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小定(1 / 2)

朱嬤嬤歎口氣, 到底直言道:“雖是背後褒貶, 可那位寶二爺的事情這時候抖露出來, 總是好的。(百度搜索"G g d O ;amp;quot;每天看最新章節.)若是再拖個一年半載,那幾位姑娘與他一個園子裡住上些時候, 不說史大姑娘和薛大姑娘, 就是親姊妹, 恐怕也難說人家。況且他的那個病症, 雖然難聽,終究是給了兩個親戚姑娘一條活路。若是鬨出彆的, 嗬, 叫人都不敢想。”

朱繡想一想, 也覺得這幾乎是當下最好的結局了。時人多有輕狂的, 一家的女孩兒,嫡庶要挑揀,名聲更是半點不能有汙, 對待字閨中的女子要求頗多。聽姆媽說前些年還有鼓吹貞節牌坊和誡女新則的,若非太上皇禪位時亂了一場, 流血漂櫓, 朝廷上那些迂生腐儒因義忠老親王事敗被砍了一波;當今登臨大寶後,又講究養民生息,鼓勵寡婦再嫁, 可能如今對女子的桎梏更為嚴厲。

“薛家太太是請姆媽去觀禮?”

朱嬤嬤笑道:“可不是。往日我隻覺得他家那位大姑娘小小年紀, 就藏得住心思, 從來一幅寬厚大度的模樣, 忒厲害了些,可如今瞧著竟是女隨其母。這位薛太太了不得,以往不過遠之又遠的關係,竟借著喜事正經登門,叫咱們也難拒絕。更借著此事與你舅舅搭上了話,說是要在各省開幾件脂粉鋪子,巴巴的找上門來了。聽說他家原先的買賣不大成了,但是各地的落在好街市的鋪子是儘有的,換個招牌鋪上貨物就能做起來。”

朱繡一愣,細一思索也有些明白,甄家原管著織造局,門下又有無數鹽商,薛家和他家也是老親,沒少沾了光。甄家倒台,當今幾位心腹重臣聯手整頓江南事務,殺的殺,關的關,抄家的抄家,等新一波盤根錯結的關係利益網又結起來,也沒薛家什麼事了。況且王家不中用了,薛家與史家不親近,與賈家分裂勝似翻臉,薛家此時快刀斬亂麻,放棄生意根底轉做其他,其實是明智的。

隻是,與他家扯上關係?“姆媽,舅舅怎麼說?還有甄家,如何了?”朱繡忙問。

朱嬤嬤笑道:“你舅舅沒白給你說外頭的事,你得了真傳了。你舅舅也說甄家敗了,他家根基垮了,如今退步抽身還不算遲,沒有其他幾家,薛家不過是尋常富府,牽扯不到朝廷大事上去,這生意做的。不過就是供些貨物,買進賣出的,都是平常事,勿要擔憂。”

“行了,這事與咱們不大相乾,你知道就成了。隻不過防著以後出去與太太奶奶們交際,許是就會碰到那位薛大姑娘,免得不知道人家的根底,把自己陷到尷尬裡去。”說起這個,朱嬤嬤又有些憂心,閨女頭頂上沒有婆母壓著,自是舒心自在不少,可做人婦哪能不出門交際,小媳婦兒沒婆母引導帶領,總歸有些不方便。

“……改日,還是叫你舅舅給他家提一句,若湛氏族裡有親近妥當的女眷長輩更好,如若沒有,倒還真是個麻煩事。”

聽這話,朱繡哭笑不得,拉著她姆媽的手:“姆媽,您操心的也忒早了。況且……”朱繡抿著嘴,忽然有點兒不大好意思:“前些日子不是有個徐氏嫂嫂來作客嗎?徐家嫂嫂長我十幾歲,聽她的言語,像是十分親近的同袍兄長家裡的……”

