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2)

賈璉聽了原本拿著紙筆伏在書案上寫寫畫畫, 聽見覃越這麼說,也抬起頭來。

覃越接著道:“那個管事,是二皇子府的人。”

“二皇子府?二皇子府怎麼也和胡家莊牽扯上了?”賈代善皺眉道,不過略一轉念, 賈代善就明白了:當年二皇子司徒碣在朝堂上就針對太子了, 他有取太子而代之的心思, 文武百官都能瞧出來。當時正好自己在懷疑忠順王, 忠順王便順水推船引自己去懷疑二皇子。因為當時覃越做事謹慎, 沒有繼續跟蹤那管事,忠順王沒有得逞,那管事自然也繼續留在了二皇子府。

賈代善手指在書案上敲了兩下道:“其實, 二皇子府的管事,和這次在胡家莊拿到的五皇子府的管事,都有可能和當年的青瑟、官先生一樣, 是被他人所安排的吧。”

覃越對這幾年京城發生的事雖有關注,但到底人不在京城,青瑟他是知道的,官先生、呂先生等人, 覃越就隻知道個大概。“國公爺, 誰有那麼大的力量, 在許多親王府和公侯之家都布置了細作?”

賈璉聽到這裡, 又抬頭看了覃越一眼,覃越這話讓他想到後世流傳的一句話:天下無人不通共。

賈代善道:“這布局之人撒下這麼大的網,所需人力、物力、財力不知凡幾, 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人,我竟覺得隻有皇上和太子殿下可以做到,但皇上和太子好端端的,斷不會做這些事。以前忠順王倒有這個實力,隻是後來證明忠順王反倒是對方手上的傀儡。此人掌握的力量,思之使人毛骨悚然。

賈代善轉身對賈璉:“璉兒,你對此事有何見解?”

賈璉將胡家莊、忠順王府、二皇子府、五皇子府、寧榮二府都寫在紙上,又用線連了,正在思考這些力量之間的聯係。聽見賈代善問,賈璉抬起頭來道:“祖父,我覺得與其說對方本身有這麼大的人力、物力、財力,不如說他善於駕馭人心。”

“璉兒的意思是?”賈代善覺得賈璉這個說法倒是新鮮,又覺不無道理。

“祖父,其實要豢養龐大的殺手組織和諜報機構,有時候需要的不是龐大的銀錢,而是抓住人心的弱點。譬如李姑娘,她以前以為她全家為人所殺,凶手卻逍遙法外,所以她恨官府無能,心甘情願為對方做事。再譬如以前菩提寺的殺手,那些都是身犯重罪之人,本就走投無路,隻要有人肯給他們一條活路,便願意替人賣命。

有人將這些人搜羅起來,訓練之後就是一把鋒利的刀。但凡有野心之人,見了這把刀,終究會生出覬覦之心。剛開始是我想錯了,我以為忠順王謀反,是因為忠順王先生了異心,才培養出這把刀。而忠順王被人利用,被這把刀反噬了。但是現在看來,是先有人打造好了這把刀,才遞到了忠順王手上。這把刀是蠱惑人心的魔鬼,誰拿久了,就會生出野心來。

至於這個胡博達,祖父說他祖上三代生不出反骨,但他卻做了謀逆之事。璉兒以為,胡博達和菩提寺的殺手一樣,他不是想反,而是害怕。”

“害怕?”覃越低聲的重複了一聲。

“是的,害怕。胡家生意做那麼大,祖父不妨從胡家祖上的發家史來查一查。若是胡家剛開始發家得的是不義之財,又違法亂紀,為了逃避官府製裁,總要做一些善事。而為了怕終有一日落到官府手裡,便會投靠一股不錯的勢力,胡博達給對方提供豢養殺手的銀錢,對方給胡博達保護。若是對方手上掌握胡博達這樣的富商越多,便能得到更多的銀錢;得到銀錢,就可以豢養更多的殺手。”賈璉道。

賈代善神色肅然道:“璉兒言之有理。”又轉身對覃越道:“覃越,你這就往北直隸青山縣去一趟,查查胡家當年發家的底細。”

覃越起身應是。

賈璉卻搖頭道:“祖父,覃先生不能去青山縣。”

“為何?”賈代善皺眉瞧賈璉。

“我不知道,我總覺得有詐。”賈璉筆尖在紙上的京城和青山縣之間畫了一條線。抬頭道:“祖父,您覺得幕後主使在京城還有殺手嗎?”

賈代善略一思忖,就明白了:“璉兒的意思是對方明明京城還有人,卻故意讓胡博達從青山縣派人到京城滅昌和玉器鋪的門,是因為早就做好了有人失手被擒的打算。而且一旦失手,必有後招。”

賈璉點點頭道:“胡博達便和當年的惻隱善堂一樣,不過是一個豢養殺手的地方,當年惻隱善堂暴露,對方一把火就燒了,毫無可惜之意,可見這樣的豢養場所,對方手上多的是,咱們不值得花太多精力在胡家莊上,仔細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

“可是,調虎離山之後,對方會做什麼呢?”賈代善心中疑惑。

賈璉突然揭過這茬問:“祖父,江將軍那邊的消息,捉拿到幾地的一僧一道了?”

賈璉的思維有時候很跳躍,往往突然提到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去了,但是賈代善知道賈璉並非無的放矢。因此,賈代善答道:“江大虎說,有好幾處都抓住了,正在押解回京的途中。”

賈璉突然站起來道:“狗急跳牆!遭了,祖父,咱們快進宮。”原著中,景和帝是被逼退位的,景和帝退位之後,大約還活了五六年才薨逝。景和帝活著那幾年,也是榮國府苟延殘喘的幾年。

但是現在不但賈代善活著,景和帝加強了對地方政權的掌控,破曉的人還拿下了好幾對一僧一道。從原著看來,一僧一道是對方的底牌,如果一個野心勃勃的人底牌都被破解了,會不會鋌而走險?會不會將逼景和帝退位改成刺殺?

