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仇人(1 / 2)

顧準才是最不知情況的那一個。

他鮮少見韓斯年生氣, 印象中他似乎從來也沒有生過氣,不管什麼時候仿佛都是溫溫吞吞,不會發火的樣子。像現在這樣明顯不悅的情緒, 還是頭一次出現。顧準隻得解釋:“是我的錯。本該立馬回去找你的,不想路上碰到了……聖上。”

顧準最後兩個字說的也有些艱難。

他也想過此人是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但也僅此而已,顧準從未將他同聖上聯係到一塊兒。主要是這人實在太煩了, 稍微有點腦子的都不會覺得他是當今聖上。可現實偏偏就是這麼詭異,最不可能的事情仍然發生了。

顧準看了對方一眼,然後繼續安撫他們家的韓大將軍:“你們也想是誤會了。聖上見我提了一壺酒,便拉著我上來一同品鑒, 沒有彆的意思。”

沈元徹從後麵鑽了出來,目光幽怨地揉了一下被韓斯年推的至今還有些發疼的胳膊。心裡責怪這人下手沒輕沒重的, 就算再怎麼擔心顧準,也不該將他推出去的。

沈元徹一邊齜牙咧嘴了一會兒, 一邊同顧準道:“可不就是你的錯嗎,跟人去了彆的地方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剛才知道你不見了, 可把我嚇死了, 我都想著你是不是已經被人滅口了。”

晦氣,顧準無奈地看向他。

然而沈元徹的插科打諢對韓斯年來說根本沒有丁點兒作用, 韓斯年目光劃過桌上那四隻價值連城的琉璃盞,覺得刺眼:

“品鑒?這葡萄酒再費事兒,也配不上這琉璃盞。一彆多年,聖上仍然如此講究,哪怕出來微服私訪,這等小物件卻也要備得整整齊齊的。既如此吃不得苦, 又何苦來這一遭呢?好好地呆在皇宮,豈不更舒坦?”

顧準與沈元徹麵麵相覷。

沈元徹更是立馬就站遠了兩步,頗有心機地表示自己跟這個韓斯年不太熟。他皇伯父若是要怪罪的話,也彆怪罪到他頭上。

好家夥,剛才他就不應該進來的,這韓斯年沒毛病吧?他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韓斯年知道。

他不僅知道,甚至也不打算慣著對方。

皇上態度也很微妙。

被人這麼夾槍帶棒地說了一頓卻也不見生氣,反而開口讓馮清台把那些琉璃盞都收起來。

韓斯年又笑了:“收起來做甚,擺出來豈不是更好。?聖上若是真有心的話,就該把這些東西擺在外麵,讓鹽官縣的老百姓都過來瞧瞧天家所用之物究竟長得什麼模樣?他們整日過得缺衣少食,多的是日子都過不下去的人,所能想象中的寶貝也不過就是些金銀,以他們的眼界,實在想不出世上還有個琉璃盞。叫他們開開眼界也好,也能叫他們知道這世上尊卑有彆,有的人生來卑微,有的人卻能坐擁天下,一句話定人生死。”

皇上也惱了:“胡說些什麼?”

程相趕緊出來打圓場:“韓將軍,快些過來做吧,一彆多年,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

韓斯年可不吃這些假惺惺的客套:“彆了,我早已不是將軍,這官銜不還是咱們這位英明神武的聖上親手給摘掉的麼?”

皇上真是臊個臉紅,心裡也埋怨起了韓斯年不是好歹。

是,當年的事是他有錯,他該不分青紅皂白就處置了韓斯年。可是後來不是查清楚了麼,也給了張家一個警告了,甚至連張家老二的官身都給奪了,這麼多年就沒讓他出仕過。該彌補的他也都彌補了,無奈這個韓斯年愣是不肯給他麵子,寧願辭官歸隱,也不肯再為朝廷效力。

皇上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無非就是想讓張家人伏法。隻是張家那位老夫人是蘇貴妃的外祖母,惹事的那個人真是蘇貴妃的表兄。事情鬨出來之後,蘇貴妃不知在他麵前哭了多少次,哭的皇上心都軟了。

他耳根子軟,被人求幾句之後也沒準備嚴懲這件事情,誰知道那個韓斯年就逮著此事不放了,如今多少年過去了,看他還跟看仇人似的。

皇上腹誹不斷,對麵韓斯年的態度也擺得明明白白。程相跟馮清台有心想要彌補一下當年的過失,隻可惜當事人已經不想再聽這些廢話了。

多說一句都是浪費口舌。

韓斯年拿起桌上隻剩下一半的酒壺,直接領著顧準離開了。

顧準也隻能離開。

不過一出雅間,他便問起係統,迫切地想知道方麵韓斯年跟聖上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係統這個百曉生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的。

當年的事情就是一堆爛賬,蘇貴妃的表兄張家二老爺也是個武將,在戰場上冒領了韓斯年的功勞。事情敗露之後這個張老二反而倒打一耙,率先把韓斯年告到了太極殿中。當時蘇貴妃風氣正盛,滿朝文武竟有不少人站在張家這邊抨擊韓斯年。

皇上也偏聽偏信,奪了韓斯年的官身。若不是廉江州聽到風聲立馬趕往京城,戳穿了張家人的把戲,隻怕韓斯年要被冤枉到死了。

因為這事兒,韓斯年便徹底恨上了皇家,跟恨了蘇貴妃一派。年輕時候他也在京城跟張家人鬥了一段時間,結果就是雞蛋碰石頭,差點把自己給碰沒了。眼看著自己一無所有,張家那個二老爺卻還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坐享榮華富貴,韓斯年漸漸也就沒有了鬥誌。又過了幾年,他索性直接離開京城四處漂泊。四年前才來到臨安府,後麵兜兜轉轉,又到了鹽官縣,遇上了顧準。

聽完了故事,顧準實在無言以對。就事論事,他站自家韓將軍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