朱繡想起那位徐家嫂子悄悄說她是受人所托而來,徐家與湛家幾輩世交,十分親近,說有她在,自己日後融進湛冬袍澤內眷的往來交際都不必憂心,當日在徐嫂子麵前,朱繡還不覺如何,此時說起來卻悄悄紅了臉。

朱嬤嬤看這情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也大為熨帖:這男女婚事,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見湛家小子有心,做父母的哪有不高興的呢。

“今年黃道吉日多,這喜事也多。聽鳳奶奶的口信,榮府裡頭迎姑娘的親事大抵也能定下了。”朱嬤嬤一笑,把話扯開。

“這?”原來寧可蹉跎姑娘們的年華,也把在手裡不放,待價而沽,如今這榮國府開竅了不成,老太太也終於肯願意了?

朱嬤嬤因笑道:“剛才你舅舅還和我說呢,說咱們家繡繡很有點子運道時氣,逢凶化吉不說,多少不順的事兒到我閨女身上就順了起來!更有,你才說親事,把這喜事開了頭,果然就帶出來一串兒好音信兒……可見,姆媽的小閨女真就是個小福星。”

朱嬤嬤愛憐的幫閨女理理鬢發,她心裡頭想一想,繡繡長到這麼大,果真就是運氣十足,若換個人,隻怕…榮國府裡那麼多下場悲慘的丫頭就是例子。唯有自家女孩兒,說起來,委屈辛苦都受過,可大事上從來都是遇難成祥,瞌睡來了枕頭,一路走過來,竟隻是“順理成章”四個字罷了。

聽這話,叫朱繡也一怔,隨即眼裡忽然有了熱意:“最有運道的,就是遇見了姆媽。”原先是賴著雙好耳朵,狠命掙紮,可自從梨香院認母,頭上身後就有了遮風擋雨的親人作倚靠。朱繡很清楚,姆媽和舅舅幫自己擋了多少風雨,有親人保駕護航,才能順遂如斯。

閨女的話,由不得朱嬤嬤不紅了眼圈……

程宅裡頭馨香滿室,榮國府卻愁雲密布。

“老祖宗,自打薛姨媽送來了請柬,太太病的更沉了。寶玉被老爺死命打了一頓,混混僵僵的,如今還沒好全。幾個妹妹也是病的病,養的養。就連我,也是氣短神昏,總也不好。我琢磨著,許是咱們府裡流年不利,請張神仙來瞧一瞧,或是作喜事衝一衝?”鳳姐扶著平兒的手,黃白著臉兒,窺著賈母的神色小心道。

賈母正不自在,這樁樁件件,接二連三的,都是不遂意的壞事,她已有年歲,哪裡能擱得住,氣鬱神悶,很添了不少的小病症。鳳姐的話,正是說到了賈母心裡。

正欲說時,賴大家的進來回話道:“林姑娘打發人送來兩簍子太湖菱角和雞頭米進來。”

賈母忙命叫進來,又問:“玉兒沒說要來?”

賴大家的就不大敢回話了。原是老太太隔三差五總是叫人往林家去,不是說身上不大好想林姑娘了,就是說胃口不開,尋些新鮮吃食。林姑老爺從來不露麵,管家們也還客氣,林姑娘亦十分禮遇,總要招進賈家去的女人問說幾句,次次都送東西叫奉給老太太,可卻從不自己登門。

賈母歎一聲,事到如今,兩個玉兒的事不死心也不成了。幸而黛玉還算孝順,有這個外孫女在當間兒,林姑爺就是再氣,過一二年,兩家也慢慢能和緩起來。

“稟老太太,還有一事,林姑娘叫把紫鵑帶回來了。說不忍見她常日思念父母,骨肉分離終歸不妥。還說紫鵑心細周全,叫紫鵑替她好生侍奉您。”