賈代善聽了賈璉這話,大驚失色道:“他們怎敢?”到底不敢大意,也忙起身,衣裳都來不及換,拿了景和帝給了令牌,便急急去馬棚牽馬。

賈璉也起身道:“祖父,我去叫衛先生。”說著,也急忙奔了出去,直奔寧榮街尾,去叫衛九。

賈璉內傷剛好不久,雖然不胸悶了,劇烈運動之後還是會咳嗽,跑到衛九舍下,已經咳嗽起來。衛九自從經過昌和玉器鋪的事,就知道賈璉的本事,他這麼急來,必有要事。因此,衛九也不細問,一把扛起賈璉道:“二公子,我們去哪裡?”

賈璉咳嗽得說不出話來,朝寧榮街口一指。衛九扛著賈璉飛奔到寧榮街口的時候,賈代善和覃越已經牽了四匹馬等在那裡了。

衛九見賈璉咳嗽厲害,直接將其放在自己的馬鞍後頭,賈代善一拍馬,衛九和覃越跟上,四人三馬急朝皇宮奔去。

到了西華門,賈代善等四人下馬,侍衛照例上前問詢之後,道:“請國公爺稍等,屬下這就去通稟。”

賈代善等不得那許多,掏出令牌道:“不必了,皇上口諭,見此令牌不得阻攔本官。”說著,抬腳便入內。

那侍衛臉色一變,旋即恢複常色道,將賈璉等三人攔下。

那侍衛的神色變化雖然隻有一瞬,但是在場四人都是什麼人?哪裡能逃過四人的眼睛。

賈代善也不跟那侍衛囉嗦,沉聲道:“衛九、覃越,你們在此等候,璉兒隨我去見皇上。”說完拉著賈璉大踏步的入了西華門。

賈璉快步跟在賈代善身後,一麵跑,一麵拉著賈代善的手,在他手心寫了‘戴權’二字,同時,兩人一起朝上書房走去。賈代善早就懷疑景和帝身邊有對對方安插的人,但是他算來算去,景和帝身邊的內侍、宮女都有可能,卻無論如何沒往戴權身上想。

璉兒這次的猜測,是對的嗎?

“祖父,皇上此刻一定在上書房嗎?”賈璉有些擔憂的問。畢竟皇宮分為前殿和後宮,前殿是皇上批奏折、處理朝政大事之所,文武百官可來;後宮則隻有王妃、誥命等女眷可入。若是景和帝此刻在後宮,大約明日才會再來上書房。賈璉和賈代善則隻能祈禱在賈代善提醒景和帝之前,對方不會動手了。

“皇上這幾年一直勤政,應該在上書房。”兩人朝前走了一段,隻見遠遠一個小內侍見賈代善來了,沒說上前招呼,反而朝後一閃,進了上書房。

上書內,戴權端了參茶到景和帝跟前兒道:“皇上,批了半日的折子,您也該歇息歇息了。先喝口茶潤潤喉嚨吧。”

正在這時,外麵一個小太監道:“啟稟皇上,奴婢見到榮國公來了,還帶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

景和帝聽了,以為賈代善又想到什麼新進展,到:“宣。”一麵伸手去取參茶,卻沒留意戴權聽見賈代善來了,麵上神色微變。

賈代善和賈璉入了上書房,見景和帝好端端的坐在龍案前,祖孫兩都鬆了一口氣。祖孫兩個跪下行叩拜大禮。

賈璉的名聲,自從昌和玉器鋪一案之後,就傳出來了。既然賈代善沒有隱瞞江大虎,景和帝自然也知道。聽跪在下首那個少年自稱賈璉,景和帝便沒有免二人的禮,二人行完禮之後,景和帝才道:“愛卿平身,賈璉平身。”

祖孫兩個謝恩之後起身。景和帝見賈璉年少煥然,誇獎了一番,又問了賈璉今年幾歲,讀什麼書,又對賈代善道:“朕早就叫破軍帶璉兒進宮走動走動,破軍總是不肯,怎麼今日倒舍得帶來了。”

賈代善笑道:“回皇上,璉兒他還小,我怕他不懂事,入宮莽撞,衝撞了貴人,是故不敢帶來。”

景和帝自然知賈代善平時入宮,都是在西華門請人通傳,自己派內侍去接才來。今日這麼急的來了,必是用了自己給的令牌,他入宮也絕不是話家常的。

於是擺擺手道:“你們先下去。”

眾宮人應是。

賈璉也起身道:“皇上,草民也先出去。”

景和帝點了點頭,對戴權道:“你帶璉兒下去,彆怠慢了。”戴權應是,道:“璉二公子請隨我來。”

賈璉隨戴權到了一處房舍,戴權招來幾個小太監道:“這是榮國府世子家的二公子賈璉,你們幾個在這裡伺候著,千萬彆怠慢了。”

那幾個小內侍顯然很懼怕戴權,忙起身稱是。

戴權又對賈璉道:“璉二公子,奴婢內急,暫離一會兒,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他們幾個。”

賈璉卻起身道:“戴公公,我也內急,您帶我去吧。”

戴權些微一愣,笑道:“請二公子隨我來。”

賈璉跟在戴權身後,細心打量著周圍房舍,將走過之處記在心中。隻見戴權帶著自己越走越偏。突然,戴權打了個響指,假山背後有人喝道:“什麼人?!”

那帶刀侍衛見了是戴權,行禮道:“戴公公。”

戴權在那侍衛耳邊低語幾句。賈璉雖然聽不見,卻知道自己猜對了:景和帝身邊的細作,是戴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