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咱們在京城過了一整年,今年和去年又不一樣了,”謝斕隱約猜到些李恪的想法,無非是示敵以弱,“可和娘娘提過?”
李恪搖了搖頭,道:“隻是隱約有這個想法,未必能成。”
謝斕便試探道:“那今年送去潁州的節禮,可要再等一等?”
“先送去就是,”李恪覺得有些困倦,便站起身,“總不能為個虛無縹緲的想法,就耽擱了送年禮。”
謝斕見他困了,便沒再多說,心裡隻盤算著要不要在年禮單子上再加些什麼送去潁州。
等到次日,謝斕將信寫了封好,又叫人在庫房尋了些好物件添進年禮裡頭,才叫人連年禮帶信一並送去潁州。
年禮送到潁州時已是冬日,渡船早就停了,官道上的馬車行人也少。他們一路押著年禮,緊趕慢趕,才在初冬尾巴上到達潁州。
金堂前兩日去了河下村給村中幼童講學,還沒回來,謝父便先拆了信。
“看來王爺是有意要等金堂進京後為他尋一門親事了,”謝父看完,便將信遞給了徐氏,他斟酌著道,“王爺對自己人,從來都是極好,何況金堂一貫討喜,知道分寸。雖說這婚姻大事須父母之命,可我們久不在京城,王爺願意多費費心,也是好事。”
“你這話說得,像是我不知好歹似的,”徐氏拿著信,一目十行的看完,方道,“明正行知的婚事上,王爺和斕兒必然是沒法插手的,除了長平早早出嫁,如今幾個孩子還沒定下的,也隻有金堂一個,我難道還怕金堂沒有一樁四角俱全的好婚事?”
謝父忙道:“還是夫人想得通透。”
“去去去,”徐氏將信扔回謝父懷裡,努力做出生氣模樣,卻還是忍不住笑意,“我還得把給長平的年禮分出來,叫人送去,沒空理你。”
謝父抱著信,本想跟著,又被徐氏嫌棄了一句,隻好先去了書房。等放好了信,才想起還沒告訴金堂,便隻得又叫人去河下村走一趟。
金堂是考完舉人回來,才開始往河下村走的。初時還隻是去玩一玩,見見老朋友,後頭在學堂裡看見一群小不點,忽然犯了想為人師的毛病,便試著講了兩回課,竟大受歡迎。
從那以後,他便每月抽出一半的時間去河下村講課。到如今,已不獨是給小不點們講,便是幾個備考秀才的,他也會做些指點。
再則是他考中解元後歸家,沒了潘先生和李恪不知作業,一時竟覺得無事可做,如今偶爾上上課,反倒充實起來,連著從前學過的四書,也似乎有了更深的理解。
金堂看日頭偏西,學生們也早都坐不住了,索性直接放他們早些家去:“路上記得結伴同行,天雪路滑,切記打鬨,不可在河水、湖麵玩耍,若是掉進冰窟窿裡,當心我用戒尺抽你們。”
見金堂作勢揮了揮手裡的戒尺,底下一堆小的卻都不怕,隻脆生生道:“謝先生放心,我們都曉得的。”隨後又一窩蜂都散了。
金堂笑著跟出門去,見幾個孩子團了雪團打雪仗,一時也有些手癢。不過他到底記得自己如今先生的身份,隻悄悄在桃樹枝上集了點雪,團成拇指大小的雪團。
雪團不大,被金堂熱手一捂,外頭那層便化了,他的手也被凍得有些發紅。金堂吸了吸鼻子,卻露出幾分笑模樣。
“少爺,”院門輕響,墨書從外頭走了進來,“咱們可回?”
