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佳氏給皇帝下毒?
榮憲的話不可謂不嚇人。
蘇怡被嚇了一跳,按住榮憲肩頭,又甩了幾個鎮定技能過去,而後放緩了聲音問她:“你冷靜一下,仔細想想,可能是你自己猜錯了呢?如果你皇阿瑪當真中毒,你又怎麼會知道?你是親眼見到下了毒?還是趙昌驗出毒來了?”
榮憲臉上憤怒的表情停滯了,她有些疑惑地回想了一下,仍舊十分堅持自己的想法:“她,她知道皇阿瑪不喜歡她,也不願意和她同桌吃飯,所以才假借我的名義,讓我去給皇阿瑪送酒。皇阿瑪一向疼我,都沒讓趙公公試毒就喝了,他當時沒什麼反應,可去了我額娘宮裡,就突然大發脾氣,說,說……”
“說什麼?”蘇怡皺眉,這事情越聽越不對勁,她催問榮憲,“告訴我,沒事的。”
榮憲咬了咬牙,將當時的情形複述一遍。
皇帝跌坐桌前,深深吸了口氣,指著馬佳氏難以置信地問:“你竟然連你自己的親女兒都要利用?朕原本以為,這麼久了,你好歹會悔改一些,想不到,你竟然冥頑不靈,惡劣至此!”
“你就不怕朕自此厭棄了榮憲,榮憲以後便沒了前程嗎?!”
馬佳氏的眼神躲閃了一瞬,很快就移開了不看榮憲:“我也是沒有辦法,陛下,您把妾身都關了多久了?妾身實在是不想再過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了!您就算不看在榮憲的麵子上,好歹也看一看長生啊!長生他多可憐,才來到這個世上,還沒來得及長大,他就走了!我這段時間做夢,總是聽到他在叫我!”
馬佳氏臉上在也看不出昔年豔麗無雙的模樣,隻剩下滿臉的淒苦和癲狂,她說起死去的兒子時,麵上表情更是可怕:“皇上,你知道嗎?當時長生快要死了,我有多想見見你啊!可是你在哪兒?你怎麼能不管他!”
“夠了!長生已經死了!”康熙忍無可忍,打斷了馬佳氏的話,“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反省你自己的錯誤,為自己恕罪!”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罪過!”馬佳氏尖叫起來,很快就淚流滿麵,“我隻是一個失去了兒子的女人,我隻是想要自己的兒子活下來,我有錯嗎?陛下?”
她說得可憐,皇帝也想起來早夭的長生,一時間對馬佳氏的怒氣都消散不少,他看看多在一邊不知所措的榮憲,歎了口氣,指派邊上的大宮女:“冬棗,你先送榮憲回去吧。”
……
聽起來問題不是特彆大,蘇怡腦子裡麵瞬間過了一遍銷售場上常有的事,大概猜出來馬佳氏假借榮憲之手、喂給皇帝的東西是什麼了。
簡直無恥之尤!
難怪皇帝盛怒,要先把榮憲送回來,也沒有心思過來解釋一番。
做媽的,讓自己女兒給皇帝老子送助興的藥,用來邀寵。
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蘇怡自忖對這發生在康熙後宮的任何奇葩事都有了思想準備,可也沒想到還能碰到這種情況,她忍不住扶額。
再看一眼仍舊眼淚汪汪、還在後怕的榮憲,蘇怡不得不開口哄勸:“真的沒什麼的,你皇阿瑪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隻是被利用了,他不會怪你。”
“她利用我給皇阿瑪下毒,皇阿瑪怎麼能不怪我?不罰我已經算是開恩了!”
蘇怡絞儘腦汁,試圖扭正小榮憲的想法:“這不是毒藥,要是毒藥,你皇阿瑪難道不用宣召太醫的嗎?”
這話說得榮憲停下來,仔細想了想:“對哦,如果真的是毒藥,肯定要召太醫的,可是,如果不是,皇阿瑪為什麼那麼生氣?就是因為生氣,生氣她利用我麼?”
