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2 / 2)

但是王若彩以前生活在太原,和外人沒什麼交往,沒有人能和她攀交情,等她嫁到江北就更不用說了,她的交際圈子都給她手裡的大軍殺得差不多了。

更重要的是,王若彩才是真正的王家人呢,王繼可是她親叔父,王家在建康勢大,王若彩是腦子有病才會去對付人家?

但是陸瑤就不一樣了,陸瑤年紀小,在建康的時候,就有傳聞說她年少慷慨,一腔正義,還特彆大方。

小年輕嘛,越是年輕越是眼裡揉不得沙子,又容易衝動,等她知道王繼殺光了謝家,還擾亂朝紀,挾持少帝,欺壓他們這些江南士族,說不定熱血一衝頭,就反了。

所以眾人特意找了這個時機來說服陸瑤。

反正陸瑤是王若彩唯一的女兒,江北少主,等他們說服了她,到時候再找由頭“說服”王若彩,兩廂一配合,王若彩不反也得反。

即使他們沒有說服陸瑤,隻要她來這一趟,有這一趟行程在,王若彩就不得不反。

因為自古中央權臣和地方軍閥,就從來沒有一條心的時候。

隻要他們挑撥離間,哪怕王若彩對王繼沒有一分反心,他們就不信,憑借王繼那老匹夫多疑且掌控欲極強的性子,會輕易相信。

江南眾文士的算盤打得很好,對陸瑤的說服也是耐心得很,一開始並不說什麼要她針對王繼,隻一個個淒淒慘慘地抱怨最近地方上不太平。

不是這個家裡的地被人占了,就是那個的妻妹被人搶了,又有誰誰好幾代辛苦經營出來的一個鋪子被人打砸了,孤兒寡母,哭得好不傷心,報到官府那裡,官老爺卻理都不敢理就把人趕出去了,叫人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接著又有人歎息,建康也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其樂融融、一派太平的建康了。

接著就說起建康幾樁叫民怨沸騰的貪贓枉法之事,比如某某王氏子弟強搶民婦為妻,將人奸.淫致死,婦女的丈夫告到官府,官府卻判其丈夫向王氏子弟賠錢。同樣的法令,遇到平民就執法嚴苛,絕不放過,遇上和王家有關的貴族世家就格外寬容,不僅不追究,還常常額外恩賞以示親近。

又說最近各地都忽然增添了許多流民,這些流民無家可歸,隻能四處作亂,於是又害得新的無辜百姓遭殃,變成了新的流民,真是嗚呼哀哉。

最後又說謝氏滅門慘案,小皇帝如今孤身在宮中,隻怕也日夜不安,如同一百多年前的那個某某帝,某某帝,可歎可悲。

等這群憂國憂民的士人說完江南種種亂象,真是一個個老淚縱橫,隻恨自己不能身在當場,替被欺壓的良民翻案,替枉死的人伸冤,讓這個黑暗的世界重新恢複到上古時期,堯舜禹統治時的太平治世。

一群人說來說去,就是不提這一切都是王繼的錯,隻等陸瑤拍案而起,大罵王繼老賊,竟然禍亂朝綱,致使民不聊生。

可惜陸瑤聽來聽去,他們悲傷,陸瑤也跟著悲傷,他們憤怒,陸瑤也跟著憤怒,也就是不提這一切都是王繼導致的。

於是暗地裡被推做這次說服主導人的鄒或隻好一拍桌子,抖著胡子罵道:“這王繼狼子野心,控製少帝,難道是想效昔日董卓行事,禍亂天下嗎?”

陸瑤這才捏著茶杯掀起眼簾慢慢道:“可據我所知,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不是曹阿瞞乾的嗎?”

在座的人臉皮都抽了抽,鄒或將王繼比作董卓,就是想讓陸瑤像當初的群雄一樣揭竿而起,誅滅王繼。

陸瑤把王繼比作曹阿瞞,難道是想說他能像曹阿瞞一樣號令諸侯,最後以魏代漢嗎?

“非也非也,”士人中有人連忙道,“曹阿瞞雖挾持漢帝,卻也不曾讓手下人為禍京城,這王繼任由建康世族放肆,這是要逼死江南的百姓啊。”

“是啊,他這是要逼死我等啊。”其他人也哭訴道。

陸瑤淡定地翻看著案上的竹簡,聞言驚訝道:“哎呀,都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王繼手握少帝,他的命令你們不能不遵從,這可如何是好。”

