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55章(1 / 2)

當皇後失去記憶 桑狸 14274 字 3個月前

寧嬈愣愣發怔,赤著腳連連後退。

她凝著那張臉,輕輕地說:“孟淮竹……”

孟淮竹莞爾,美眸彎彎,有著說不儘的嫵媚風情,笑靨妖冶地看著寧嬈:“好妹妹,看來你都知道了。”

她微微停頓,眸中若流轉著千泓萬波,粼粼而幽邃,輕啟檀口,悠悠然道:“也是,事情都到這地步了,估摸著,你那點身世也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那皇帝如此精明,能瞞他至今已是難得了。”

她抬手輕扶了扶鬢側的鳳銜玉珠珍珠步搖,看向沉默著的寧嬈,前傾了身體:“你怎麼了?我是你姐姐啊,這張臉就是最好的證明。”

寧嬈後退兩步,站住了,視線沉靜地盯著她,含了一絲戒備,問:“你為什麼打扮成這個模樣?”

孟淮竹笑容愈加深瀲,抬起刺繡著祥雲鸞鳳的蜀錦臂袖,凝目看去,帶著一點點無辜與天真:“我們同樣出身於雲梁孟氏,長了一張同樣的臉,這鳳袍你能穿,我為何穿不得?”

她轉頭環視寢殿,映入眸中儘是珠光影壁,瀲灩浮華,如同芒刺生在了眼底,刺得她難受至極:“淮雪,我們兩個人的命還真是不同。你從小就衣食無缺,有人疼,有人愛,可以養尊處優地做你的官小姐。可是我呢?我自小便要隨著義父四處飄零,受儘了世態炎涼,那些苦真是想都不願意再回想。”

孟淮竹斂過臂袖,步步緊逼寧嬈,笑得愈加穠豔:“等長大了,我有足夠的力量來把握自己的人生了,我發覺我們還是不一樣。你嫁給了皇帝,成了皇後,繼續過著金尊玉貴的日子。那個皇帝,那麼陰,那麼狠,可偏偏對你這麼好,就算知道了你的身世,也依舊不離不棄。還有那孩子,在偏殿睡著,那麼可愛……”

她悵然歎道:“怎麼這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是你的啊……”

寧嬈不為所動,仍舊警惕地盯著她,手悄悄地去摸身後妝篋匣子裡的尖銳金釵,問:“所以,你想乾什麼?”

“我想和你換一換,由我來當這個皇後。”她怡然悠閒地揉了揉額角,“從前,你可是答應過的。”

“你胡說!”寧嬈厲聲反駁:“我絕不可能答應這樣的事!”

一陣靜默,孟淮竹漸漸收斂了笑意,美豔傾華的臉上一瞬轉涼,凜凜凝著寧嬈,冷聲道:“念著你失去了記憶,讓你過了這麼長時間悠閒清靜的日子,現下你還要繼續裝糊塗嗎?”

“皇帝抓了我們的義父,你就忍心眼睜睜看著?”

寧嬈摸出了金釵,攥在手裡,“景桓已經答應我了,不會殺義父。”

“他說不會你就信了?”

孟淮竹的聲音隱去柔澤,透出尖嘯:“那皇帝向來詭計多端,萬一他是在糊弄你呢?說不定現在處斬的聖旨已經在去刑部的路上。”

寧嬈步步後退,退到牆邊,那根金釵被她攥出了一層薄膩膩的汗,她的聲音有些發顫:“那你說怎麼辦?”

孟淮竹一默,轉而浮上頗具蠱惑的笑,帶著哄勸意味,輕輕地說:“你去找陳宣若,皇帝將此事交給了他來料理,你與他又有過舊日的情分,讓陳宣若替你把義父救出來,應該不會太難。”

“這樣會害了宣若!”寧嬈堅決反對。

孟淮竹冷聲道:“你怕害了那個,怕害了這個,就不怕拖延得久了害了我們的義父嗎?你都嫁給皇帝了,跟陳宣若早就沒有關係了,利用他一下怎麼了?他是死是活跟你有什麼關係?”

寧嬈咬緊了牙關,腕間用力,倏然將手中金釵刺向孟淮竹。

金光流朔,劃破了沉寂的夜空,帶著點點熠熠的尾翼,迅疾的襲來,孟淮竹好似早有預料,唇角鄙薄不屑的輕挑了挑,劈手截住寧嬈的胳膊,那尖銳的金釵堪堪停在她胸前一寸。

“淮雪,我是你姐姐,你竟這樣對我嗎?”

