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2 / 2)

阮蘇心中一緊,以為他抓到了什麼把柄要翻臉。可轉念一想,自己並未做過什麼背叛他的事,至於找林清報仇,也隻是在心中謀劃,還未實施過。

由此看來,除非他老年癡呆,否則發火的對象不可能是她,大概率是找她來發發牢騷。

阮蘇把黑貓放在桌上,為他倒了杯茶,遞過去道:

“良爺,消消氣,有什麼事慢慢說。”

商元良看了她一眼,緩緩喝光那杯茶,放下茶杯抱起了貓,貓毛柔軟順滑的觸感令他徹底消了怒意,道出原因。

原來,他是被自己那唯一的寶貝女兒給氣的。

商元良唯一的女兒叫商雲微,年二十三,與父親嚴謹老派的形象不同,她完全繼承了已逝母親的作風,高挑摩登,明豔潑辣,出了名的桀驁不馴。

阮蘇之前也常常聽聞她的事跡,什麼一擲千金買男星唱歌,什麼與其他名媛比闊,什麼摟著幾個金發碧眼的男人招搖過市,但是從未親眼見過她。

她對家中的生意絲毫不感興趣,隻喜歡花錢。而商元良嘴上說得嚴肅,實則對這個女兒也算是有求必應,事事順她心意。

她玩讓她玩,他養得起。她鬨隨她鬨,天大的簍子他兜得住。

可是在一個問題上,父女爭執了三四年,始終沒個結論——商元良想給女兒尋個與自己家境差不多的好婆家,而女兒打死都不同意。

這不,今日他在商雲微麵前舊事重提,想帶她跟自己選中的青年吃個飯,結果飯沒得吃,還被她轟出家門。

“家門不幸啊!”他氣得捶桌子,“就說那周公子,要個子有個子,要模樣有模樣,人是留洋回來的,家裡開銀行的,哪點不好了?她卻連麵都不肯見,還反過來罵我!白養她二十三年!”

阮蘇在旁勸道:“良爺彆氣了,女孩的心思跟家長自然不同。家長看的是條件,是門當戶對,女孩看得是喜不喜歡男方。畢竟得一起過幾十年的日子,縱是家財萬貫,也抵不過一個話不投機啊。”

勸了半天,商元良總算平靜下來,隻是心裡仍然不甘。

“養孩子果然是不能太寵溺她的,我辛辛苦苦打下這份家業,她從來不想著幫忙就算了,讓她嫁個人還覺得是我利用她。殊不知如今的時局有多艱難,我要是再這樣單打獨鬥下去,遲早被錢家一口吞了……對了,你勸人有一套,不如去幫我勸勸她?”

阮蘇正專心聽著,對方冷不丁扯到她身上來,讓她愣了愣,隨即尷尬道:“可我從未見過她,沒有交情,貿然去恐怕沒什麼用吧。”

商元良站起身,“不試試怎麼知道?我現在是死馬當活馬醫了,你要是幫了我這個大忙,我可得好好感謝你。”

這句話算是抓到了阮蘇的軟肋,她遲疑片刻,答應下來,走出煙草公司,開車前往商元良的家。

他愛文玩、愛古董,在住宿上卻一點也不鋪張浪費,住得乃是一套有二三十年曆史的四合院,加起來也就四間廂房,還不如阮蘇與趙祝升的家大。下人也隻有一個廚子,一個洗衣打掃的老媽子,與兩個守門家丁。

