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大鬨(2 / 2)

鳳姐眼不抬,周身平兒、小紅站著,身後旺兒媳婦、王信媳婦侍立,另有兩個五大三粗的大力嬤嬤護著。平兒揚起頭,踱步到廳口,居高臨下道:“是哪個?”

尤老娘眯著眼睛打量一番,舉止容貌不俗,打扮的更是不凡:金珠寶石繞身,半遮在裙子下的紅繡鞋上都鑲著指肚大小的珍珠。不由得咋舌,心道:我滴個乖乖,這是那個平姨娘罷,比人家正室夫人還氣派富貴。

忙道:“平姑娘,聽說你家奶奶來了,老身來看看她。”

平兒打量兩眼,也不說下去攙扶,徑直回鳳姐跟前道:“是尤老娘。”

尤老娘以為平兒桀驁,不服二姐兒即將當她主母,心裡記下,隻待二姐過門再說。麵上仍掩了不虞,自己扶著小丫頭的手進屋裡來。

一進廳中,看賈蓉跪在地上,忙疼道:“我的孫兒,怎跪著?又惹你父親生氣了,沒事沒事,你先起來,我替你跟你父親求情。”

賈蓉怎敢起,忙要給尤老娘使眼色。一個茶盅已經砸到尤老娘的腳下。

尤老娘驚得眼都瞪大了,忙抬臉去看,卻見一個像是有孕的氣派婦人,粉麵含威,直直盯著她,臉上儘是輕蔑藐視之情。

尤老娘愣了一會子,才道這就是那個快不行的鳳奶奶,隻看著模樣氣色,分明是有孕在身,哪裡來的惡病?

鳳姐且不屑與她說話呢,隻指著尤老娘問尤氏:“就這麼個老東西,你是麵團捏的這樣能忍?我尤家伯父自打叫這毒物纏住,她死賴著入了你尤家的門,才幾年光景,好端端的伯父就沒了。你喪母又喪父,這還不足,你還叫她擺弄你夫家,她生的兩個賤種有一滴尤氏的血嗎,你也睜開眼豎起耳朵聽聽,你的名聲,你尤家的名聲在外頭臭的叫花子都惡心!對了,她生的兩個姐兒身為下賤,心卻比天高呢,二姐兒巴不得我死了給她騰地方,三姐兒呢,聽說又看上了那個侯門公府的王孫子弟,巴望人家娶她呢!可也不想想,天下的女人死絕了,正經人家也看不上這姊妹倆.娼.婦做派!”

這話又毒又辣,氣的尤老娘臉上發白,就要指著鳳姐大哭大罵。

鳳姐一個冷眼,向賈珍道:“珍大哥哥可勸勸,我這會兒可吃不得氣。”

賈珍鐵青著臉,沒好氣的瞥了尤老娘一眼,尤老娘慮著是這個大姑爺叫她們享這吃金喝銀的福,不敢拂了他的意,隻得忍了。

卻不料後頭衝出來一個人,指著鳳姐的鼻子大罵:“我們姊妹金玉一樣的人,被他們兄弟玷汙了去,做個二房,原是給你們臉了!你這會子摔盆打碗的給誰看呢,我這就和你這潑婦拚了命,若怕一聲,不算是尤三姑奶奶!”

說著,就衝上來要抓鳳姐。平兒忙擋在前頭,這尤三姐一麵推平兒,一麵破口罵道:“你一個下賤奴幾,也敢攔我,給你姑奶奶提鞋都不配!”

鳳姐被小紅整個護住,聞言冷笑一聲,輕輕勾了勾手指,兩個鐵塔一般的大力婆子上前,跟薅小雞子似的把尤三姐架住了。

尤三姐兀自掙紮不休,兩個嬤嬤唾了一口,手上使了狠勁兒,箍的尤三姐痛叫一聲。

鳳姐揮手叫平兒上前,看她鬢發都亂了,冷了神色,道:“折死她了,一個混賬粉頭兒,什麼金玉,紙草也不配,何敢與你相提,沒得臟了咱們的嘴。她這樣的,我花上幾千銀子,能買多少來呢,更何況,買來的也比她乾淨。”

氣的尤三姐發狂。

她原是偷偷跟著尤老娘身後,要替她姐姐看看這西府鳳奶奶是個什麼厲害人物,誰知竟看到鳳姐對尤老娘毫不客氣,她爆碳的脾氣,如何忍得,不管不顧衝上來就要打鳳姐。

賈珍看著,鬨得越發不是樣子,況他膩了二姐,卻正稀罕這個騷浪風.流的尤三姐,見鳳姐如此,亦有些心疼。

賈珍隻得道:“好了!總歸事未成,況且也是為子嗣計,我們哪裡知道你有喜了呢,這種大事,你們一徑瞞著,我是白操了的心。”

鳳姐冷笑一聲:“這會子了倒成了我的不是了,你大哥哥一腔好心好意不成!隻你有那好心,怎的卻把個醃臢人弄給我們!誰不知道尤二姐三姐的豔名,您上個月延請了那些子弟,倒也聽聽人家在外頭的評言論語,說這是對天生尤物,骨軟肉暄,壓倒娼妓!反正不是尤家的親骨肉,你們當個粉頭養在府裡也罷了,如何儘挑著臟的臭的要塞給我們!她們出去買胭脂,人家做買賣的老板送走了這姐兒兩個還得洗地呢,怎麼,珍大哥眼裡,這吐出來的肮臟東西都是香的?”

