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84章(2 / 2)

當皇後失去記憶 桑狸 10985 字 6個月前

“可是臣手裡的這個消息定然是陛下想要的!”大約是覓到了江璃眼底那冷銳的殺意,一直沉定自若的衛昀突然慌張起來,跪著上前挪了兩步,連聲道:“羅坤止兵於函關,而胥仲最近也按兵不動,難道陛下就不想知道他們在等什麼,在打什麼算盤嗎?”

江璃道:“你知道?”

衛昀喉嚨滾動,強自壓下心底那份緊張慌亂,努力讓自己清醒,道:“臣可如實相告,可是陛下要答應臣,保臣一條性命,保我衛氏安然無恙。”

江璃低頭掠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個不值得投注太多精力與視線的螻蟻,微勾的唇角上噙著些許蔑然,道:“好,朕答應你。”

衛昀鬆了口氣,卻眉宇深斂,神色陡然凝重起來:“他在練蠱人。”

江璃皺眉:“蠱人?”

“臣也是在一個極偶然的機會留心到的,此乃雲梁秘法,將活人抓來,浸入泡著蠱藥的湯汁中,七七四十九日,便會讓活人失去心智,六親不認,甚至不會痛疼,而後再把他們派去戰場,讓他們殺敵。陛下請想一想,一群身體健壯,不知痛疼的士兵,一旦上了戰場那便是不死不休,縱然魏軍數量遠多於羅坤所部,可若是這樣,就算獲勝,恐怕我軍也會傷亡慘重,元氣大傷。到時,北有突厥虎視眈眈,南有新羅不甘臣服,我大魏恐怕危矣。”

江璃的臉色果然暗沉了下去。

蠱人,雖然聽上去匪夷所思,但是這麼多年以來他所接觸到的詭異的雲梁蠱毒已不計其數,情蠱,惑心蠱……哪一樣不是匪夷所思卻又實實在在存在的。

江璃在衛昀麵前踱了數步,停下,道:“你所言屬實嗎?”

衛昀道:“陛下,臣的身家性命如今都在您的手裡,臣敢胡說嗎?”

江璃問:“那麼你知道所謂蠱人可有法兒對付嗎?”

衛昀搖頭:“臣並非雲梁人,對雲梁蠱毒知之甚少,就算胥仲曾在臣麵前提及過,臣恐怕也聽不懂。”

江璃沉思片刻,吩咐禁衛先將衛昀押下去,嚴加看管。他又讓阮思思也下去,瓊閣中隻剩下徐道人和江璃兩人。

江璃望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徐道人,道:“依師父之見,雲梁蠱毒當真能有此奇效?”

徐道人說:“當年浮笙在此學藝時,胥仲來探望他,曾特意提過‘蠱人’一說。”

江璃一凜,胥仲是從那個時候起就開始想要研製蠱人了?可是為什麼時隔多年,才付諸於實踐?

徐道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那時的浮笙雖為雲梁太子,但鮮少提及雲梁蠱蟲相乾的事,即便是提起來,也是滿麵擔憂與歎息,要知道當年的孟氏先祖研製蠱蟲是因為其子女身患諱疾,研製蠱蟲,提煉為藥,是為了治病。可一代一代的傳下去,卻變了味兒,新的蠱蟲層出不窮,卻是救人的少,害人的多,浮笙曾經說過,若是他當了國主,能主理朝政,甚至想把那收攏百蠱的蠱室燒了,絕了世人的貪念遐思。”

江璃聽了這一段,心想,這孟浮笙死去多年,卻還有這麼多人對他死心塌地,日夜懷念,也不是沒有道理。其境界和仁念非一般人所能比,至少,江璃自忖自己是比不了的。

他默然片刻,回歸正題:“既然這樣,胥仲想要在那個時候煉製蠱人,怕是不行了。”

徐道人頷首:“那個時候的胥仲隻能看出他頗有野心,但對浮笙還是敬重有加的。不太會公開拂逆浮笙的意思,所以我推測那個時候他也隻是有這個心,不敢付諸於實踐。”

江璃眉宇深斂,道:“那後來呢?後來灩妃掌了大魏權柄,與胥仲沆瀣一氣,那個時候他應該有機會可以練蠱人了吧,為何拖到今日?”

徐道人默然片刻,仰頭看江璃:“你心中沒有猜測嗎?”

