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70章(2 / 2)

當皇後失去記憶 桑狸 11136 字 3個月前

因此,彆說是尋常官宦人家的一年聘期了,就是普通的納彩、問名也是能快就快,隻匆匆兩月,婚期便至。

這中間,寧嬈被關在家裡背宮規,可總有些零星消息傳到她的耳朵裡。

譬如,沒當上太子妃的南瑩婉回了家,端睦公主當即為她擇選了申允伯為夫婿,出嫁的日子甚至比江璃和寧嬈成親的日子還要早。

再者,陳吟初央告兄長向楚王提親,被楚王回絕,陳吟初便收拾行囊回了南郡,再無音訊。

寧嬈就是在這樣的一片淩亂中嫁進了東宮。

初時,麵對宮中繁瑣的雜事和心思各異的人,她總是手忙腳亂,出了很多疏漏。那時也正是前朝繁忙的時候,可江璃遊刃有餘,還能騰出手替她理賬目、威懾宮人。

寧嬈心疼他,用足了心思去學,漸漸的,便上了手,知道該如何查驗每季的賬目,知道該如何去恩威並施地管束下人,知道如何端起太子妃的架子。

歲月平靜流逝,直到嘉業二十六年的十月。

寧嬈那時懷了英儒正兩個月,胎未坐穩,不管是她還是江璃都提著一顆心。特彆是江璃,每日忙完政務,不管多晚,都要來看一看寧嬈,看到她睡得安穩,才能放下心來。

可是,他越發忙碌,有時連續數日都不能見他一麵。

寧嬈心疼他的身體,經常親自鑽進小廚房給他燉一些補品,送到前殿書房裡。

也正因此,見到了一些生麵孔。

譬如,時常出入東宮,一身勁裝威風凜凜的竟是個姑娘。

江璃告訴她,那是陵州阮氏的嫡女,當年江璃蟄伏沛縣時曾去影山學藝,因此結識了許多師兄弟,這位阮思思就是其中一個。她執掌江璃所創的影衛中的一個重要分支,專替江璃做一些隱秘事,頗得器重。

據寧嬈觀察,除了江璃身邊那個經常跟著的幕僚,就屬她最得江璃器重。

寧嬈此時已經知道,那經常跟在江璃身後的幕僚名叫沈易之,和當日出賣秦興的沈攸之是師兄弟,也難怪他看到沈攸之被射殺時會是那副哀傷表情。

寧嬈借著送羹湯,總能將他們的話聽上一兩句。

無外乎是圍繞胥仲和江偃。

也是,如今江璃大權在握,對他威脅最大的恐怕就是這兩個人了吧。

沒幾日,宮中傳來消息,皇帝陛下病危,怕是不行了。

而江璃作為監國太子已有數日未歸,寧嬈苦守在東宮裡,往宮裡派了許多人去詢問消息,都無功而返。

她實在坐不住,唯有親自去一趟。

宣室殿外禁衛防守嚴密,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辛虧這些人都識得寧嬈,沒有攔她,將她放了進去。

那蜿蜒幽長的石階上不時有官員錯身而過,寧嬈聽他們在議論,所說最多的竟是江偃。

“都這個時候了,陛下這麼急著召楚王回來乾什麼?莫不是儲位有變……”

“噓,胡說什麼?你沒看這裡裡外外都是太子的人嗎?守在陛下病榻前的都是三朝元老,個頂個的東宮派,連外麵的禁衛都是東宮的人,還能有什麼變?”

寧嬈聽著,神情越發凝重。

自她和江璃成親後,江偃就上表自請回了封地,匆匆數月,乏有音訊,為何偏偏這個時候要把他召回來?