說的賈珍看向他自個身上的油漬湯印,不由得犯了惡心。

又見這尤三姐,鬆鬆挽著發髻,身上穿著紅綾窄腰薄衫,罩著個水紅繡鴛鴦半臂,兩件夏衫都薄的緊,又貼身,經方才一鬨,汗津津的,領口半開,露出水綠的抹胸和雪脯子。打眼看就不是個正經良家的扮相,賈珍臉上也作燒。

惱道:“大哥哥的不是,給妹子賠不是了。你也作踐夠了,如今還求給你大哥哥留臉!”又罵尤氏:“你是死的,不來勸妹妹,隻挺著裝死!”

尤氏的眼淚刷的掉下來,當著一屋子下人還有尤老娘、三姐這對賤人母女的麵兒,老爺是一分臉麵都不給自己。

尤氏恨得失了理智,瘋了一般上去抓打三姐兒,邊哭邊罵:“不要臉的小娼婦,你是哪門子的雜種羔子,也配姓尤!我尤家的名聲叫你們娘兒三個都拜儘了,你還敢喊打喊殺!你們那勾當,當我不知道,我步步退你們步步逼,如今好了,都不必活了!”

尤三賢良了十來年,誰見過她發瘋呢,氣的賈珍上前拉扯,誰知鳳姐的兩個婆子很有眼力,當即鬆開了他那邊的尤三的胳膊。尤三豔紅的指甲,見鬆開了,想也不想揮手就反擊,儘數撓到賈珍臉上。

五個長指甲,死命的一抓,賈珍從左額角一直到右臉下,儘是血道子,尤三姐的指甲都劈了,指頭縫裡還有從頭皮上帶下的一小綹頭發。

就是小時候受賈敬管教,賈珍也沒受過這樣傷,一摸臉上一手的血,疼的氣的恨的,也顧不得嚇住的尤氏,反手一巴掌,打的尤三姐的臉都歪了。

一屋子男女都驚住了。

尤氏癱軟在地上,已是回了神,看鳳姐一眼,突然哭道:“我恨呐,卻得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大爺你隻當這兩個禍害是寶貝,護著不容的我說一聲兒,你可知她們背後算計什麼呢!若不是丫頭告訴我這話,我隻忍到死罷了!炒豆兒,你來告訴大爺,這兩個喪德敗家的娼婦說什麼了!”

指的卻是方才扶著尤老娘的那個小丫頭,那小丫頭跪下來,磕頭道:“二姨和三姨說‘你兩個已是情投意合了。竟把你許了他豈不好?’這個他指的是寶二爺……誰知後頭又說看上了個姓柳的小爺,要嫁他。大爺去了,二姨叫三姨先攏住大爺,托大爺的口好作親事。二姨自己,說要托付給璉二爺,隻是璉二.奶奶忒厲害,若不得,聽說有個陳也俊公子,文武良才,也思慕的很,他家奶奶三年無育,性子也軟和,他家也使得。隻要不嫁給張華,能金尊玉貴的過活,都好……還說我們奶奶雖麵軟,卻穩著正室的位子,若做了大爺的姨娘,她們金玉一樣的人,倒平白矮奶奶一頭,心裡再不願意的。又說大爺到底年紀大了,這多年也隻早生了蓉哥兒一個,隻怕不中用,白白耽擱了她們,生不下什麼,下半輩子沒指望……”

話未說完,賈珍已氣的要厥過去,賈蓉伏在地上,悄悄鬆一口氣,這小丫頭嘴裡未帶上他與兩個小姨廝混的事,還不至於忒難聽。

鳳姐聽了這一出兒,摁摁嘴角,起身道:“我年輕不知事,方才得罪了大哥哥和嫂子,千萬體諒則個。隻盼著大哥哥把人好生看管起來,彆叫那些要死要活的人尋上我們,若果真碰死在我家門上,晦氣還臟。”

“況且大哥哥也該聽聽外頭的傳言,人家說連這府門口的石獅子都臟呢,這裡頭跑出去的貓兒狗兒都不乾淨沒人要。這話在前頭,哪家還敢與大哥哥正經往來?”

“我家裡也不敢,隻求大哥哥忘了你兄弟一家子罷,千萬少登門。蓉兒起來罷,你媳婦是個好的,你要是懂事,窩著和你媳婦一塊過日子去,彆邁出你們院子來半步。”

“我在深宅後院裡,都能傳進我耳朵裡,敬大老爺的道觀離得能有多遠。勸大哥哥善自保重,沒逼死弟媳婦,倒氣壞了大老爺,可怎了得?大哥哥替我們房裡著想,我們也替大哥哥想一回,您隻端量,是也不是。”

“娘娘有孕,原是大喜事,老太太老爺喜歡的很。再囑咐一句大哥哥,可千萬拴好家裡的狗兒貓兒,彆叫它們往我們那邊咬人!這當頭,但凡出一點事情,老爺都得請敬老爺商量。”

鳳姐向外,一步一話,腳步不停,嘴巴也不停。施施然走著,施施然說著。隻把賈珍氣個倒仰。

旺兒媳婦打起珠簾,方看到外麵地上軟癱著個月白衫、白綾裙子,滿頭素銀珠釵的俏麗女子,這女子柔柔弱弱,滿臉淚痕,正是打扮好了急急趕來的尤二姐。

眾媳婦、丫頭圍著鳳姐,鳳姐目不斜視的往出走,還揚起聲來告訴賈珍:“替大哥哥府裡戴孝的來了。”

賈珍直哆嗦,看他不好,在外頭偷看,站住腳偷聽的下人才一哄而散。

鳳姐還未回到府裡,新鮮新聞已傳的寧榮後街沒能進府當差的家生子都知道了。

方才回來,賈母就一疊聲命鳳姐去見。鳳姐打發平兒:“我乏了,你隻把那姊妹兩個要給寶玉做配的事情告訴老太太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雖晚,但肥。求輕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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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

注:“你兩個已是情投意合了。竟把你許了他豈不好?”——出自原文,尤二姐對尤三姐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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