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擠兌(1 / 2)

當天晚上, 程相他們就接到了李況的邀約。

沈元徹一下午都留在客棧沒走,陪著皇上下棋。聽說李況要擺宴,沈元徹很是稀罕地把請帖給拿了過來:“我跟太子過來的時候, 也沒見李大人給我們擺什麼宴,如今您來了就能有這樣的待遇,可真是叫人羨慕。”

皇上落了一個黑子,慢悠悠地道:“你若羨慕你就去好了。”

“難道您不去?”

“不去。”

沈元徹驚了:“這個是專門為了給您接風洗塵的。您若是不去, 那這宴辦的還有幾分意思?”

皇上冷笑。

他若是去了,那才更有意思呢。自己前腳在客棧裡麵碰到了韓斯年,李叔寒那廝後腳就說要擺宴。以他對李叔寒的了解,這宴會多半是個鴻門宴。

說不定李叔寒看熱鬨不嫌事大, 還把韓斯年一道叫過去了。彆人肯定是乾不了這麼喪儘天良的事情的,但李叔寒乾得出來!

皇上忽然就沒有下棋的興致了, 將黑子扔回簍裡麵,拍了拍手起身:“朕乏了, 先進去休息。”

沈元徹忙不迭地起身問道:“您真不去啊?”

“不去。”皇上回得乾脆利落。

沈元徹覺得甚是遺憾。

他這個人最喜歡湊熱鬨,甭管這場宴會到底是誰辦的, 隻要大家能湊在一塊兒, 那他就高興。可如今他皇伯父突然說不去了, 沈元徹也隻能讓李況跟顧準再想一想辦法。他親自出去跟常遠說了一聲,讓他把這邊的情況與李況回稟。

常遠沒多久就回去複命了。

顧準正在看朝廷的邸報, 聽到常遠回話後,略笑了笑,道:“看來聖上倒還挺警覺的。”

李況感歎:“回回都是如此。該警覺的時候一無所知,不該警覺的時候卻又比誰都睿智。”

叫人說什麼好呢?

他覺得皇上肯定是覺得自己不懷好意,但最不懷好意的不是蘇貴妃母子倆麼?這兩個不安好心的,皇上這麼多年卻愣是沒有反應過來。若有旁人提醒, 他指不定還得生氣。也就是縱得太厲害了,才讓這母子倆如此胡作非為,簡直是律法為無物。

李況心中想了好幾道,卻仍然不想就這麼輕鬆地放過皇上,於是又讓常遠帶了一句話回去。

顧準聽到那句話後,表情有些微妙:“要真的這麼說,聖上該不會生氣吧?”

“難不成隻許他氣彆人,不許彆人氣他?”李況問得理直氣壯。

顧準心下佩服。

本朝文官的地位並不低,且文官一個個都還不怕死,甚至若是死諫,還能留下一個美名。不少臣子一天到晚隻想逮著天子的錯處,好給自己揚名立身。

至於當皇帝的麼,雖然對這一點深惡痛絕,卻也實在沒有什麼辦法。君臣之間的牽製,在無形之中達成了一種平衡。不過文官雖勢大,但像他師父這樣敢明目張膽的頂撞當朝天子,實在是不多見。

顧準覺得自己往後有必要學上一學,說不定還有用武之地。

顧準想的也沒錯,李況那句話帶上過去之後,皇上的臉立馬就黑了起來。

程相跟馮清台看著也直搖頭。

其實也不怪聖上把李況給打發到這個地方來,實在是這家夥有時候做的太過分了些。譬如這次,明知道聖上不喜歡韓斯年,這還特地讓人帶話過來,質問聖上是不是後悔了,覺得自己當初不該了?還說什麼若聖上當真覺得難為情,那這個宴席不敢來也罷。

聽聽聽聽,這是人話嗎?這要是他們不去,豈不是坐實了難為情這一說。

皇上不管是臉色還是心情都久久未曾平複,但他還不至於對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下人發火。

皇上壓了壓心頭的火氣,吩咐常遠:“你回去跟你們家老爺說,明日朕必定前去赴宴,讓他少操這些閒心。”

常遠聽著這句連連謝恩。

他這恩謝得真情實感。常遠是真沒想到聖上竟然如此大度,聽到這麼讓人生氣的話都沒發火。他們這位聖上,好像也沒有老爺說得那麼小肚雞腸吧。難道是他們家老爺胡說八道的?可老爺也不是這種人。

見鬼。

常遠一頭霧水的下去了。

卻不知他退下之後,皇上直接罵了李況足足有半個時辰的功夫。從他年輕的時候開始罵,一直數落到現在。

邊上的兩位大臣從一開始的麵帶憂慮,聽到最後都已經麻木了。隨便聖上怎麼罵的,反正也不過隻是逞口舌之快,真見到麵又不會把人怎麼著?隻管罵吧,罵一兩句也不會死人。

不過該赴的宴卻還是得赴的。

翌日傍晚,皇上換了一身衣裳便出門了。

他故意往後拖了一拖,直到程相在他門口催了兩句之後,皇上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出門了。

他真恨不得馬車在路上出了些故障。

可老天就像是非得跟他作對似的,馬車不僅沒出問題,路上行人卻還比平常少了不少。從客棧到縣衙,愣是比平常快了將近一半的功夫。

到了縣衙門口下了車,皇上扔在糾結自己到底要不要進去。

這裡麵都有誰?他閉著眼睛都能想得出來。可不進去的話,李叔寒那廝還不知道又要編排他些什麼呢。背地裡說的話,可比當麵說的要難聽多了。

罷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說不信這麼多人的麵,那韓斯年跟李況還真敢一點麵子都不給他。大不了待會兒他一句話不說,悶頭吃菜就好了。

身為皇帝,總不能連這點自由都沒了。

做足了思考之後,皇上才微整了一番衣裳,昂首挺胸地進了縣衙。

剛進去就有人前來迎接,直接把他們領到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