寧嬈的胳膊被孟淮竹抓著,掙脫不得,咬牙道:“你是我姐姐,你還逼我喝六尾窟殺,這一段我想起來了,是景怡救了我,若不是他,我現在恐怕早就死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

孟淮竹鬆開了寧嬈,垂斂下眉目,神情稍顯寂落悵然,喟然道:“你以為我不心疼嗎?可你……為何那般倔強?大魏本就是我們的仇敵,你和那個皇帝從一開始就是逢場作戲,到了如今,你竟然寧願死也不肯給他下毒。你忘了,我們的父親是怎麼死的,我們的雲梁是如何被滅的。”

寧嬈在她的話語中覓到了濃鬱的哀傷淒怨,氣勢不禁弱了下來:“可,這一切也不是景桓的錯啊。他也是無辜受害者,他被雲梁害得也不輕,你……你彆盯著他了,你也不是他的對手啊。”

好像有軟綿綿的箭直戳孟淮竹的腦門。

她當即炸毛:“我不是他的對手?”她冷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寧嬈:“你在宮裡養尊處優得被養傻了吧?你給我等著看,我和江璃到底誰更厲害。”

寧嬈怯怯地後退,喏喏道:“他從來不讓我替他做這個,做那個,自己把什麼事都做的好好的。可你呢,一會兒讓我給景桓下毒,一會兒又讓我找陳宣若救義父,合著離了我你什麼都乾不了啊。你還說你比景桓厲害?”

孟淮竹:!!

她想殺人!

她想把眼前這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妖精剝皮抽筋!

寧嬈好似察覺到了危險,忙繞到穹頂大柱後躲著,抱著柱子嚶嚶道:“我承認你是我姐姐了,你趕緊走吧,彆讓彆人看見你跟我長得一模一樣。”

外麵久久無動靜,她探出頭來,見孟淮竹一臉冷怒地盯著她,恨不得把視線化作千萬根箭矢,齊齊射向她。

寧嬈打了個哆嗦:“咱兩長得這麼像,你跟我一樣漂亮,你抓緊時間趁著年輕也去找個良人嫁了吧,景桓是我的,是你妹夫,你不能乾有損倫理道德的事,那是在丟咱們雲梁人的臉。”

孟淮竹被氣得胸前起伏不定,狠狠地吸了口氣,攥緊拳頭,繞到柱子後揪著寧嬈的耳朵把她拖了出來。

“長本事了,啊!敢來擠兌我?你是真傻了,還是在跟我裝傻充愣?”

寧嬈耳朵被擰得火辣辣疼,倒呲了口涼氣,一邊往外扒孟淮竹的手,一邊嚎叫:“你們怎麼都這樣?我耳朵招誰惹誰了……”

這一嚎,招來了人。

玄珠在門扇外走近,揚聲問:“娘娘,您怎麼了?”

孟淮竹眼中掠過凜然殺氣,手去摸腰間的軟劍,寧嬈忙抻了頭道:“沒什麼,我隻是剛才被魘住了,現下已經醒了,沒有大礙,你去休息吧。”

玄珠似是不放心,流連在外來回踱步,猶豫道:“娘娘要不要喝點安神湯?”說著,手覆上了門紗間的雕木,像是要推門而入。

寧嬈忙製止:“彆進來,我不想喝,就想睡覺,你不要來打擾我。”

玄珠靜了靜,緩緩地將手收了回去,卻仍是不放心:“娘娘當真無恙?”

“無恙,無恙。”寧嬈瞅著孟淮竹那薄薄的刃,心跳如擂鼓,還得強撐鎮定:“你快些回去吧,你在這兒我總睡不安穩,若是我要什麼,我會叫你的。”

玄珠又猶豫了一陣兒,才隔著門扇拂了拂身,滿含心事地走了。

孟淮竹長舒了口氣,鬆開軟劍。

“姐姐,你彆揪我耳朵。”寧嬈擰著眉抱怨。

卻是惹得孟淮竹一陣愣怔出神。

她神色渺然,悵惘地看向寧嬈,不自覺地鬆開手,又反手摸了摸那被自己揪紅了的耳朵。

摸得寧嬈一陣酥酥癢,連忙偏頭躲開。

“淮雪……我知道對不起你。”孟淮竹輕歎:“可我也是沒辦法,我們國破家亡,本就勢弱,若不用些陰謀詭計怎麼與大魏抗衡?彆的不論,那些活在水深火熱裡的雲梁人,你忍心不管他們嗎?”

