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私奔嗎(1 / 2)

張義澤在獄中遭受到了慘無人道的對待。

那幾名獄友, 都是殺人、放火、偷盜的慣犯,心狠手辣, 而且從來不講道理。

每天被踢翻飯碗, 被拳打腳踢,都是最好過的了。後庭花開, 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他受夠了這種恥辱, 再也無顏苟活在世上, 存了死誌。

獄友們見他絕食,在一旁看他笑話, 每當他餓得奄奄一息時,就掰開他的嘴,往他嘴裡灌水灌食物,讓他死不了。

絕食一途走不通,他便想著其他法子。

上吊?沒有繩子。吞金?缺乏金子。割腕?他狠了狠心,一次吃飯時,摔破了碗,藏了一小塊碎片在手裡。

等到夜深人靜, 他劃開了自己的手腕。

但他沒死成。他力氣太弱, 沒劃開動脈, 隻劃破了一條小血管。血腥氣把獄友們驚醒了,又把他救活了。

“嘖!真沒種!”獄友們紛紛嘲笑他。

他被淋了一臉的尿。

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很快摧毀了他的信念,他再也不願意想起從前讀書、飲酒、作樂的日子。他變成了一尊不哭不笑的雕像,任何侮辱都不能叫他有一點兒表情變化。

獄友們一個個被拉出去砍了頭, 牢房裡漸漸隻剩下他一個人。

“張義澤!有人保你出獄!”忽然有一日,牢房外傳來一個聲音。

張義澤的眼珠動了動,沒有立刻起身。

他無數次夢見這樣的場景,醒來後都大哭一場,已經麻木了。

然而這回卻是真的。

牢頭打開鎖鏈,提著他走了出去。等到見到天日的那一刻,眼睛被光線刺得流下淚來,他才終於相信,他被人保出來了。

是誰?誰保他出來的?他放下捂著眼睛的手,四處張望。然後他看到一道如仙女下凡塵似的妙麗身影。

他看著那道身影,似哭似笑。是婷婷啊。他心裡想,她終於原諒他了?

他慢慢朝她走過去,來到她跟前站定,擠出一絲笑容:“婷婷,你原諒我了?”

羅衣上下移動目光,打量他此時的模樣。早已沒有了昔日瀟灑俊逸的模樣。他瘦得脫了形,臉色蠟黃,渾身臟汙得不像樣子,笑起來一口黃牙,離得老遠就聞見他身上的臭氣。

羅衣緩緩點頭,眼睛裡漸漸露出潮氣:“張公子,你……你以後好自為之。”說完,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張義澤下意識地上前追她:“婷婷,彆走!”他眼下剛出獄,什麼也沒有,既然婷婷對他還有一絲情意,他便不能放過了!

在獄中鏽澀的大腦,慢慢轉動起來,開始想著以後的處境。他曾經以為自己此生再也無望,才心死如灰,一度輕生。但誰不想好好活下去?他還要考取功名,還要娶一房貴妻,還要叫白老爺悔不當初!

鏽澀的大腦越轉越快,他暗淡的眼神也漸漸明亮起來,看著羅衣時更是閃動著狂熱。

婷婷心腸好,對他又一往情深,隻要她幫了他這一回,以後他報複白老爺,絕不遷怒她。他會給她一個妾室的名分,隻要她好好服侍他,對正房夫人恭恭敬敬,不要動歪心思,他這裡就永遠有她一口飯吃。

他心裡打的這些主意,除了他這樣齷齪的人,沒有人能想得到。羅衣就沒想到,他居然如此齷齪。但她看著他不停閃爍的目光,便猜到他沒安好心。

她心中“嘖”了一聲,仍然裝作單純不知事的樣子,用帶著憂傷的目光看著他:“張公子叫我?還有何事?”

張義澤看著她美輪美奐的臉,看著她深情又憂傷的目光,心裡那叫一個滿足。

就連在牢中受到的屈辱,都仿佛變淡了。他坐牢又怎麼樣?他受儘侮辱又怎麼樣?婷婷不仍然喜歡他?便是他現在這樣醜陋、肮臟的模樣,他自己都嫌棄得不願意看一眼,她卻仍然能對他流露出深情!

這是多麼深的情意啊!他感動得不行,用深沉的目光看著她道:“婷婷,我知道上回的事,讓你誤會了。可是我也沒辦法,如果我不那樣說,他們就要打死我。”

他把幾個獄友描繪得窮凶極惡,“我差一點就被他們打死了!婷婷,我真的沒辦法,我想活下去,可是他們都不講道理,我隻有說那些話騙他們,叫他們同情我,才能保住一條命。”

他說得情深意切,充滿了忍辱負重,還有濃濃的愧疚,叫人想不原諒他都不能。

羅衣的目光閃了閃,說道:“我不知道你有這樣的苦衷,如果我早知道,一定拚死求我爹把你放出來。”

還是白老爺!都是那個老東西,害他受那麼多苦!張義澤眼中劃過陰狠,隨即他看向羅衣說道:“婷婷,之前是我錯了,我不該跟你……這才叫你爹看到,誤會了我們。可我對你的心是真的,婷婷,我愛你,深深地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他一句比一句深情,好似卑微到了塵埃裡,隻求她多看他一眼。

