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離心(2 / 2)

鳳姐已覺不妥,正要言語,賈母卻看她一眼,叫鳳姐把話都咽了回去。

隻聽賈母笑道:“眼見也要三個月了,娘娘在合適的時候自然給萬歲報喜。隻是繡丫頭,你知道這宮妃有孕,宮裡的章程嗎?”

朱繡謹慎道:“原聽過兩耳朵,說是十分嚴格,要確保娘娘和龍胎安穩。隻細裡,卻是不知。”

賈母笑道:“你才多大,不知道也正常。這娘娘遇喜,先是要遷到單獨宮苑去住,還要從內務府選十來名兒女雙全的守喜嬤嬤,另有禦醫、收生姥姥,日夜看護,每日吃用的東西都要入檔呈給萬歲爺親覽。不僅如此,還會允許娘娘生母入宮陪侍,好叫娘娘安心養胎……”

朱繡含笑聽著,並不打斷,這話說給自己聽作甚?

賈母又道:“娘娘遇喜,自然想有個妥帖周全人在身邊服侍。你們太太雖能進宮,可到底不可長陪著。”

朱繡點點頭,她聽姆媽說過,宮妃生母入宮陪伴,最多不過一個月,一般二十來天,這上頭的多少就看聖心了。隻是無緣無故的扯這閒篇兒,難不成還想借自家的手塞人不成?

朱繡隻當做頑笑轉過這念頭,誰知賈母就真這樣說了:“我也才知道,原來敬事房的程老內相是程舅老爺的父親,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都不相識了。”

朱繡這才明白為何賈母非請自己過來,卻是為搭上外公這個大橋。

“繡丫頭,你母親舅舅雖疼你,可到底你出了門子,日後程家還要男丁頂門立戶,在根子上,與你隔得就忒遠了。你和林丫頭,都是我看著長起來的,少不得為你們操些心。你在咱們家長大,情分不同一般,況且娘娘跟前你也待過,隻怕娘娘心裡,你比二丫頭姊妹們還親近些呢。日後娘娘好了,自然是你的倚靠,不獨在你婆家,就是你娘家兄弟,看著娘娘和皇嗣的麵上,也不敢慢待了你……”

朱繡心裡冷笑,都說疏不間親,這老太太可真是忒把她家當回事了。隻差明說你又不是朱程兩家的骨血,程家總要養個男丁傳遞門戶,偏你跟人家什麼關係都沒有,再不找個靠山,日後哭得時候多著呢。

姆媽和舅舅隻差把心都掏給自己了,若有半點擔憂懷疑,才真是沒良心不長眼呢。朱繡垂下眼睛,一言不發。

春柳秋桂站在後麵,大氣不敢出。兩個女鏢師詫異的盯著朱繡看,自打見這位奶奶開始,奶奶就是一副溫和的性子,又喜歡笑,平常看屋裡丫頭們鬥嘴都沒板過臉,這會兒冷下臉子,卻很威嚴嚇人。

賈母見朱繡臉色難看,也不以為意,隻當說中了她的軟肋,嘴裡還在勸說:“也不要你做彆的,隻捎個話便是。況且就是兩個守喜嬤嬤,隻需程老內相一句話,並不費事。”

朱繡心道,不費事,說的可真輕巧,外公是聖上的心腹,從不與哪一宮的妃嬪走近。若果然替賈妃說了話,旁人可如何看呢。何況外公已是半退的人了,作何去踩你家的泥潭子。

彆人不清楚,朱繡還不知道嘛,雖細情難猜,□□國府那朵大紅的石榴花,好看卻難以結果子。這時候摻和這個,得是多舍己為人,才能替個生人去擔這個風險?

朱繡隻不答言,榮國府是對自己有恩,可卻跟母親、舅舅和外公無尤,更何況,這恩還未大到叫人用命填的地步。不用腦子想也知道,費這麼大的周折,怎可能隻塞進去兩個無關緊要的守喜嬤嬤,天知道後頭有什麼謀算。

朱繡恍惚想起來舅舅上個月曾提過一句“平安州”,心裡一跳,隻半閉目闔眼,一個字都接茬。

跟著的收生姥姥是個八麵玲瓏的,笑道:“唉喲,我的小祖宗,說話呢,您怎的又瞌睡了。”

朱繡順勢驚醒一般,笑道:“又乏了,方才都迷糊住了。”又向賈母道:“老太太見諒,實在是禁不住久坐。方才老太太的話,我聽了。隻是像老太太說的,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娘家的事我不插手,更何況是指派長輩。不過您放心,跟著我的人,我都能作保,嘴巴緊的很,必不敢把您要瞞的這事透隻字片語出去。至於守喜嬤嬤,娘娘有喜,這當頭,內務府還敢跟您府上掰腕子,您為著娘娘好,自然挑的都是妥當人,直接送去內務府,隻怕內官們也覺得省心遂意呢。”

這話說的,若是挑的人有貓膩,自然是你們不為娘娘好了,與旁人無乾。

朱繡說過,就起身告辭。

賈母也未料到這朱繡竟這般剛性兒,絲毫不拖泥帶水,說完就走。她想攔著,可下頭足有十來個仆婦丫頭圍著,更有兩個壯碩有力的,雖是女子,可那眼神也唬人的很。兩個女鏢師直直看過來,賈母臉鐵青,也不言語。

