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堂夜裡思慮過多,早晨難免起得遲了。
等他打著嗬欠穿了鞋下地,就聽說廖掌櫃已經過來問過一回,忙讓在外頭的葡萄架下擺上點心茶水,再去請廖掌櫃。
等他簡單梳洗完出來,廖掌櫃已經在院子裡看花了。
“見過東家,”廖掌櫃聽見響動,回頭瞧見金堂,忙行了個禮。
“廖掌櫃早,”金堂虛扶他一把,“不必多禮。”
“方才是在看花?”金堂見廖掌櫃的眼睛還不住往葡萄架旁的花上掃,便道,“瞧上哪株了?帶回去就是。”
廖掌櫃忙拒絕道:“這花養在東家院子裡是嬌豔欲滴,養在我那兒就不一樣了。我方才隻是瞧著東家養的花,花型好,姿態也好,一時犯了毛病,想要記在心裡,好回去描了做花樣子。”
“不過是些普通的花罷了,”金堂雖被這話捧得挺開心,卻也清楚,有涯齋的花,也就是打理得精心些,加上他自己慣愛插花,便格外喜好修剪花枝成景,若說有什麼過人之處,倒也未必。
“可不是這樣看的,”廖掌櫃不讚同的起身,指著身後一架薔薇道,“隻這架薔薇就能變出鑲邊、纏枝等百十種花樣來,還種種都是獨一無二。”
“這倒是,”金堂笑道,“市麵上的花樣子,幾乎都是通的,看得老了,也就無甚稀奇,可這全天下的薔薇,卻沒有一朵是重樣的,便是葉子也都未必生得一模一樣。這一架薔薇,若真能變出那許多花樣,用在鋪子裡,也算是開得其所了。”
廖掌櫃點點頭,又很快湊近了旁的道:“再有這一枝月季,花瓣繁複,比之玫瑰也不差,花頭稍低,似有無限嬌羞,若能在月色下,想來更比此時還美。”
得,這位可是個癡人。
“東家不必理他,這還是他舊年在江南的鋪子管秀坊是落下的毛病,”廖夫人和青梅從院外走了進來,一人穿著一件新衣,身後還跟著兩個丫鬟,各捧了一盤賞賜。
金堂一見這情形,就知道事情已了鄭氏那邊已經無需用人了,道:“辛苦你們了。”
廖夫人與青梅俱是受寵若驚,忙道都是分內之事。
青梅身邊的綠衣丫鬟上前一禮,道:“世子讓我們務必把廖夫人和謝夫人送到,並再代他謝您才行。”
“他們都已經謝過多少回了,還這樣客氣,”金堂搖了搖頭,同那丫鬟道,“你就說我知道了,讓他們不必謝了。”
等兩個丫鬟走了,金堂才看向青梅兩人道:“年初在潁州著人打了一套十二花令花釵,你們一人撿幾支喜歡的分了吧,便當是我給你們的謝禮了。”
“這怎麼當得,”廖夫人一時有些局促起來。
“好姐姐,隻要把這事兒忘個乾淨,咱們都是當得的,”青梅一把拉了廖夫人往小庫房走,“何況咱們少爺拿出手的花釵,可都是上品,你若覺得用不上,日後給你姑娘壓箱底都夠的,快跟我來。”
廖掌櫃見狀忙站起來,看看這花,又看看自家夫人,一時躊躇。
“還愣著做什麼,”金堂搖了搖頭道,“這花我說了要送你,便不會食言,到時候回去慢慢看也使得。”
廖掌櫃總算沒再推辭,追在廖夫人後頭去了。
金堂又叫人把那株月季小心的挖起來,用白瓷花盆裝了,等著給廖掌櫃帶走,至於原處,等過兩日再移些其他花木來就是。
金堂在葡萄架下坐了,隻等著青梅幾人回來,好和廖掌櫃說一說成衣鋪子的規劃,到了下午李錚回來,再去他院子瞧瞧小李琅去。如今隻有鄭氏在家,他是不好去的。
被金堂盼著的李錚,如今正和李恪坐在皇後宮中。
吳先生能耐大,不過一夜過去,便已將小李琅的事兒給查了個差不離。不過其中有些消息,卻是謝洛自個兒送到他麵前的。
食物相克之事,是大皇孫的手筆,隻是被謝洛悄悄把疫症源頭,換成了相克易解的食材。而那藏了能要命的藥的丫鬟,卻是二皇孫的人。因鄭氏身邊的人把得嚴,那丫鬟沒找到下手的時機,倒因為這事兒,被一並揪了出來,也是萬幸。
皇後聽完李恪的話,道:“看來謝謙到底是說動了他兒子。”
“謝洛畢竟是嫡長子,”李恪道,“他身上耗費的心力資源,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
“既是如此,你媳婦倒可以和他家重新來往起來了,正好他姑娘一年後出孝,到時借著指婚重新親近些,也不打眼,”皇後說著,又問李恪,“我昨兒聽斕兒說,抓住歹人的是金堂?”
“正是,”李恪眉目舒緩了些,道,“那孩子回府時發現開門的人不對,便留了心,叫跟著的下人藏了起來,正好逮住了想跑的歹人。”
“是個有勇有謀的好孩子,”皇後看了李恪一眼,才問,“那琅哥兒的事,你們是如何打算的?”
“若不是遇著巧,琅哥兒差點就沒了,這事自然不能就這麼算了,”李錚在李恪的示意下答道,“隻是如今皇上還在,若咱們和那二人死磕到底,怕隻會兩敗俱傷,我們打算先放一放,如今先撕他一塊肉,等咱們不必受製於人時,再和他好生計較。”
“可以倒是可以,”皇後聽了,仔細想了想道,“日後若想名正言順的和他們計較,此時便不能直接和他們對上,這其中關竅,還得好好謀劃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