江璃在一瞬之間目光躲閃開,但也隻是一瞬,他的意誌擠占了本能,迅速的恢複過來,藏在袖間的手攥緊,沉定道:“為了景怡。”

“那個時候,他與灩妃最大的心願恐怕就是把景怡扶上太子之位,蠱人,雖是奇兵之招,但終究是以活人練成,過於殘忍,在推行仁善、憫弱的正統儒學的大魏,恐怕難為世人所容。若是強行煉製,所帶來的爭議與毀謗都會算在景怡的身上。”

所以,那個時候,權衡利弊,他不會練蠱人。

徐道人點頭:“我一直覺得奇怪,胥仲製造你和宗親之間的矛盾,拉攏他們,煽動藩將謀反,又利用沈易之,種種手筆看起來想要中傷你的目的多過想要推翻大魏。”

“我看,他的目的不在於要替雲梁複仇,而是想把楚王殿下扶上帝位。”

江璃掩在袖中的拳頭越握越緊,青筋暴露,骨節突兀,森森發白。

徐道人看著他,沉聲道:“想要防總是防不勝防的,依我看,這禍端就在你的親弟弟身上,若是沒了他,胥仲就好對付多了。”

徐道人也是有私心的。他一點都不在乎胥仲是不是在以卵擊石、自掘墳墓,他在乎的是胥仲身後那數以萬計的雲梁民眾。

寧嬈曾對他說過,胥仲此人善於蠱惑人心,那些雲梁人深受他的蒙蔽,為他馬首是瞻,萬一將來胥仲真得與江璃避不開一戰,那勢必會讓這些雲梁人打頭陣,江璃為了保護他身後的大魏山河,肯定不會留情。到時,大片死傷定然在所難免。

這與雲梁而言,將會是繼滅國之後的又一次滅頂之災。

他想保護雲梁,便要儘一切方法阻止這樣的事發生,而殺楚王,顯然是最便利的捷徑。

但出乎他所料,向來殺伐果決的江璃卻猶豫了。

他默然良久,沒有順著徐道人的話往下接,而是沉靜地端袖朝他揖了一禮,道:“今日之事多謝師父為我費心,天色不早,景桓先行告辭了。”

說罷,轉身出了瓊閣。

外麵已飄起了細雨絲,山頂陰風凜冽透骨,吹拂著細雨迎麵撲來,迅速驅散了臉頰上僅存的餘溫。

他順著泥濘的山路走回廂房,隔著老遠便看見,那方方正正的一間房,被昏黃的燭光攏出融融暖意,而素白的茜紗窗紙上疊著數道身影,不時有笑語傳出。

因為撥給孟淮竹他們住的客房都在陰麵,即便燒起了爐子一時半會也暖不過來,反正江璃也不在,寧嬈乾脆把他們叫到了自己的廂房裡,打葉子牌。

寧嬈把荀念也叫了過來,這樣湊成四人一桌,正好餘出一人可以給大家端茶倒水。

這個端茶倒水的重任毫無懸念的落在了江偃的身上,因為一共五個人,除了被孟淮竹立場明確的罩著的陳宣若,剩下寧嬈和荀念,他都打不過……

江偃滿是怨念地斟了四杯茶端回來,裡麵叫聲盈天,果然又吵起來了。

“這個牌不對,我剛剛明明見它在這裡,怎麼你又出了一遍?”是寧嬈的聲音。

孟淮竹臉不紅心不跳地掠了一眼桌上被撿出來的葉子牌,道:“這些牌都長差不多,你肯定看錯了。”

“胡說!”荀念把桌子拍得‘哐當’響,指著孟淮竹強烈譴責:“我剛才親眼看見你偷牌!”

孟淮竹隔著半張金狐狸麵具,鄙夷地掃了一眼荀念:“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還親眼看見,你個傻子會看什麼?”

寧嬈大怒:“你說誰是傻子呢?”

後麵又是一陣‘哐當’,‘嘩啦’……像是桌子被砸碎了,葉子牌滾了一地,推搡、拉扯的聲音蓋過了說話聲,江偃一邊躲著從自己耳邊擦過去的茶甌、銅爐,一邊抱著剛出爐的梅花糕往門外跑。

邊跑邊腹誹:一群野蠻人!

開了門出來,見江璃就站在門外,愣怔且茫然地看著窗,聽到聲響,又轉過頭來看他。

江偃忙奔上前來,擋在他麵前,道:“彆進去,皇兄你千萬彆進去,他們打起架來沒個輕重,可彆傷著你。”

江璃站在原地,默然看他,一點也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江偃低頭從碟子裡拿了塊梅花糕給江璃,剛想往他手裡塞,卻見他的虎口處沾了點灰漬,便轉而要往他的另一隻手裡塞,發覺另一隻手的手心裡也臟,想了想,直接給他塞嘴裡。

江璃麵無表情,可是卻極配合地把梅花糕一點一點咬進嘴裡,江偃塞完了,抬手撲了撲他粘在腮上的糖霜,衝他微微一笑。

剛想說什麼,廂房裡那本就不消停的打鬥響動裡突然爆出一聲震天響,接著,一道火光竄了起來,好像是點著了棉帳,將窗扇映得通紅。

江偃的腦子裡閃過一堆念頭……

把房子點了,徐老頭那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怎麼辦?

肯定得賠錢,或者把他們掃出山門,這深更半夜的,又下雨,要是被掃地出門了去哪裡住?

還有阿嬈,她也太奇怪了,這個荀念不過跟她剛剛才認識,她就這麼護著,為了他不惜跟孟淮竹翻臉,連江偃自己都沒有過這種待遇,他憑什麼啊?

他想著,不由得微微泛上幾許酸氣,江璃已從他麵前奔過,身形迅疾地踹開門進去了。

呀!江偃突然回過神,人沒事吧……阿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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