她心裡懊惱,本來故意不叫摒退跟著朱繡丫頭的人,是為了逼她答應:一則年輕奶奶都喜歡攬事,顯自己的能為,這種小事,又能叫她跟宮裡的外祖聯係上,朱丫頭不會看不到裡頭的好處;二則若朱繡丫頭方才遲疑擔心了,那些人看在眼裡,必然會回稟朱嬤嬤。朱嬤嬤疼這丫頭是入了心的,為了不叫母女間生出嫌隙,也得捏著鼻子給宮裡程太監遞話。況且一次不成也不怕,明兒她老太太親自走一趟也就是了。可誰知道這朱丫頭變了個人似的,全不像往常乖巧聽話,竟然直直頂撞回來,還擔保她的人不會泄露。

賈母惱火的很,娘娘瞞道現在已是不易,至多十日,就再瞞不住了。誰管她露不露的。

鳳姐扶住朱繡的手,渾然不覺似的笑說:“敘了一會子,隻怕老祖宗也乏了。我送妹妹出去。”

離了榮慶堂,鳳姐眼裡就滴下淚來,胡亂抹了抹,苦笑道:“我們竟都是外人了,家裡大小事一點消息都不知道。怪道二老爺又出來見客了呢,原為著這個。隻怕雲丫頭心裡都有數兒,隻瞞著我和璉二呢。”

朱繡向後頭伸伸手,丫頭忙將一個紅木匣子捧過來。朱繡道:“宮裡外頭的事,你們不摻和,樂得鬆快呢。”說著,指著那匣子道:“迎姑娘出閣,怕是我到不了。今兒這情景,也不能與她說話,這匣子裡頭是我送的添妝,你悄悄給她罷。聽我一句,姑娘們個個都好,外麵的事也跟她們不相乾,你操持了她們的事,她們心裡都清楚。”

一句話提醒了鳳姐,鳳姐感激笑道:“是這話,與我們不相乾。你璉二哥有差事,輕易不能回來,娘娘和府裡的事自然有二老爺二太太操持,珠大嫂子也不得閒,我隻顧好大姐兒,連帶著看顧妹妹們也就罷了。”

鳳姐親手接那匣子,朱繡反叫給她身後的小紅,一麵又招過醫婆來,笑道:“這是我家醫嬤嬤,叫她給你把把脈息,你這臉色實在不好。”

鳳姐笑道:“都說我是嬌生慣養出來的,看你今日,比我還嬌貴你。”說著自己也心酸,如今朱繡已是誥命,自然比自家金尊玉貴了。

那醫婆上前來把了一會子,忽然笑著恭喜:“賀喜奶奶,您這是有喜了。隻是最近勞累了些,幸而之前調養的好,隻要不再累著,並不打緊。”

鳳姐如聞天籟,怔愣了一會子才回過神來。小紅忙扶她的手,主仆兩個皆是喜之不儘。

把事情交代了,朱繡並不停留,十幾個人簇擁著,不一時就走了個乾乾淨淨。

鳳姐扶著小紅的手,一徑走一徑笑,如同踩在雲朵上似的。

回到家裡,才有了實感,倚在榻上,對小紅道:“先彆聲張,隻咱們屋裡這幾個知道。等你們二爺家來,商議後再說。”

一會子又哭道:“果然是恩德報應,這話我如今才悟了。”小紅忙上前笑勸,鳳姐搖搖頭,心裡卻道,往常隻顧顯擺本事,恨不能壓到眾人頭上,可唯有子嗣一事,叫她挺不直腰來,費了多少香油煙火拜佛求神,皆不中用。可歇了心思,做了幾件子好事,這孩子就懷上了。更彆提近來過的實在糟心勞累,可這胎竟比懷大姐兒的時候還穩當,懷大姐兒的時候,前三個月幾乎全躺著保胎。可見是神佛有眼,這是福報。

一時平兒和琥珀一起進來,鳳姐收了臉上的喜色,隻問平兒:“走起來都晃,不在床上躺屍,又起來做什麼?”

平兒隻一笑,倒是琥珀尷尬的很,賠笑道:“正要請二.奶奶去勸一勸呢。方才咱們都不在裡頭,見二.奶奶送繡兒出去,才進去服侍。誰知院裡的傻大姐不懂事兒,把老太太最喜歡的紫薇盆景給打了,氣的老太太跟什麼似的。我們勸不住,打發人來請二.奶奶。偏請人的是個不知事的,不知你往前頭送客去了,隻往家裡找,倒把平兒叫去了。”

鳳姐笑道:“老太太上了年紀的人,總有些小孩兒的脾氣了。方才還叫朱繡丫頭做吃食呢,她挺著肚子,精神短的很,灶上又悶熱的很,如何能做,我還勸呢,誰知老太太連我也惱了。這會子我去了,不光勸不住,還更招她生氣。”

琥珀吃一驚,不禁也覺得老太太忒自行其是了,繡兒又不是她們一樣的丫頭了,如今也是正經官家奶奶,若還總依著她的性子,可叫繡兒怎麼做人呢。

鳳姐笑道:“你彆忙,朱繡丫頭來一回,倒有半車的東西是給你們姊妹帶的。都擱在我這兒了,一會子掌燈的時候悄悄給你們送去。她和你們要好,本還想說說話呢,誰知老太太見她不能做吃食,臉上帶了出來,倒叫她不好意思的,生怕惹得老太太生氣,隻得匆匆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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