寧嬈低了頭。

好半天,她才說:“可若繼續與大魏為敵就能救雲梁人了嗎?且不說實力懸殊極大,這樣製造事端,繼續仇怨相對,對雲梁人就是好的嗎……”

孟淮竹陡然出手,劈在寧嬈的頸骨上,她毫無防備,傾然倒下,孟淮竹上前將她抱住,極小心地護住她的後腦和脖子,慢慢地把她抱起,放進壁櫥裡。

做完了這些,她坐到妝台前,平複下心神,拿起梨花木梳,開始梳整發髻。

綢緞一般的青絲被高高琯成雲髻,綴著銀鉑珠釵,唇點胭脂,霞暈漫染,額間的花鈿流轉著潤質的光澤,將嬌顏映襯的姣美惑目。

她在鏡前坐了一陣兒,耳尖顫了顫,門被推開了。

夜間的寒涼裹挾著濃鬱的龍涎香一湧而入,江璃走近,先是瞧著銅鏡中的那張臉一怔,轉而關切道:“阿嬈,你怎麼還不睡?”

孟淮竹輕輕一笑,站起身,慢慢靠近江璃,垂下眉目,幽柔孱弱的模樣:“做了一個噩夢,便再也睡不著了。”

她仿佛疲累難解的樣子,自然地往江璃懷中倒去,江璃後退一步,躲開。

他端著曳地的衣袖極自然地繞著床榻轉了半圈,眼中燃起精光,熠熠發亮,清潤一笑:“既然眠淺,明日叫太醫來給你開些安神的藥。”

江璃稍作停頓,靠近孟淮竹,道:“大約是這些日子事情太多,你有些累了,而且……這屋子也太悶了些,脂粉味兒這麼濃,你睡不著也是自然,不如讓宮人進來清掃清掃。”

說罷,作勢就要回身叫人。

被孟淮竹握住了手拽了回來。

她語氣輕柔,若幽蘭淺嗬:“景桓,就算要清掃明日也來得及啊,今夜已晚了,不如我們先早些安歇吧。”

江璃定定地看她,唇角微彎,俊秀的臉上笑意漸濃,卻在一瞬驟然冷卻,僵直的手從孟淮竹的手心裡抽出來,徑直掐住她的脖頸。

迫的她步步後退,一直抵到了牆壁。

江璃冷聲問:“你把阿嬈弄到哪裡去了?”

孟淮竹的脖子被掐住,受製於人,怎麼看都難以逃脫。卻絲毫不亂,仍嫵媚一笑,“陛下好眼力,是怎麼看出來的?”

江璃的神情愈加陰騭,聲音宛如寒潭玄冰:“阿嬈在哪裡?”

孟淮竹笑意穠豔,雖然脖子動不了,但卻一點不緊張,流露出小女孩天真的好奇,半嗔半嬌道:“陛下若是不回答,我是不會告訴你阿嬈在哪裡的。”

江璃的眉宇蹙了蹙,勾起冷煞的殺氣。

掐住孟淮竹脖子的手漸漸收緊,她的臉被憋的通紅,喘著粗氣,但卻仍掛著媚極的笑。

江璃始終神情冷漠,仿佛這要置人於死地的手不是他的。

良久,他的手鬆開,鬼門關裡走了一遭的孟淮竹捂著脖子猛烈咳嗽,邊咳邊哈哈大笑。

“皇帝陛下,我猜你對阿嬈肯定不止是表麵的愛寵與溫柔,你一定……”她幽沉了聲調,“你一定用你自己的方式折磨過她。你看穿了她有事瞞著你,看穿了她背負著難以言說的辛秘,可是你又問不出來,心中定是憤懣難平的吧,你舍不得殺她,可你有的是能令她難堪,有苦難言的法子折磨她,對不對?”

孟淮竹收斂了笑意,容色冷冽,含著幾分諷意:“你本就是個心狠手辣、性情乖張的人,可你當初偏要做出一副和煦佳公子的模樣誘阿嬈上鉤,你猜,阿嬈嫁給你之後有沒有後悔過?”

江璃薄唇緊抿,麵容陰沉至極,隱隱透出戾氣。

“惹惱了朕,對你有什麼好處?”他的聲調一慣的悠揚有韻味,卻毫無溫度:“你吃準因為你是阿嬈的姐姐,所以朕不會殺你?可這世上有的是能讓人於無聲無息間消失的方法,連一根骨頭都不會留下,到時候,誰又能把你這條命算到朕的身上?”

孟淮竹臉色煞白,不自覺後退。

江璃斜睨了她一眼,眼底儘是不屑,“朕再問最後一遍,阿嬈在哪裡?”

孟淮竹一邊後退,一邊瞥向壁櫥,故作沉定:“陛下應該不想讓彆人看見我的樣子吧,送我出宮。”

江璃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那四方合著的壁櫥,陰鬱的麵容掠過一絲慌亂,臂袖垂下,掩在裡麵的手緊攥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