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位聖上,有時候實在太意氣用事了,做決定的時候一頭熱,也根本不考慮後果。有這樣的皇上,想想也知道他師父為何如此執著於變法。此時若再不變法,過個一二十年興許就沒有變的機會了。
韓斯年跟顧準離開後,沈元徹才順著牆角溜到皇上跟前,小心翼翼地問:“皇伯父,您還好嗎?”
好,好個屁?!
皇上一屁股坐了下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嘴裡卻硬氣:“你哪隻眼睛看到朕不好了?”
分明兩隻眼睛都看了。
不過沈元徹摸了摸鼻子,也不敢把這話說出來,轉而問道:“剛才那個韓斯年還是個將軍呢,我怎麼從未見過他?”
馮清台接過了話:“早些年是將軍,不過那會兒世子爺還小,不記得也正常。再說他如今與幾年前差距甚遠,若不是今日他主動開口,咱們也看不出他竟是當日的韓少將軍。”
歲月磨人啊。
把好端端的一個人都給磨成了這樣,委實可惜了。他們還在朝廷為官,他們大梁就能多一位能征善戰的大將軍了。
皇上何嘗不知道這個理呢?他沒辦法對韓斯年口出惡言,隻能埋怨兩句自己侄子:“好好地,你怎麼跟他摻和到一塊兒去了。”
沈元徹咧咧道:“還不是因為您。要不是您把顧準給帶到客棧裡頭來,我也不至於緊張成這樣。上回他遇害還沒過去多久,誰知道今兒是不是又碰到了仇人呢。”
不想進來一看,卻是他皇伯父。
沈元徹道:“早知道您在裡頭,我斷不會破門而入的。”
皇上聽著也沒當一回事,但是這話裡麵的連個字卻叫他聽著奇怪。
……顧準?這名字他仿佛在哪裡聽到過。
程相卻立馬想了起來:“你口中說的顧準,可是李大人的弟子?”
“竟是他!”皇上也恍然大悟。
他說怎麼這麼熟悉呢。
沈元徹卻覺得他們挺奇怪:“說了半天,原來你們都還不認識啊。既不認識,皇伯父您又乾嘛把他領過來?”
他聞了聞被收到架子上的那點酒,稀奇道:“難不成還真就是為了這點東西?”
他伸手去晃,程相卻趕緊製止:“世子爺當心。”
沈元徹笑話他大驚小怪:“傷不到的。”
不想程相卻將自己的那盞酒給收了起來,態度珍而又珍:“隻剩了這麼一點兒,可彆撒了。”
餘下的果酒得明年才能釀,且就算釀了也不一定能喝得上。但是這一口就不一樣了,是他的總是他了。世子爺粗手粗腳,若打翻了那也真的一點念想都沒了。
沈元徹木木地盯著程相,覺得自己仿佛活成了個笑話:“……至於嗎?”
“世子爺您又不是不知道,咱們這位程大人可是個酒癡。”馮清台總覺得,那位顧小公子憑著一杯酒已經入了他們程相的眼了。若無意外,往後顧小公子入京,兩人隻怕還會有扯不清的交際。
不得不說,李叔寒這個弟子收的可真好啊。人品,才學,運道,一樣不缺。
有沈元徹在,雅間裡麵尷尬的氣氛沒多久就散了。
但是遇上韓斯年這事兒,勾起了皇上許多不愉快的回憶。他猶記得當初韓斯年執意離京的時候,還有些文官在背地裡罵他呢。如今見了人,又知道他落魄成這樣,皇上又慶幸那些嘴碎的言官沒有看到,否則,他便是有十張嘴也洗刷不清了。
客棧這頭各人心思不一,顧準這邊卻還是回去換了一壺新酒去了縣衙,順便將今兒的事情跟他師父說了一下。
李況聽完之後,立馬決定要好好看一場熱鬨。皇上上次還看不上他徒弟呢,這個仇,必定得報了。
他道:“聖上親臨,為師還未曾擺過接風宴,如今想來實在是不該。不如這樣,明日我在縣衙設宴,請聖上過府一聚。不過……既設了宴,那該請的索性都一起請過來吧。”
顧準聞弦歌而知雅意:“順便叫上韓將軍?”
李況讚許地點了點頭,聰明,真不愧是他的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