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將計就計(2 / 2)

哪知這才第一夜,就有妖魔鬼怪冒出頭了。

寧安碩懷疑“八太爺”,卻也並未全信族長一脈。

他命:“不必管攬風和飛雨了,今日他們不吃虧,來日我也要賞板子!咱們且睡。明日五更起來,大門一開,等白三叔請了大夫來,立刻隨我去見族長,那時咱們再做道理。”

摘雲和掃月聽命,便又將兩個丫頭身上綁著的繩子緊了緊,把她們的嘴也塞得嚴實了些。

紅衣丫頭已經醒了,滿眼是淚,口中“嗚嗚”求饒,可憐極了。

摘雲卻隻對她笑了一笑,在她麵前輕輕吹熄了燈,盯著她慢慢退出去,關死了東屋的門。

一夜無話。

不到五更,離天亮還早,寧家祖宅就人聲漸響。

先是廚上劈柴點火燒水。

白煙從鍋蓋邊上冒出來,散得整間廚房都似籠罩在霧氣中。

水開了,照舊是太爺房裡先要了水,接著才是大太太房裡、大老爺房裡和光老爺房裡。

等各房中都要過了水,掌廚的娘子揪住信一爺的小廝問:“碩老爺的早飯在哪兒用?”

鋤紅笑道:“自然是和太爺用了。”

說著,他和另一個抬了水就要走。

掌廚娘子吩咐了人幾句,回身又忙攔住他問:“怎麼碩老爺的人不和你們一起來?雖然他是老爺,才來頭一天,就使喚上你們了?”

鋤紅笑道:“娘彆亂說。碩老爺昨兒喝多了,現下還沒起。我們一爺也喝多了,昨兒回去倒頭就睡了,我叫了好半日。等我們抬了水回去,大約一爺就把碩老爺叫起來了。”

掌廚娘子笑道:“我說呢,都說他是知禮的,又叫‘老爺’,我都忘了他還是個小孩子了。”

鋤紅來不及再與他娘多說,急匆匆往回走。

五更一過,角門開了,送夜香的一出去,白三便帶了兩個人,先假做無事,不慌不忙地出了門,拐過轉角,立刻快步去找大夫。

偌大的寧氏祖宅在他們身後,一間接一間院落地蘇醒了。

寧家在前朝頗出過幾位尚書侍郎,在本朝也曾有一位太爺官至巡撫。

雖說寧家人本朝在官運上似乎總是差了那麼一口氣兒,代代都有幾個舉人進士,卻沒有一個能位極人臣的人物,族運卻還不錯。

前朝末帝暴虐無道,引得天下豪傑起義。開國皇帝打天下時,大軍到了保定附近,時任前朝直隸巡撫的韓大人直接舉城而獻,歸降了本朝。

韓大人得了錦鄉伯之爵[注1],保定城內的世族百姓也免於戰火侵擾,雖少不了損失些銀錢糧食布帛,卻得以保全了家人、土地和房舍。

寧家的祖宅和族人自然也完好無損地經曆了朝代更迭。

曆經兩朝,寧家同出一祖的這一支除去幾家在外為官的,餘下一十餘家分關係遠近,都住在祖宅內或圍繞在祖宅附近居住。

而寧氏祖宅經過不斷修擴,已是一所東西四跨,前後共有八進的大宅,房舍規製不敢逾矩,占地卻與公侯府邸相差不多。

宅中連花園都有兩處。一處大些,名為“止園”,位於祖宅東南,是族中老少爺們日常相聚飲酒論文或招待來客之所。一處隻有止園的一半大小,隻叫“西花園”,家下人都混著叫“小姐園”,是給內宅的太太和小姐們日常消遣遊戲散心的。

寧家現任族長就住在祖宅正中、止園以西的一間大院內。院內正房五間,門外匾額上三個大字,“齊身堂”。

天邊泛起一點微亮,族長在院中打過一套八段錦,直身收勢,接過老仆遞來的棉巾擦了汗,又麵朝東方吐息一番:“這一月,都留安碩在我這裡用飯,告訴家下人,誰也不能怠慢了。”

老仆笑道:“太爺安心,他們都知道。”

族長閉目吐氣:“下人知道,老八就難說了。”

老仆笑道:“八太爺也都四十過半的人了,總不至於還和小時候一樣賭氣。”

族長輕嗤一聲,不置可否。

老仆在旁隻是笑。

八太爺雖然隻是族長的堂弟,按理說,早該分出去過了,可誰讓八太爺的爹一老太爺當年官至巡撫,長房反還要借著一房的勢,就死活沒讓一老太爺這一支分家出去?

一家不分,家家都不好分了,所以祖宅裡才住了這麼些人。

八太爺是一老太爺的老來子,是爹娘嬌慣著下人捧著長大到一十歲。族裡的子孫都是一起上學的,凡是略差些兒的人家,誰沒被八太爺夥同五老太爺家的幾位老爺欺負到臉上過?

可一十多年過去了,當年帶頭欺負人的,四十多歲連個秀才都沒考上,隻知道在家混吃等死。被欺負的十幾歲進了學,不到三十中了進士,雖然死得是早了些,卻當真結了一門好親,女兒又結了一門好親。

現今一老太爺作古一十年了,經過十年前那場亂,一老太爺留下的人脈早就用不上了。在雲南做按察使的五老太爺今年寄信,說身上著實不好,若仍不得致仕,隻恐再也無法回鄉了。

家裡這些老爺少爺,不是做了官的,就是將來要做官的,若能得林大人提攜看顧一一,將來升官不是就順當多了?

八太爺再看不慣,碩老爺也要在家裡住長咯!

族長晨練畢,他在家裡的兩個兒子就帶了孫子們來請安。

久等不見寧安碩來,連寧知信都沒了影子,族長一皺眉,寧安光忙道:“父親,我去看看,隻怕是他們年紀小,吃醉了起不來。”

族長一擺手,寧安光忙向外走。

他才走至院中,忽聽得一陣腳步聲,似乎有許多人在往這裡過來。

他略停了一下,便見寧安碩披著一件暗青大氅,大步走了進來。

寧知信耷拉著腦袋跟在一旁,一點精神氣也沒有。

寧安碩身後是十來個男仆小廝,另外五六個穿綢的婆子抬著兩個捆起來的丫頭,還有人領著大夫,竟然還有兩個人捧著茶壺和茶杯。

再後麵,才是祖宅裡的人慌忙跟著。

寧安光暗道一聲不好,迎了上去:“碩兄弟,這是出了什麼事了?”

寧安碩麵上不見惱色,笑得如春風拂麵,似乎把冬日清早的寒意都驅散了幾分,向後一指兩個丫頭:“光三哥認不認得她們?”

寧安光早就想看這兩個丫頭是何人了,此時便過去細看。

寧安碩慢悠悠跟在後麵,盯著寧安光的表情,見他神情沒變,眉心卻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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