“是啊,這可如何是好啊!”在座的人被她說得一僵,接著就哭得更慘了。

但是不管他們怎麼哭,陸瑤好像都少了那根筋,就是不提要帶領江北大軍討滅王繼,撥亂反正的意思。

一群文士裝模作樣,內裡則不停地交流著眼色,一個個驚疑不定,不確定陸瑤是裝傻,還是作為一個女子,天生就少了一分救國救民的擔當在裡麵。

這場文會最終算是進行得虎頭蛇尾。

等士人們離去後,陸瑤對鄒或說:“先生此番邀請我來,原來不是要請我來做客的。”

鄒或額頭上流下汗來,連忙解釋道:“我原本隻是請小友過府一敘,隻是消息被他們知道了,推脫不開……”

“看來先生還不夠愛我,不願意為我得罪其他朋友呢。”陸瑤朝鄒或笑道,她行雲流水地做好了一碗茶,從自帶的盒子裡拿出一套新燒的白瓷套杯,滾水衝洗過後,碧色的茶湯頃入清淡的白瓷杯中,仿佛杯雪盛綠,明月生光,推至鄒或麵前時,鄒或的眼珠子都錯不開了。

“這……這……這是瓷?”他看著新雪般潔白的瓷,說話都遲鈍了。

“是瓷,白瓷,名曰咬綠映雪,先生以為如何?”陸瑤已經執杯,歎息般輕嗅上好的茶香,然後啜飲一口,享受地眉間舒展。

“咬綠映雪,咬綠,好,好名,不愧是咬綠。”鄒或看著透出一股綠意的薄白瓷,驚歎了一番,也飲下茶湯,自嘲道:“倒是我這裡的雲頂山霧配不上你的絕色白瓷了。”

“杯子再好,隻是俗物,雅不雅,看心,看人。”陸瑤直起身,將這一整套白瓷擺好,放在案上推至鄒或麵前:“一點心意,不成敬禮。”

鄒或受寵若驚,羞愧道:“思城待我至誠,我卻讓他們來打擾思城,真叫我……”

“先生一代名士,心中裝著天下,裝著百姓,為世人俗事所累,無可厚非。”陸瑤站了起來,正色道:“先生的才華,我是佩服的,隻是希望先生以後莫要出賣思城了。我母親在江北經營一點事業已是不易,周圍強敵環伺,我們母女如履薄冰,不求先生助我,隻求先生莫要害我。”

“這……”鄒或沉吟了一會兒,直起身子追問道,“思城可是有什麼難處?”

陸瑤回過身望著鄒或冷笑:“先生還不知道我有什麼難處嗎?”

“我……我不知。”鄒或慌亂地低下頭。

“那我就當我沒有難處吧。思城失禮,先回去了。”陸瑤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鄒或的書廬,回了鄒或給她安排的住處。

第二天一早,陸瑤便說要走,這時鄒或匆匆來送她。

臨彆時,鄒或幾次猶豫,最後還是請退仆人,對陸瑤道:“思城小心,江北危矣。”

“哦?”

“江南有人要利用江北。”

“如何利用?”

“他們想借你來訪之事,借機挑撥你母親與建康。這些年北方世族侵占江南各族田地,眾人早有不滿。隻是之前南帝尚在,王繼也沒有什麼大錯,江南各族也各自有嫌隙,才始終引而不發。如今王家威脅太大,江南各族已經擯棄前嫌,站到了一起,若是江南諸多勢力聯手,不僅是王繼絕無勝算,你母親也抵抗不了。江北和建康敵對,已成定局。”

“不能挽回了麼?”

“不能。從你前往武昌開始,局就已經布好了。此刻,王繼恐怕已經知道我等的‘謀劃’了。”

“還請先生為我指一條明路。”

“江南各族雖然此刻聯合到一起,但是江南各族內部之間,幾百年的嫌隙,從未消除過。若論單獨勢力,江北才是最強的,你可讓你母親主動加入江南各族討伐王繼的聯盟中,如此,江南各族便不會再為難你母親。”

“多謝先生教我。”

陸瑤誠懇地鞠躬,將江北少主的禮賢下士之儀做到了最好。

鄒或也不免有些自得,麵上卻一派風輕雲淡:“我言儘於此,你自去吧。”

陸瑤笑著點頭,轉身之後,臉上的笑意還未退儘,寒霜就已經爬滿了臉龐。

長長的舟楫劃過長江,陸瑤冰冷的聲音飄散在猿啼聲裡:“可以開始了。”

南慜帝二年六月二十七,王繼從慜帝宮中搜到一封來自江南各族的密信。

信中細細為慜帝謀劃了如何將王繼叫入宮中然後讓宮人以床幃布將其悶死的計劃,並告訴慜帝,江南三百二十家豪族皆在暗中支持於他,隻要他想辦法殺死王繼然後藏起來,這三百二十家豪族就會趁機圍攻建康,殺死建康城內那些控製他的北方世族,讓他獲得真正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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