金堂將雪團攏在袖子裡,點了點頭道:“走吧。”
因路程不算太遠,金堂便沒叫墨書駕車來,隻墨書怕又下雪,便抱了一把畫著墨石寒梅的桐油傘在懷裡。
“我記得山上有野梅,改日得空,帶足人手,也請爹娘一道去賞玩一番,”金堂說話時往記憶中的方向看了一眼,好似隱隱約約瞧見了那摸紅豔的影子。
墨書想了想道:“也不知道那野梅還在不在,隔日我去問問獵戶,若已被人挖了砍了,倒不如去咱們自家莊子上看,還有湯池可泡。”
“你說的是,”金堂聽他這麼一說,想起父母的年齡,覺得自己方才那心血來潮太不靠譜,便道,“也不必去問了,叫人把那莊子收拾出來,改日直接去莊子上賞玩就是。總歸是咱們自家的地方,總是比荒郊野嶺的安全。”
金堂動了動手指,發覺手心已經被凍得有些僵了,而那雪球,也化成了指甲蓋大小,滴落的水也將衣袖沾濕了一片。
金堂趁墨書不注意,扔了剩下的小雪珠子,一進門,就抱了手爐在手裡,意圖憑它烘乾衣裳。
青梅聽說金堂回來,便捧了家常衣裳來,豈料正見著金堂將袖子攏在手爐上,麵上還有蒸騰起來的水汽。
“少爺這是打雪仗去還是玩兒水去了?怎麼叫衣袖濕成這樣,”青梅說著就冷著臉讓人去叫墨書,要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金堂忙叫住了那人,道:“不乾墨書的事,是我自己在學堂碰倒了茶盞。”
青梅將信將疑,隻催著金堂將衣裳換了。等見著一整件衣裳隻濕了衣袖時,便沒再懷疑金堂說謊,隻道:“少爺衣袖濕了,定要早些同我們說,如今這時候,穿著濕衣裳這麼久,若是病了可怎麼是好。”
“隻此一回,再沒有下次了,”金堂把青梅哄走,才鬆了口氣,抱著手爐窩在炕上,不多時就覺得熱了,便又將手爐擱到一邊。
謝父派來報信的人就是這時候到的。玉書問清事後,一路把人領進正堂回話。
“少爺,老爺叫人傳信來了,”玉書敲了敲門,得了金堂允許才往裡走。
金堂見來的是謝父身邊長隨,便問:“可是家裡有什麼事?怎麼叫這會兒過來傳信。”
那長隨躬身行禮,道:“回少爺的話,是京城潁王府送的年禮到了,還帶了信,老爺夫人便叫小人來傳話,問少爺哪日得空回府一趟。”
“姐姐姐夫有信送來?”金堂立刻起身,想說現在就走,可看了看外頭天色,猶豫片刻,道,“夜路不好走,你今日也在莊子上休息一晚,明兒再一道回去吧。”
金堂眼見玉書領了人出去安排,又另叫了個小廝進來,讓他去同書院說一聲,自己明兒一早便要家去,明日的課記得叫彆的先生去上。
做完了這一樁,金堂想著自己沒什麼疏漏,才放下心。隻是他心裡一直惦記著有信來,好奇什麼內容,翻來覆去的也沒休息好。
挨到次日早晨聽見第一聲雞鳴,外頭有了動靜,金堂索性直接起身。匆匆用過早飯,便坐上馬車往家裡去。
冬日馬車行的慢,金堂被顛得困意上湧,抱著手爐睡在了褥子上。等真到了謝宅門前,還是墨書將他喊醒的。
門房瞧見先下車的青梅謝鬆夫妻,趕忙叫開了大門,又讓去裡頭通報,才下來守著。
金堂圍著披風抱著手爐下了馬車,臉上還有睡出來的紅印子。幸好在場沒有外人,便是瞧見了也都能忍住不笑,金堂一時倒沒發現。
等進了門,徐氏瞧見他臉上紅痕,仔細看了看方笑道:“若是困倦,多睡一會兒再回就是,左右你姐姐姐夫送的年禮已經到家,不會長腿跑了的。”
金堂順著徐氏的視線,摸了摸臉,覺得不太對,才反應過來道:“馬車在路上走得慢,反倒叫人覺得瞌睡。”
“行了,先去淨麵,你爹早晨去了王府,怕得遲些才回,”徐氏讓身邊侍女伺候金堂洗臉,自己則親自去取了信來。
金堂坐在徐氏身邊,也沒多顧忌,就拆了給自己的那幾封信。
等一通看完,金堂湊到徐氏身邊道:“娘,我又要有小侄孫了!”
那是李錚的信,剛巧提了一句鄭氏有孕一事。
金堂在心裡默默算了算日子,道:“姐夫叫我明年春天進京,說不得還能趕上小侄孫出生。”
這件事徐氏已經知道,倒不如金堂激動,隻又指著李鉞的信道:“你再看看這個。”
金堂依言拆開,沒看兩頁,就瞧見皇帝已經給李鉞指婚一事,婚期定在明年秋天,金堂必然是要進京隨禮了。
金堂放下信,心裡卻有些犯愁:“娘,小侄孫送小鐲子就行,可我是先給行知一匣子紅寶石還是粉寶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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