“其實也不算是利用吧?”蘇怡一邊哄孩子,一邊還要努力維持馬佳氏在榮憲麵前的形象,“你額娘——”
“她不是我額娘!”榮憲前邊兒還哭了半天叫額娘,這會兒卻咬牙切齒地生氣,“她心裡就隻有長生,隻有兒子,幾時把我當成女兒過?她不當我是女兒,我也不當她是額娘!”
“好吧,那,那我就用她來代替了?”蘇怡觀察著榮憲的臉色,繼續說道,“她其實也沒說錯,她這麼久沒出來,好容易利用你在的機會,見上陛下一麵,希望陛下能夠寬懷大量,放她一回,這種想法也很正常啊。隻是卻是沒考慮過你的感受,這點不對,應該控訴!”
“控訴?”榮憲又從蘇怡這裡聽到了新詞,一時有些好奇地抬起臉來,被眼淚浸濕的眼睛亮亮地看著蘇怡。
“就是,就是她做的不應該,做得不對,我們可以批評她!”蘇怡也不好解釋,忽而靈光一現,“不如你寫信,寫出來她做得不對的地方,我幫你傳信給她,讓她知道自己錯了!”
榮憲想了想,用力點頭:“好!”
等蘇怡從榮憲居住的飛鳳殿回到正殿時,看到保成已經穿得嚴嚴實實,和赫舍裡夫人齊齊整整坐在桌前,準備用早膳。
“這麼早?”蘇怡走過來,自然而然坐在了保成身側,“我還以為你要多睡一會兒。”
保成皺起兩條短短的小眉毛,開口問道:“你去哪兒了?”
蘇怡歪歪頭,戳了一下這小包子臉,成功地逼得保成破功躲到一邊兒,她滿足了自己的惡趣味,這會兒才笑起來:“我一大早去接榮憲回來了。”
“那她呢?”保成捂著臉,雖然還是板臉做嚴肅狀,卻因為捂著臉的動作看起來毫無威懾力,“她怎麼沒過來?”
“補作業呢!”蘇怡隨口一提,想起來了,衝保成意味深長地點點頭,“你的作業可寫得不怎麼樣啊,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個水平……”
赫舍裡夫人有一切老年人的習性,比如說在小輩麵前護著孫輩。
“一次兩次而已,娘娘不必這般嚴格。”
蘇怡卻認真地看著保成,等著保成的答案。
而保成撅了撅嘴,還是承認了:“我,我有些事情想不通,所以就不寫了。”
難得保成還有事情是不想告訴她的,蘇怡詫異地看了一眼保成,卻不再說這個話題,轉而開始用膳。她把現代人的習慣帶到了古代,在寧致宮屬於她的一畝三分地,可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這次就算了,放假的這段時間,你想不通的事情可以問彆人,”蘇怡一邊盛湯,一邊給保成出主意,“你可以選擇把問題拆散,問不同的人,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你最想不通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保成眼睛一亮,深以為然:“好。”
“你的老師們怎麼樣?”蘇怡照舊詢問課業,“我沒聽榮憲抱怨,想來還能跟得上。”
保成點頭:“姐姐學習也很刻苦,自然是跟得上的。”
蘇怡將湯碗挪到保成麵前:“雖然啊,按照我的想法,你們都不用這麼刻苦,但是你們皇阿瑪還是希望,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都要多學一點東西,你們自己上進更好,免得我催。”
赫舍裡夫人又笑著緩和氛圍:“太子殿下多聰明呐,還不是想學什麼就學的會?哪用得著娘娘費心?”
蘇怡用目光點了點保成:“我可就等著你讓我省心了?”
保成:……
他們才用完早膳不久,榮憲就過來了,蘇怡有些吃驚,卻什麼都沒問,隻讓榮憲坐下來吃飯,而她心事重重,自然也沒什麼胃口,草草用膳結束。
不多時,保清竟然也一大早來了。
“妹妹,你果然在這兒!”保清是藏不住心事的,上來就圍著榮憲轉悠,“你沒事吧?你眼睛怎麼紅了?你是哭了嗎?”