商雲微小時候跟他一起住,這些年羽翼漸豐,受夠了四合院裡死氣沉沉的氛圍,前兩年問他要了二十萬,在隔壁另起一棟小洋樓,自己住在裡麵,時常呼朋喚友來家玩耍。

商元良非常不放心,卻又拿她沒有辦法,隻得加派人手保護她,更有一個叫阿旭的保鏢是從她十幾歲就開始跟隨她的,除了解手洗澡外,隨時隨地跟在她身後,形影不離。

阮蘇來到了洋房院外,看見裡麵停著車,知道商雲微在家,下車按門鈴。

傭人跑來查看,她報出身份和來由後被請了進去,站在院子裡等,傭人則進屋稟報。

阮蘇看著這棟華麗的建築,聽到裡麵傳出說話聲,但是模模糊糊的聽不清。

晉城已經入夏,在太陽底下站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出汗。

阮蘇正想走到陰涼處等,傭人便出來了,站在大門旁向她招手。

她走過去,終於聽清裡麵的人在說什麼——“你就是個木頭!下次再這樣掃我興試試,害得我被那幾個女的笑話!氣死我了!”

她抬起頭,看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坐在沙發上,正喋喋不休地罵人。

高大強壯的男人單膝跪在她麵前,低著頭一聲不吭。

這女人就是商雲微吧,仰月唇狐狸眼,難怪那麼招搖,的確有招搖的資本。

阮蘇進去後沒說話,站在門邊靜靜等待。

商雲微罵夠了,抬起穿高跟鞋的腳往男人右肩上一踹,“氣得我喉嚨都痛了,去,給我倒杯水來。”

男人站起身,往廚房走去,路過阮蘇身邊時看都沒看她一眼。

商雲微悠悠閒閒地靠在沙發上,從麵前的果盤裡抓了兩個核桃拋著玩,突然間將其中一枚朝阮蘇丟來。

她敏銳地往旁邊一躲,核桃砸中身後的傭人,砸出一聲慘叫。

商雲微笑嘻嘻地說:“咦,原來不是木頭啊。”

這幾乎是赤.裸裸的鄙視了,要是放在以前,阮蘇少不得跟她互懟兩句,但是如今的她隻想儘快回去交差,而不是在這裡跟難相處的大小姐糾纏。

她心平氣和地撿起核桃,走到她麵前,輕輕丟回果盤裡。

“商小姐準頭不錯,練過槍?”

商雲微詫異地看著她,“怎麼,你也練過?”

“略知一二而已。”

她哼了聲,往後靠去,雙手架在沙發扶手上。

“沒錯,我練過,我本來是不喜歡這冷冰冰的東西的,可誰讓我有個那樣的爹呢?打從我十幾歲起他就天天在我耳邊念叨,不要出去呀外麵有壞人呀,壞人會綁架你勒索錢啊……巴拉巴拉,巴拉巴拉,煩死人了。我隻好多多學習防身術,要是真有壞人來了我就……砰!”

她抬手做了個槍的形狀,對準阮蘇的腦袋模擬開了一槍,扯出一抹譏嘲的笑。

“這樣總沒人敢惹我。”

阮蘇笑笑,“商小姐真是個豪爽的女性,不過你為何不在婚事上也豪爽一些呢?”

她聳聳肩,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男人倒水回來了,她將他拉到沙發上,坐在他懷中,纖細雪白的胳膊勾著他的脖子,讓他喂自己喝水,然後懶洋洋地說:

“你回去告訴我爹,這事沒得商量。他要是再逼我,要麼等著斷絕關係,要麼給我收屍,讓他自己看著辦。”

阮蘇早有準備。

“商小姐大可不必舍棄自己的生活來對抗這門親事,何不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商雲微將信將疑地看著她,“你有辦法?”

“我有。”阮蘇有意無意地瞥向那男人。

她垂眸沉思片刻,拍拍男人的臉,吩咐道:“阿旭,去幫我買根糖葫蘆來。”

男人順從地起身朝外麵走去,順便將傭人也帶了出去,為二人關上門。

華麗的客廳裡隻剩下她們倆,商雲微壓低聲音感興趣地問:“什麼辦法?不過事先說好了,你要是敢逗我玩,沒你好果子吃。”

阮蘇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著旁邊的沙發,直到她開口邀請她坐下,才理了理衣襟有條不紊地說:

“商小姐認識我嗎?”

