了個好人好門戶,嚼的這舌根也能攪得夫妻不和,翁婆不滿。可不得謹慎麼。

“不行!錢家老太太是有幾分見識,心裡也明白,就連錢太太也是科舉出來縣丞家的女兒,這意思當然接得住,可你就不怕他家故意使壞!”

朱嬤嬤忙問:“這什麼意思?錢太太娘家兄弟都沒考出來,早精窮了的,如今隻靠著錢太太過活,就這,錢驍騎校也一心一意的。況且錢老太太露出的意思,咱們繡兒可不正合適。何況繡兒有底氣,配那錢小兒郎可不正好,你也說那錢榕的脾氣秉性都好。”就算成不了,依錢老太太的手腕,也不會透露出去。

程舅舅冷笑:“這用妻子嫁妝撐門戶的人家,哪裡好了。”見他姐姐眉頭皺起來,才道:“錢老太太和錢太太不是一條心,這老太太有心計,從不對兒媳婦貼補養活娘家說什麼,可焉知她心裡不願意。若果真無怨言,就不會傳出這老太太給孫子相看親事的話了,錢太太娘家好幾個正適齡的女孩子,有的都及笄了也沒急著說親,這意思,姐姐不明白?”

朱嬤嬤一愣,馬上反應過來,怒道:“可真是!……”

程舅舅笑道:“這兩婆媳都是作戲的高手,外頭可是一點風聲都沒傳出來過,若不是查到錢氏娘家好幾個女孩子都沒定親,我也想不到,可既然讓咱們翻出來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說著話鋒一轉,“再者,我也舍不得叫繡繡頭頂著兩重婆婆過活,這樣的人家,再好我這裡也過不了。”

把個朱嬤嬤都氣笑了。

程舅舅從懷裡掏出來一疊子折在一起的紙,獻寶道:“彆提那什麼錢啊金啊,我這回是真看中了一個小子,這小子家裡有家資,自己也有本事,長得也俊,最要緊的是他家裡什麼外祖母、祖母連同親娘一並都沒有,咱們繡繡嫁過去能當家,不吃氣!”

叫朱嬤嬤啐一口,笑罵:“這是什麼話,我還指望著日後繡繡有婆母疼愛呢。”可臉上已是春和景明一片,說話間,手上就把那紙接過來。

程舅舅分外得意:“可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麼!這小郎君,不是,這指揮使年少有為,才弱冠就靠功勞做到六品指揮使。家裡也清白,很有些底子,身邊也從來沒那些個花花草草的,都這個歲數了,著實也不容易。最要緊的是五城兵馬司分作中、東、南、西、北五司,他分管的就是東城,咱們放出風聲,他自家撞上來,這封厚信就是他家送來的。”

這樣的好事,倒叫朱嬤嬤疑惑了:“若真有這麼好,何必來咱們家求親,說涼薄些,世人結親,必圖一樣。這家若是聘個上官之女,那怕是庶出,也說的通情理。”說著晃晃那疊子紙,這竟是封自來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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