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隻是性子直,但並非傻子。
在原則性的事上,她有著天然的直覺,不然先帝也不會這麼寵愛於她。
她挑眉道:“這裴衍回不回朝和我有什麼關係?便是他能趕得上,也要看我允不允許,公主的婚宴是隨便什麼人想來就能來的麼?”
話說得很強硬,可從她那緊抿的嘴唇,泛紅的眼尾,卻泄露了她的真實想法。
小皇帝搖著的扇子停了下來,他歎息一聲,歇了與她玩笑的心思。
阿姐還是笑著時的樣子,更合他心意。
“你若是真想嫁給那白玉京,我便為你操辦一場最為盛大的婚宴。封地萬頃,十裡紅妝,你會是這青龍國最受人豔羨的女子。”
微涼的手指擦過眼角,暈開一抹薄紅,他道:“阿姐,是我不好,彆難過了,屆時我在公主府門口立個牌子,上書‘裴衍與狗不得入內’,你看如何?”
長公主原本繃著的臉這才顯露出一絲笑意。
“幼稚。”
待到下定聖旨,塵埃落定之後,皇城之中便為這即將到來的大婚開始了裝扮。
通過這一出,上至達官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對這長公主的受寵程度有了全新的認識。
搶當街強搶狀元郎,皇上不僅沒有處罰她不說,而且還為她下旨賜婚。
大赦天下,給了封地萬頃不夠,還下令把整個皇城之中全部掛上紅綢紅燈籠為公主慶賀。
聽聞陪嫁的嫁妝搬空了半個國庫,曆朝帝後大婚都沒見過如此規格,當真是姐弟情深。
待到次月二十五日,時近黃昏,從皇宮到公主府的道路兩旁圍滿了看熱鬨的人。
更有甚者是從皇城附近的城鎮趕過來的,就隻為了看一眼公主大婚的場景。
通往皇城的大路上,一行人馬正緩緩行進。
為首的男子身穿墨色勁裝,麵容清俊,讓人印象最深的是他那一雙溫和澄澈的雙眼。
若是沒見過他在戰場上殺敵的樣子,任誰也想不到他便是聞明四國的戰神裴衍。
更想不到,這看起來頗為年輕的男子,年齡已近四十。
在他側後方的一名少年身穿月白衣衫,長發在腦後束成馬尾,東張西望,似乎對路過的神色匆忙的行人們頗為好奇。
少年正是裴衍在外聲稱是親子的養子——裴知弦。
他驅馬向前,問道:“父親,這來往行人神色匆匆,像是正準備上皇城之中參加什麼大事一樣,今天難道是什麼特殊日子?”
裴衍的副將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彆再去問。
今日是那嬌蠻尊貴的長公主大婚之日,而她和將軍的那些事情……
都是一筆糊塗賬啊!
新皇下令不讓將軍去參加公主的婚宴,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對上養子探究的目光,裴衍沉吟片刻,好脾氣地解釋道:“今日公主大婚,大概這些人都是為了趕去圍觀的吧。”
裴之弦不解道:“父親身為鎮國將軍,竟也無法參加公主的婚宴嗎?”
哪怕他沒什麼見識,也知道皇室大婚通常會宴請百官,地位越高便越不可能被遺漏,更何況是父親如此之高的官職。
裴衍一時沒有答話,長輩之間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到皇室秘辛,他自然不可能告訴小輩。
更何況,還關乎小姑娘的清譽。
跟在後麵的中年副官急得直咬牙,小將軍這可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看著將軍麵無表情的樣子,他連忙岔開話題:“小將軍,等會兒我們就回城了,你不是一直說想看看彙聚天下名馬的皇家馬場是什麼樣子的嗎?待休息兩日,我便托關係帶你去看上一看。”
半大的少年心思不定,被他用話題一引,立馬就忘了之前的事情。
興衝衝地道:“那一言為定!王叔你可要說到做到!”
王升鬆了口氣,笑哈哈地應了下來。
隻要彆在將軍麵前提長公主,一切都好說。
裴衍怔怔地望著愈來愈近的皇城,在這裡他都可以聽到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一彆七載,小姑娘也長成大姑娘,到了該成親的時候了。
她年幼之時就已生就了一張姝色無雙的傾城之貌,想必現在一定變得更加漂亮了吧。
思及皇帝快馬加鞭送來的密信,裴衍輕歎一笑。
‘長公主說不喜裴將軍,故朕特來知會裴將軍一聲,公主婚宴,不必前來了,勿給長公主添堵。’
這麼多年了,還是一如既往直來直去的脾氣,愛則加諸膝,惡則墜諸淵,對於任何人都不屑於偽裝。
收回思緒,裴衍終究是無法完全放下。
想到之前搜獲的戰利品中有一座巧奪天工的白玉屏風,他吩咐道:“王升,你帶人把從玄武國繳獲的白玉屏風送去公主府。”
她素來喜歡這種漂亮精致的東西,隻希望她的喜好沒有太大變化。
王升一愣,隨即問道:“那將軍呢……”
不去嗎?
裴衍看透他心中所想,無奈笑道:“長公主見到我會壞了心情,我就不去了。”
王升當即勒馬掉頭,心中歎息。
作為裴衍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他如何不清楚——
將軍對長公主哪裡是無情,分明是……情至深處,方才自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