賈母一愣,哭道:“我的玉兒呐,還想著我這老厭物。你們往日總抱怨我偏疼她,可如今看看,這麼些孫子孫女,還是玉兒孝順!”又命快把紫鵑帶上來。

鳳姐一邊聽了,忍不住暗暗撇嘴,旁人都說她變臉快,可跟老祖宗比,才不算什麼呢。自家這位老祖宗,真真才算是脂粉隊裡英雄,識時務的很,最是個見風使舵的人物。

紫鵑一身簇新的綾羅衣裳,發簪耳墜子,戒指手鐲皆是時興的式樣,俏生生的立於堂下,竟然叫人覺得有些‘衣錦還鄉’的意味。

賈母心裡不是滋味兒,嘴裡還隻道:“好!好!以後你還是伺候我,就住朱丫頭以前的屋子罷。”

紫鵑稟明了林黛玉的囑托,賈母叫了賞,鳳姐因問:“平兒幫著紫鵑丫頭去收拾妝匣衣裳,另叫人開了後庫,取新的鋪蓋送去。”

賴大家的忙道:“紫鵑姑娘的行禮,帶了三個箱子回來。”

紫鵑因道:“姑娘說舊的不要了,服侍她一場,賞下來的都是時新的,倒不用大規整。另有些姑娘托我送給奶奶姑娘們的小玩意兒,一會兒叫平兒給二.奶奶帶過去。”

紫鵑幾個自去榮慶堂後院裡安置,一時花廳中安靜下來,有幾分死寂寥落的情景。

鳳姐忙揚聲笑問:“老祖宗說我先前的話如何?咱們家裡不大順,太太病的那樣,連二六日去宮中探候請見娘娘都不能了。再有即便能見,太太隻怕家裡時氣不好,恐衝撞了娘娘,隻怕太太也不會去。長月下去,很不是辦法,想著老祖宗經見得多,才來討個主意。”

賈母歎道:“你說的我焉能不知,這消災洗業的平安水陸道場,你算算,今年做過多少了?那邊你珍大哥領著族裡的眾位爺們跪香拜佛也不知幾次了,到底是不大中用。我本想著,那年寶玉魘著了,來了個和尚,替寶玉消災解難,叫好生供奉他那塊玉,那個癩頭的和尚卻是有些道行,請他來破一破這黴氣災厄。隻是這樣的高人行蹤不定,賴大使人在外頭打聽了月餘,都沒找見。叫我還能怎麼樣呢?”

“若有喜事衝一衝那是最好不過。隻是如今這光景,何來的喜事呢?”

鳳姐本欲馬上說迎春的事,可話到嘴邊又暫時咽下,笑道:“這有何難。老祖宗這裡沒有外人,我直說罷。依我看,寶玉身上就有現成的喜事,他和雲丫頭打小一處長大,這情分旁人是比不得的,若是能親上加親,自然是樁美事。況且……”

賈母看她又不敢說,命她:“又無旁人,你直說就是。”

鳳姐笑道:“一則用他的喜事衝一衝那玉,許是就靈驗了呢。二則雲丫頭的脾氣是能支應事情的,我如今不中用,大嫂子那裡獨木難支,常拿不定主意要去討太太的主意,太太益發不能好生養病,若有雲丫頭,亦是個臂膀。三則,外頭傳的不好聽,也破一破謠言。老太太看呢?”

鳳姐心裡掂量一番。她提這個,可不是存心要害史湘雲,寶玉子嗣艱難已是定局,彆人避嫌還來不及,就不知道這個雲丫頭怎麼想的,居然仍舊搬到那瀟湘館裡去居住了。寶玉住的怡紅院和瀟湘館本就離得近,瓜田李下,更是難以說清。平兒好心,倒是去隱晦勸說過,誰知碰了一鼻子灰回來,那雲丫頭說甚‘原來家裡幾處軒館,我又沒住過,正沒趣呢。誰知在這裡倒有了軒館作住處,可巧還正叫這名字,瀟湘館,豈非注定我受用一回?’

鳳姐頗知道老太太和太太對寶玉的看重,隻怕她們攀求林家不成,再妄圖攀其他人家,平白鬨出事情來不好收場,這才想著索性把湘雲和寶玉湊作一起,了了心思,才能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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