羅衣想起白婷婷的下場,心裡漸漸湧起一股怒氣。這樣的人,天生自私,天生卑鄙,什麼都無法抹除他骨子裡的險惡。

“我爹不讓我跟你在一起。”她說完,就轉身走了,“你彆跟著我了。我爹說了,不想在揚州城再看到你。你早些離去。”

不想在揚州城看到他?張義澤臉上浮現怒意,在心裡把白老爺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回他沒追過去。他現在什麼模樣,他心裡一清二楚。就算要哄得美人為他癡狂,也得打扮好自己,體體麵麵地去找她。

他沉著臉,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張義澤打算著,先把自己收拾乾淨,然後找份賺錢的活乾,比如給小孩子啟蒙。賺點銀子,他把自己從頭到腳收拾一下,恢複到原先瀟灑俊逸的模樣,再去找婷婷。

他沒想到的是,他才回到家,就見家門口堆著一片片汙穢,門上還淋了黑狗血,時日已經很久了,現在乾涸成黑紫色。

他臉上一片陰沉,繞過那片汙穢,走到屋裡。就見衣服被人剪爛了,書本被人撕壞了,滿牆寫著“畜生”的字樣。

張義澤氣得眼前一陣發黑,幾乎暈倒過去。然而令他難過的還在後麵。

他回來時,沒有遮掩,被鄰居們看到了。很快,就有人衝了進來。

“打死這個畜生!”

“丟了讀書人的臉麵!”

“當初我以為他有才學,是個好人,還借了他幾兩銀子!畜生,還我銀子!”

“他也借了我的!”

“我也被他借了銀子!”

“畜生,還錢!”

張義澤哪有錢還他們?他還不上錢,又低不下頭示弱,被鄰居們一陣好打。

他在獄中受儘了折磨,身體早已脆弱得不堪一擊,挨了鄰居們幾棍子,肋骨都斷了幾根。他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卻發覺鄰居們沒有絲毫停手的意思,不得不忍痛爬起來,狼狽逃竄而去。

鄰居們不依不饒,拿著棍子追在後麵。

“欠錢不還的畜生!”

“有辱斯文!”

“讀書人的名聲都被他壞了!”

隨著一聲聲喊打喊殺,追著他打的人越來越多,便連路邊的小童都撿了石子朝他臉上丟過來。

張義澤心下一片絕望,恨不得立時死了。但餘光看到後麵追來的氣勢洶洶的人,他知道,如果他現在停下,還要再挨一頓打。

終於,他出了城,才擺脫了追他的人。張義澤痛得都麻木了,找了棵大樹,挨著樹乾坐下,一下下喘著粗氣。

他想起婷婷對他說過的話,白老爺不想在揚州城再看到他,頓時明白過來,這些都是白老爺在背後指使的。他胸中的怒氣一陣陣上湧,激得他喉頭腥甜,連連吐了幾口血。這時,他連白婷婷都恨上了。

他歇了一會兒,才聚起力氣,給自己處理傷勢。在獄中挨打比吃飯還準時,他早已學會了如何處理傷勢。

等他處理好,額頭上已經是一片冷汗。他吐出一口氣,緩緩站起身,準備離去。

然而這時,他看到了一道婷婷嫋嫋的身影。眼睛眯了眯,他看著對方走近。

“我來給你送行。”羅衣提著一隻包裹,朝他走過來,“裡麵有一些銀子,還有一些衣裳、食物。”

張義澤並不覺得感動。

白老爺做的那些事,全然打消了他心中的所有好感。但這些東西正好是他需要的,因而伸手接了過來。

他麵上冷冷的,連個笑意都沒有,一句“謝謝”都欠奉。

羅衣仍然做出一副單純模樣,帶著一點歉疚,軟聲問他:“你接下來要到哪裡去?有什麼打算嗎?”

“你爹不讓我在揚州待,我能去哪裡?”他冷冷地道。

“我爹也不是有意的。”羅衣軟聲說道,“你不要怪我爹,好不好?”

張義澤“哈”了一聲,眼裡滿是譏嘲:“我今日的這一切,全都是你爹給我的,我不恨他?”他說話時,臉上一片陰狠,更是咬牙切齒,猙獰得不像話:“告訴你,等我出人頭地,我叫你爹悔不當初!”

羅衣驚呼一聲,掩住口,臉上滿是懼怕:“張公子,你彆這樣,你就當看在我的麵子上,好不好?”

張義澤看著她驚恐之下仍然精致動人的小臉,一時惡從心生,慢慢朝她走過去:“好啊!你過來,服侍我一場,我就叫你爹以後死得好看點!”

他就要離開揚州了,沒想到這小傻子居然來送他,而且是孤身一人來送他。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他就不信,他還治不了這小傻子?他邪念頓生,眼裡閃動著欲念,朝羅衣走過去。

“張公子,你,你彆這樣,我害怕。”羅衣嚇得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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