“看過報紙,怎麼了?”

“就隻有這個?”

商雲微皺眉,“行吧,還聽說你帶著兩個孩子嫁給了趙祝升,你到底想說什麼?”

阮蘇道:“雖然我年紀不比你大,但在男女關係上還是有一定經驗的。你不妨把我當成朋友,先說說你為何不想嫁給那人。不喜歡?還是心有所屬?”

她平緩輕柔的聲音仿佛有一種魔力,令商雲微充滿抵抗情緒的心門漸漸打開,撇了撇嘴說: “換你你也不願意嫁,那個姓周的,雖說家裡有錢,雖說留過洋,可整日吸鴉片玩女人,空有個大個子,腦子也不甚靈光,分明就是個人中敗類嘛!我當初連外交部部長兒子的追求都拒絕了,若是嫁給他,下半輩子豈不要被人笑話死。”

阮蘇點點頭道:“可我倒覺得他很適合你。”

商雲微生氣了,兩隻狐狸眼一瞪,要來咬她似的。

“你什麼意思?拐彎罵我?”

她笑著搖了搖食指,“我問你,你希望往後生活怎樣過?”

商雲微翻了個白眼,靠在沙發上幻想起來。

“我要經濟自由,權力自由,戀愛自由。想跳舞就跳舞,想喝酒就喝酒。寂寞的時候有男友陪吃飯,無聊的時候有女友陪逛街。若是將來天下太平了,隨時隨地都能乘飛機出國,那就更不錯了。”

阮蘇說:“想過這種生活,手裡得有權有錢。良爺如今身體還算健朗,近十年怕是都不可能將權力傳給你,你何不把目光看向周家?橫豎他看中的也不是那周公子的人,而是他家的銀行。”

商雲微怔了怔,眯起眼睛,“你什麼意思?”

“周家有幾個兒子?”

“兩個,不過大兒子早些年染花柳病死了,隻剩下這一位不成氣的。”

阮蘇道:“那就更合適了,吸鴉片的人有幾個長壽。他吸由他吸,他養女人由他養,正好你落得自由,還有空幫周家打理生意。等他彈儘糧絕時,還得反過來求你了。到時良爺若是遇上什麼難題,你也可以幫上忙,一舉兩得。”

商雲微聽得兩眼發直,然而回過神後又覺得不靠譜,警惕道:“你在糊弄我吧?周家人能那麼放心的把生意交給我?”

“兒子不成氣,他們要麼交給你,要麼就得交給外人。具體會怎麼做,得看你當時的分量。”

阮蘇語重心長,“萬事開頭難,你若是做了,便有成功的機會。若是不做……難道真想跟良爺斷絕關係嗎?他為了生意幾乎失去一切,就剩你一個親人了。”

商雲微非常糾結,不由自主地抱住膝蓋,蜷縮在沙發角落裡。

阮蘇眼看自己就要成功,抓住機會循循善誘。

“我最窮的時候流落街頭,還帶著兩個孩子,誰能想到能擁有現在的生活?商小姐,你起點比我更高,還有良爺當靠山,理應走得比我更遠。”

她的話宛如給商雲微喂了一枚定心丸,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她說出一句:“你可真是個壞人。”

阮蘇沒有反駁,問道:“商小姐意向如何?”

“再說吧,就算真要嫁,我也得玩個夠。”

商雲微站起身來,高跟鞋踩在地上,對她伸出一隻手,“你這人怪有意思的,陪我喝兩杯去。”

阮蘇握住她的手也站起來,跟在她身後。

二人開門出去,阿旭已買來糖葫蘆,安靜地等在門外。

商雲微拿過來咬下一顆,丟回他手中,神清氣爽地說:“賞你了,去開車,我要跟我的新姐妹去喝酒。”

三人乘上商雲微的座駕——一輛嶄新的奔馳車,駛向她常去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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