保清這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赫舍裡夫人也意識到了不對,她有心打探,卻見蘇怡轉過來,對她笑道:“母親,你今日過來也是辛苦了,我還有些人參要請你帶回去給父親和三叔,就勞煩您了。”
蘇怡親口下了逐客令,縱然赫舍裡夫人還有一肚子的話想說,這會兒就隻能憋著,她心理素質這小半年內練出來了,無論蘇怡怎麼冷臉對她,她都能笑眯眯地回應:“好,還煩勞娘娘費心記掛,老爺知道了,一定高興著呢!娘娘在宮中照料太子殿下辛苦,若是有什麼不趁手的,儘管給我們傳信,我們在宮外麵,能給娘娘做的,一定都幫娘娘做了!”
她們母女二人說著話,就要送人走,三個孩子也很乖巧,紛紛過來與赫舍裡夫人道彆。
赫舍裡夫人大為感動:“好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下次老身過來,給你們帶禮物來!”
榮憲腫著眼睛道謝:“謝謝姥姥。”
赫舍裡夫人一愣:“你叫我什麼?”
榮憲也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赫舍裡夫人會這般問,但小女孩依舊甜甜一笑:“您是小額娘的母親,自然也是我的姥姥了。”
赫舍裡夫人這才露出了真情實感的笑容,她“噯”了一聲,將自己手上的水潤透亮的玉鐲子摘下來,硬要往榮憲手上套:“姥姥身上沒帶什麼好東西,這鐲子你先留著,下一次,下一次姥姥再給你帶好的!”
榮憲求助地看一看蘇怡,蘇怡會意,笑著上前來接過鐲子:“這回我就先替榮憲收著,母親下回過來,要是沒有更好的,我跟保成可都不依呢!”
送走了赫舍裡夫人,保清執著的追問榮憲:“怎麼了?哭成這樣真的被人欺負了?小鵝娘為什麼一大清早就把你接回來?是不是她對你不好?”
保清不問還好,一問榮憲就分外委屈,她把臉一扭,帶著哭腔說道:“我不想說!”
眼見著小姑娘又要哭了,保清束手無策,隻好順著她的話說:“好好好,你不喜歡就不說了。”
這還不夠,榮憲撅著嘴又補了一句:“你還不許問,以後也不許問!”
保清一點脾氣都沒有,全部答應下來:“好,我不問,以後也不問了。”
被這麼哄了一回,榮憲的表情才算好看了一些。
她們兩個說完話,蘇怡方才問道:“你怎麼知道榮憲回來了?”
保清答道:“我聽戴占說的,還說您昨天晚上也派人去了那邊,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事情倒沒什麼大事,我找馬佳娘娘拿個東西而已,”蘇怡笑一笑,“倒是你這個奶兄弟戴占,有點本事啊,什麼都知道。”
保清不以為然,甚至有些不滿:“他成天不好好跟我一起學騎射,光是到處跑,跟什麼人都天南海北的聊天,一天下來說的閒話不知道有多少。我都快煩死了!”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脾氣,他或許就是喜歡找人聊天,不喜歡讀書寫字騎馬的呢?”
