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璃給她上藥的手顫了顫,沉定的臉上今夜第一次出現慌亂的神情。
仰頭看她:“你想起什麼來了?”
瞧這心虛的模樣,看來是真有其事啊。
寧嬈咬了咬牙,拚命告誡自己:打不過,打不過,智取,智取……
她裝出滿不在乎的模樣,白了他一眼:“你管我想起什麼來了,不過……”她眼珠轉了轉,顯出恰到好處的好奇:“我倒真想看看這地宮長什麼樣。”
江璃眸中精光內蘊,緊盯著她:“想看……看來你沒想起來,那怎麼知道的?”他略一忖,試探著問:“有人告訴你的?誰?”
寧嬈微微一笑,前傾了身體正對上他的視線:“我不想說,你自己猜吧。”
江璃被她一噎,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他臉色不好,她就高興了。
寧嬈平了平裙紗上的褶皺,站起身,風輕雲淡地看向江璃:“開地宮啊,愣著乾什麼,我想看看。”
江璃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站起身,轉到禦座後,探胳膊進去摸了摸,找到機括,摁下去。
座椅斜後方的畫壁倏然裂開了一道縫,兩側牆壁轟隆隆退開,不消多時,便出現了一道圓拱矮門。
江璃看了寧嬈一眼,伸出了手,示意她過來牽著自己。
寧嬈噘嘴,嫌棄地掠了他一眼,把手背到身後,探身看了看地宮入口,裡麵黑漆漆的,連點亮光都沒有,猶如幽獸之腹,透出森森的涼氣。
她站住了,眼珠轉了轉,問:“我剛才沒看清,你摁了哪裡?”
江璃瞥了她一眼,又走到禦座後,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寧嬈過去。
鎏金的蟠龍椅後雕飾繁複,大約是在龍尾的位置鑲嵌著一顆藍寶石,江璃指了指那裡,道:“如果再摁一下這門就關上了。”
寧嬈仔細看著,默記在心裡,點頭。
“景桓……”她放軟了聲音,帶著誘哄似得溫柔,“你能不能走在前邊,我有些怕黑。”
江璃回身看她,沒什麼表情,聲音也平緩無波:“那你跟緊了,小心台階,彆絆倒。”
說罷,他隨手拿了燈燭彎身進去了。
寧嬈見他步步石階下去,那一點幽暗的光漸行漸遠,默默地後退,後退,再後退,倏然,一閃身飛快到了龍椅後,摁下機括,那道門便緩緩地合上了。
她本以為江璃發覺自己暗算了他會飛快地往回跑,忙堵住地宮門口,想攔住他,卻見江璃背對著門,站得平平穩穩,一動不動,好像早就料到她會有此一招似得。
寧嬈搖了搖頭,不會的,他肯定是沒料到她會有此一招,被嚇傻了。
因此心情格外暢快地回來,坐到龍椅上,摸摸玉璽,戳戳奏疏,四平八穩地倚著坐好了,感受一下當皇帝的感覺。
她蹙了蹙眉,說實話,不怎麼好。
這龍椅看上去金光流朔的,她也坐過好些回兒,怎麼就沒發現這麼硬,這麼硌人……
虧得江璃天天坐,也不嫌難受。
正捉摸著,崔阮浩進來了。
一見是寧嬈,嚇了一跳:“娘娘,陛下呢?”
寧嬈抬起下頜,倨傲看他:“殺雍淵的聖旨追回來了?陳相追回來了?”
崔阮浩頷首:“都追回來了……不是……”他四下環顧,“娘娘,您到底把陛下弄哪兒去了?”
寧嬈噓了一聲,向他投去神秘眼神:“陛下走了,他說他當皇帝當膩了,從今兒起,這皇帝改由本宮當,怎麼樣?”
崔阮浩嗆了一下,險些沒站穩。
等回過神來,視線瞥向地宮入口的那堵牆,心中有幾分了然,禁衛一直守著門口,不見人出去,東西偏殿也沒動靜,還能去哪兒?
他舒了口氣,諄諄勸道:“娘娘,您可彆覺得這皇帝好當,滿朝的文武宗親,一肚子的機靈算計,這皇帝陛下每日裡也得辛苦籌謀、如履薄冰,不然,非得讓這些龜孫子吞了不可。”
“而且……”他指向地宮入口的那堵牆,剛想說什麼,被寧嬈打斷。
“你是他的人,自然向著他說話,當皇帝多好啊,想殺誰就殺誰,想處置誰就處置誰,誰也沒有他威風。他這人啊,又一點情麵不講,心狠手辣,說翻臉就翻臉!”
寧嬈想起前事種種,不由得含怨挾氣。
話音剛落,那道門轟隆隆的又打開了,江璃一手端燈燭,一手負在身後,慢悠悠地出來,清清涼涼地說:“我心狠手辣,說翻臉就翻臉,你趕緊捉摸捉摸自己想怎麼死吧。”
寧嬈像見了鬼,險些從龍椅上栽下去。
崔阮浩無辜地看向她:“奴才剛才就想說,這地宮能從裡麵打開,娘娘您說話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