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這位老人家很有計謀,怕是也藏了起來。”
水溶氣道:“老太君身上並無罪責,況且年事已高,你統統抄沒了也就罷了,難道你敢不敬,押審老人家不成!”
司官肅容道:“並不敢押審,隻是這藏匿起來的財物,怕裡頭有不妥的物事,還需得翻找出來。”說罷,立刻命番役去訓問賈母親信賴大家的。
賈政心驚肉跳,這時才知抄家隻怕早有預謀,錦衣府連自家底細都打探清楚了。
賴大家的哭哭啼啼,隻推說不知,她道:“我婆婆曾是老太太陪房,隻告老解事已久,早是老黃曆了。況且我們一家都蒙老太太開恩,早已放出去為良民了,隻是記掛舊主恩情,才仍在府裡幫襯。民婦一家與這些都不相乾,還請官爺明察,放我們出去。”
錦衣府番役忙查榮府家人文書,果然並無賴大、賴大家的並其女媳的身契,倒是賴嬤嬤的契書仍在。這原因賴嬤嬤知道賈母秘辛過多,賈母把她身契單獨收起來,並未同其他奴仆放一處。賴大偷契時沒能翻出他母親的,隻能把自家偷出來,拿著賈政的帖兒,悄悄到衙門消了籍。
賈母在小室方才蘇醒過來,聽聞此事,氣急攻心,白眼一翻又昏死過去。
隻聽外麵錦衣府官老爺道:“不是奴仆,那便是同謀!鎖了,帶回府內審問!”
賴大一家磕頭求饒,哭鬨成一團。
鳳姐在裡麵聽見,飛快看一眼豐兒、鴛鴦、琥珀等,料此時不能提及這幾個好丫頭都是放出去的平民,心下大恨。
五城兵將榮國府土地掘了個遍,並未發現第二處密室。司官心想,錦衣府有監察百官之責,若是秘密將財物運將出去,那樣大宗的金銀財寶,豈有不惹各處安插的番役注意的,隻怕早報上來了。可府內並不此等通報,那必然還在府內藏著。這些勳貴雖已走下路,到底興旺過,若哪處藏著幾間機關密室,也說不準。
“果真各處都詳查過了?”
五城兵領頭差官回道:“稟大人,都詳查過了。就連女眷現在所在之室,咱們的嬤嬤都用鐵鍬探過了。”
那司官沉吟半天,又問:“這府裡名為大觀園的省親彆院也查勘過了?”
差官就一愣,搖首道:“那倒不曾,隻是那是貴人們遊幸之所,下官等不敢衝撞破壞。”
司官恨道:“蠢材!蠢材!你既不敢衝撞,為何不稟我知道,我自然會進內求旨!你可知,你不查卻未稟報,咱們果真放過去了,來日事發,今日所有之人,都要治個失職之罪!”
說完,就請水溶,道:“王爺,咱們也該向主上複旨,再耽擱,宮門就要上鑰了。”
水溶也無二言,叫人將賈政同王夫人兩個單獨看守,其餘仍圈於各屋內,就上轎出門。
賈政已癱軟一團,連跪送都不能了。
這日掌燈時分,湛府也迎來兩個‘不速之客’,卻是小紅孤身抱著繈褓,悄悄來投。
朱繡知道時,送她們來的馬車已離開半刻。
小紅用布巾紮頭,周身無半點妝飾,跪在堂下道:“國公府已被查抄,二爺和二.奶奶陷在裡頭,凶吉難料。二.奶奶早前就覺事不好,千叮萬囑說‘若有萬一,就將哥兒托付給您’。還求太太收留!”
饒是朱繡心胸寬大,也免不得有氣,悶道:“你們這是打著‘先斬後奏’的主意,打量著事情到了這份上,叫我不能拒絕了!”