蘇怡大概能猜出來,這戴占一定是納蘭家族培養的人選,否則一個小孩子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打聽到這麼多消息。這戴占也沒幾歲吧?用這麼小的孩子來傳遞信息,果真算是掩人耳目的妙招。
“說到你的奶兄弟,我就想起來,太子和榮憲都沒有年紀相仿的玩伴,我派人挑選了幾個孩子過來,正好你們先認識認識。”蘇怡發了話,自然有人把送來的小孩子領出來。
他們麵前站著四個小孩,兩個男孩兒要胖一點,兩個女孩則顯得高挑一些。
“你們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有蘇怡微笑著的鼓勵,個子最高的女生站起來,臉上笑容很是大方活潑:“我叫楊柳,這是我表妹柳桃,我今年五歲,表妹比我小一天,論親戚的話,我叫夫人一聲姨奶奶。”
這個楊柳看起來倒是不怕生,大方的很,人也活絡。
蘇怡點了點頭,楊柳笑起來笑得更加燦爛,她叫了一下胖一點的男孩:“宋苗到你了。”
這男孩皮膚不算白,個子也不算高,倒是圓墩墩一團,跟宋苗這個名字沒有一點兒搭邊兒的地方,但他鼻梁生得極高,看得出來,將來也是個俊朗的小帥哥。被叫到名字,他就憨憨的一笑:“我叫宋苗,樹苗的苗,今年五歲,這是我表弟白鬆,他才隻有四歲半,年紀最小,有時候可能會愛哭一點,希望殿下不要怪罪。”
保成沉著臉點了點頭,開口訓導:“在我這裡彆的都沒有什麼,隻是要謹言慎行,不能行差踏錯,若是犯了錯,孤就趕你們出去,不管你們是誰家親戚都沒有情麵可講。”
太子說話已經很有威嚴,幾個小孩兒聽到臉上笑容收斂,頓時不安起來。楊柳畢竟活絡一些,拉著柳桃就跟保成保證:“太子殿下放心,奴才們一定不會犯錯給殿下惹事的。”
榮憲有一些心不在焉,雖然楊柳已經儘力在活躍氣氛,可她還是不怎麼有興趣,隨口答應兩聲就算完了。
楊柳不是個輕易氣餒的人,她想了想說道:“奴才帶來了常玩的翻花繩,公主殿下有沒有興趣試一試?”
“什麼是翻花繩?”保清聽到了新鮮詞彙,下意識就追問,“你怎麼隻叫她玩,不叫我和弟弟玩?”
楊柳一愣而後說道:“殿下如果想玩。那當然好!一個人玩反而無趣的!”
保成其實並不感興趣,但見榮憲心情不好,便答應下來:“也好。”
為了討到三個主子的歡心,楊柳使出渾身解數,先和柳桃一道,演示了一遍翻花繩的玩法。那根小小的紅繩在小姐妹兩個的手裡,的確不負花繩的名頭,都翻出花兒來了!
看得保清大為震驚,躍躍欲試要上手試,楊柳連忙讓柳桃鬆手,自己高高興興架好了紅繩讓保清擺弄。奈何保清先前看的時候覺得簡單,這會兒真正玩起來才發現很有難度,他不一會兒就把花繩纏到一塊兒,甚至還打了幾個死結。
榮憲:……
實在看不過眼了,榮憲自己走過來,掃了眼保清:“讓讓?”
楊柳見保清一點兒都沒覺得被冒犯,就那麼樂嗬嗬讓開位置,愣了一下,馬上又催促柳桃:“快拿根新的花繩出來給公主玩呀!”
柳桃看起來就是個老實孩子,不如楊柳活泛,推一下動一下,聞言也拿了跟紅繩出來,在手上架好。
榮憲神色淡然,隻打量了一會兒,便伸出手,上下翻折,三下兩下就還原出楊柳當時玩出的花樣,把保清看得大為驚奇:“妹妹好厲害!”
榮憲唇角翹起,隻露出來一點兒得意的神色,很快又收斂了,笑道:“這有什麼,我還能弄出來更難的。”
她雙手靈巧地在花繩之間繞來繞去,每一下都讓人生怕那些紅繩纏繞在一起,隻是榮憲動作又輕又快,三兩下就擺出來更好看的花樣,她停下動作,衝保清一挑眉:“怎麼樣?”
厲害吧?
“厲害!”保清捧場地一邊誇讚一邊鼓掌,自己就很有些豔羨,“妹妹的手真巧!”
“是啊,奴婢在家裡也被誇手巧,可跟公主一比,簡直蠢的沒邊兒!”楊柳瞅準機會,見縫插針地誇榮憲。
而保清不辨真偽,當下就搖頭道:“你也不錯,不過比我妹妹,那還是差遠了,沒得比。”
榮憲這下徹底樂了,噗嗤一聲笑出來:“誰要你誇我了?略略略!”
保清撓頭:“要是不誇你,你不是更生氣?”
“哥哥你胡說!”榮憲作勢惱羞成怒要打他,保清配合地叫一聲:“弟弟救命!”
他掉頭衝著保成身後跑來,而保成雖然滿臉都是嫌棄,動作依舊算得上配合,迅速加入了追逐混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