她揣著這個心事,進了宣室殿,崔阮浩守在門口,一副凜然警惕的神情,見是寧嬈,長鬆了口氣,又不免道:“太子妃您還懷著身孕,不好好歇著……”

寧嬈捂住腹部,道:“我有些擔心殿下,想來看看。”

崔阮浩朝裡望了一眼,歎了口氣,衝寧嬈做了個請的姿勢。

而他自己,還是如守門神一般,牢牢守著宣室殿正門。

寧嬈緩步靠近寢殿,隔著一道屏風,裡麵傳出了女子壓低了的聲音。

“師兄,不能再等了。驛官傳訊,楚王已到長安郊外了,或是派人截殺,或是……”她的聲音越發低,幾乎是從嗓子眼裡溢出來的:“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寧嬈要繞開屏風進去的腳步驟然停下。

“不行!這是皇帝陛下,是太子的生身父親,怎能如此……”是沈易之的聲音。

“他配做父親嗎?”這一聲尖利,露出了本來的聲線,寧嬈判斷出是阮思思的聲音。她嘲諷道:“將自己無過幼年的兒子貶黜出長安,不聞不問,任他自身自滅,到了這個地步,還想著那個妖妃的兒子。你可知,聽聞楚王將要入長安,胥仲已蠢蠢欲動,若不早做決斷,隻怕太子不能順利繼位。”

“那也不能……”

“好了!”

江璃厲聲打斷他們,走到龍榻前,望著自己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父皇,緩聲道:“父皇,您可否下旨,讓景怡回封地?”

老皇帝似是病得糊塗了,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半闔雙目,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語。

江璃傾身把耳朵貼了上去。

“景怡……景怡……”

原來是在喚自己幼子的名字。

江璃諷刺地勾了勾唇,眼中本就寡淡的溫情瞬時冷淡下來。

此時,禁衛從側門入內,跪在江璃身邊道:“殿下,楚王已入重華門,直往宣室殿來了。”

“這麼快?”

禁衛道:“陛下暗令禁軍統領在外宮門接應,因此楚王得以長驅直入,無人敢阻。”

江璃的臉色愈加陰冷。

阮思思上前一步,急聲喊道:“師兄!”

江璃僵滯了片刻,道:“把藥拿來。”

阮思思快步上前,遞給了江璃早已備好的湯藥。

“不行!殿下,這是您的君父,您會後悔的!會有報應的!”沈易之大喊,但隨即聲音被阻斷,隻剩下幾聲徒勞的嗡嗡,隔著屏風,寧嬈看見阮思思上前把他提溜到了一邊,捂住了他的嘴。

寧嬈站在屏風外,攥緊了自己的衣袖,渾身顫抖。

若是皇帝不死,或者說不能在景怡來之前死,那麼江璃便不能順利登位,而他們兄弟之間必有一爭……

這樣想著,屏風裡傳出江璃柔緩至極的聲音:“父皇,太醫院送來藥了,兒臣喂您喝了吧。”

一陣衣料摩挲的聲響,江璃把皇帝扶了起來,喂他飲儘了那碗藥。

沈易之在阮思思的鉗製中劇烈地掙紮著,倏然間,他停止了掙紮,愣愣地站住。

龍榻上那病入膏肓的老人口鼻噴血,飛濺的鮮血有大半潑到了江璃的身上。

江璃愣怔了片刻,沒有去擦自己臉上的血,隻是將碗放到了一邊,傾身去摟住自己的父皇,將他輕緩安穩地放回榻上。

“父皇……若是有來世,你我不要再做父子了,所有恩怨就此一筆勾銷,景桓對您再無怨恨。”

那病重糊塗的老皇帝在生死一線似乎恢複了少許清明,他抓住江璃的手,顫顫發抖,艱難道:“景桓,你要善待景怡,善待他……”他一說話,更多的血順著唇角淌下來,洇透了大片的寢衣。

江璃一片平靜,再無剛才的冷厲積怨,隻是衝著自己的父皇道:“好,我會善待他,父皇,您安心走吧。”

得了保證,老皇帝終於油儘燈枯,一歪頭,吐出最後一口氣,撒手人寰。

幾乎同時,殿外響起一連串的腳步聲,“父皇,兒臣來了……”

在屏風外的寧嬈腦中一根弦驟然繃緊,呼吸不由得加重,落在寂寂無聲的殿宇分外明顯。

她腕間一緊,被屏風內的人拽了進去。

阮思思見是她,眸中炙火怒燒,殺氣騰升,下意識去摸腰間的劍。

沈易之忙上來擋在了寧嬈的前麵,厲聲道:“你敢傷害太子妃!”

本來跪在病榻前的江璃一聽到這三個字,猶如驚雷劈到了他的脊背上,凜然一顫,隻覺身體僵住了。

而外麵,江偃跟禁衛爭執的聲音越發大:“本王奉詔而來,為什麼不讓我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