那馬車走的忒快,朱繡可不信隻有小紅抱著王熙鳳的兒子從郊外一路過來,必然有壓車的婆子媳婦。隻是怕自家不收留,扔下這燙手山芋,忙不迭的就跑了,生怕自家讓她們如何來,原樣回。
小紅也知鳳姐此事做的不厚道,哭道:“我們奶奶說,的確是她算計坑您。可若不是實在沒法子,奶奶不會出這計策。您知道,榮府抄家,我們就是躲在彆莊上,可沒了倚仗,那裡也不安全。即便佃戶老實,可人都知那裡是我們奶奶的陪嫁彆莊,保不齊就有人上門欺壓滋事,桂哥兒這樣小,如何經得起,隻能托賴您家庇佑。隻等得那邊上下發落了,不管二爺和奶奶有事無事,都不會像現下這樣圈押起來不見人,就是判了流放,我們也能跟在奶奶後頭,一家子往一處過活。唯有這段時日,求您千萬留下我們,隻要發落下來,立刻便走!”
“哥兒不滿百日,多少罪責都落不到他身上來。奶奶也給我放了身契。我們偷著來,送過來的人也是妥當的,他們回去,就四散各處當作良民去了,並不會給您府上招禍。”
話說到這份上,叫朱繡如何能拒,況且看到小紅懷裡小小的一團,想著裡麵的驥哥兒,不由得心軟,令小紅起來。
叫抱過桂哥兒來看,因問:“已起了名?叫賈桂?”
小紅忙應道:“是,奶奶曾夢到一顆極茂盛的丹桂樹,便要給哥兒起名為‘桂’,二爺拗不過,也覺桂字不錯,就叫了這名字。”又小聲說:“桂哥兒太小,二爺有意壓著,到現在也並未上族譜。”
朱繡想起大姐兒,忙問:“你帶著桂哥兒投到這裡來,那你們大姐兒呢,難道仍在莊裡,平兒在看顧?”
小紅苦笑:“平姐姐是二爺的屋裡人,縱然放了身契,也脫不開身。況且二.奶奶回去,平姐姐不跟著,豈不惹人疑竇,平姐姐現下也在那府裡被看起來了。不怕您惱,我們奶奶使了兩計,你這裡一出,大姑奶奶那裡一出。大姐兒被送到大姑奶奶身邊去了,她是侄女兒,跟著親姑姑也說的過去。”
朱繡不知該氣該笑,這位王鳳姐,為了她女兒兒子,也是機關算儘了。
隻得撥了一個奶媽、兩個嬤嬤並兩個丫頭,隨小紅一起看顧桂哥兒。
過了半個多時辰,迎春就派了親近的嬤嬤來說話,那嬤嬤百般歉疚,因道:“原不與您府上相乾,我們奶奶也沒料想到璉二.奶奶這樣行事。您這裡不便,我們奶奶叫把桂哥兒接過去,她來照看。”
朱繡叫她吃茶,笑道:“不妨,璉二.奶奶行事雖出人意料,卻還仔細小心,況且那些事與桂哥小人兒不相乾,叫你們奶奶放心。我這裡奶媽子和嬤嬤都是現成的,倘若你們接回去,卻如何養哥兒呢,沒得惹人注意罷了。”
那嬤嬤千恩萬謝的,朱繡因道:“如今朝治清明,有罪無罪都做不得假,前頭甄家那樣,無罪的婦孺最後還放了出來。想來璉二爺並璉二.奶奶也應如此,叫你們奶奶寬心。”甄家的人放出來時,家產儘皆抄沒,那些婦孺養尊處優多年,一朝要過窮苦日子,卻比一貫貧窘的人家要艱難百倍,聽說下場都不大好。可鳳姐與她們不同,朱繡信她必然狡兔三窟,就算抄家免職,隻要人安好,她們也能有富足日子過。
“我才知道,今日不僅查抄了寧榮兩府,治國公馬家也受了申斥,其家主已被刑部提去問詢。這樣看來,隻怕還有彆家。這麼些世家有變故,朝廷不願引起動蕩,必然要儘快發落處置,怕不幾日,事情就有著落了。你把我這話告訴你們奶奶知道,咱們隻閉門閉戶的等著罷。”
作者有話要說: 仍舊是在外頭的一天,椅子不舒服,打字累得腰疼。魚這周末過得……幸好明天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