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2 / 2)

邀請函做得非常華麗,阮蘇打開查看,上麵寫得是——七月十九日,錢府將舉辦大小姐錢艾英之芳辰宴,特邀出席。

她翻到背麵,看見另一行字,字跡瀟灑得過了頭,讓人幾乎認不出。

“務必帶著你全家人來哦,不然我讓人去綁你們來——錢三。”

錢艾英年三十五,據說十**歲那會兒長得如花似玉,閉月羞花,讓晉城無數青年男子為之狂熱。

不過根據近兩年報紙上,她與陳定山的合照來看,潑天富貴並沒有留住她的青春,無法阻擋的從閉月羞花退化成了一朵肥碩的胖荷花。半年前又赴東洋做了永久性的雙眼皮術與高鼻術,看起來有些凶相。

但這沒有影響陳定山對她的寵愛,正值國慶大典之際,到處都需要用錢,他卻為了給夫人慶生,大手一揮從國庫裡撥出一百萬,讓她過個盛大的生日。

宴會在錢府舉行,錢府本就占地不小,富麗堂皇,拿了這筆錢,愈發的張燈結彩起來,甚至連家門口的大馬路都裝飾一新,日夜有人巡邏,嚴禁乞丐流浪漢進入,大有普天同慶的架勢。

生日宴定在三天後的晚上,可直到那天中午,阮蘇依然披頭散發地坐在客廳打電話,搜索一切能在小曼之事上幫得上忙的人,不像準備赴宴的樣子。

趙祝升上午被商元良叫走,午飯後才回來,看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問:

“你今晚不去嗎?”

她搖頭。

他站在旁邊,耐心地等她放下電話,繼續說:“聽說今晚會很熱鬨。”

阮蘇不解地看向他,“難道你很想去?”

趙祝升道:“我隻是覺得安安和音音很久都沒有好好出門玩過了,今天錢府人那麼多,保安措施也做得好,或許是大典之前,他們最後玩耍的機會。”

阮蘇想了想,的確是這樣。國慶大典之前他們必定要走,以後會怎樣誰都無法預料。

興許能靠著存款過幾年好日子,興許會比在彭家村的時候更窮。

“好吧,我去叫他倆進來換衣服。”

她起身朝花園走去。

趙祝升忙說:“我去叫。”

她搖搖頭,“你打扮好自己吧,彆把領帶又係錯了。”

聽見這話他的臉紅了紅,因為他以前老是假裝係錯領帶,讓她給他重新係,享受那片刻的溫柔。

原來她早就看穿了……

趙祝升咬著嘴唇笑了下,快步走上樓。

阮蘇走出洋房大門,正好對麵的門也打開了,段瑞金從裡麵走出來。

天氣炎熱,他卻在白襯衫外麵套了件長袖的黑色風衣,左手一如既往地戴著黑色皮革手套,露在外麵的皮膚皆是白森森的,宛如幽冥來的訪客。

二人目光交接,段瑞金薄唇微張,阮蘇立刻撇過臉,沒看見他似的,微笑著走向蹲在草地上玩泥巴的兄妹倆。

“彆玩了,洗手去,換好衣服晚上爸爸帶咱們出門玩。”

音音小馬屁精當即站起來鼓掌,“爸爸好棒!我最愛爸爸了!”

母子三人走進洋房,關上了門。

段瑞金沒有表情的臉上顯出一抹自嘲,拉開車門上了車。

既然是帶著去玩的目的,自然得好好打扮一番。今日不是去探病,而是去赴宴,穿得喜慶一點也沒關係。

安安和音音如願以償地穿上了上次挑出來的那兩套衣服,阮蘇又給他們描眉,擦了些胭脂,往鏡子前一站,嗬!分明就是兩個水靈靈的小蜜桃。

趙祝升換好衣服來找他們,眼前一亮,左擁右抱地摟住各親了一口,幸福地說:“真好看,今天咱們一家都好看,不如待會兒去拍張照吧。”

阮蘇也有此意,快速給自己換好衣服,換了一個淡妝,一家人開車去照相館了。

按照正常的時間,拍完照得過十天才能取到照片。他們多付了一筆加急費,於是兩個小時後就拿到成品。

四人坐在照相館的沙發上欣賞這張照片——

阮蘇與趙祝升坐在椅子上,懷中各抱一個小不點。中間隔著一張小小的桌子,背後是整麵牆壁那樣大的工筆花鳥畫,用色清新雅致,非常漂亮。

再看他們的衣服,阮蘇是一件絨麵的修身旗袍,裙擺堪堪遮住膝蓋,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腿。趙祝升與安安皆為黑西服白襯衫,前者係了條淺藍色格紋領帶,後者是一個紅色蝴蝶結。

最醒目的要數音音了,她穿著鮮紅的裙子與小皮鞋坐在趙祝升懷裡,頭戴阮蘇送她的鑽石發卡,脖子掛著的是趙祝升買的紅寶石項鏈,像一團熱烈鮮豔的火。而她本人對自己今日的打扮無疑很喜歡,笑得燦爛極了,牙花子都露在外麵。

“蘇蘇你乾嘛不戴我送你的戒指呢?天天戴個素圈,不然拍起來肯定更漂亮。”

趙祝升抱怨道。

阮蘇這才想起手上的金戒指,抬起來看了看,摘掉丟進垃圾桶,把大家嚇了一跳。

趙祝升忙道:“你要是喜歡就戴著,沒必要生氣啊。”

她笑著說:“我沒有生氣,隻是以後不想再戴了。”

說話時她用手捂著那根無名指,因為戒指戴太久,從未取下過,指根處留下一圈深深的痕跡,仿佛在提醒她曾經多麼愚蠢。

趙祝升半信半疑,“好吧,那等有機會再給你買一枚更喜歡的……唉,你現在怎麼都不打扮了?以前多漂亮啊。”

阮蘇故意瞪眼,“好啊,你嫌棄我變老了是不是?”

“不敢不敢,就算你將來到了六十歲,八十歲,在我們心裡永遠跟今天一樣美。”

趙祝升說著還揉了揉音音的小腦袋,低頭問她:“是不是,音音?”

音音伸出手指比劃,“娘天下第一漂亮,音音天下第二漂亮。”

“小馬屁精,走啦,快遲到了。”

阮蘇起身催促,率先朝外走去。

趙祝升連忙收好照片,牽著兄妹二人的手跟在她後麵。

宴會開始的時間是晚上六點,阮蘇五點半到場,錢府外已經停滿了車,開都開不過去。

好在大門就在眼前,趙祝升讓司機去找地方停車,自己帶他們步行進門。

走了沒幾步,他們便遇到商場上的朋友,停下來聊天。

音音難得來人這麼多的地方,開心又興奮,左張右望。看見旁邊有個年齡與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走過去,裙子沒有她的好看,發卡也沒她的閃,像一隻驕傲的小孔雀般挺高胸脯。

“走了。”大家繼續向前時,安安提醒道。

她看了他一眼,搶先跑了幾步,霸占住阮蘇的手。

四人行至大門處,遇見一頭攔路虎,並且是一頭光鮮亮麗,來意不善的大老虎。

錢三拋棄正在說話的賓客,喲了聲走到他們麵前。

“阮小姐,我看你這麼晚都不出現,還以為你不來了,準備派人去接你呢。”

阮蘇道:“多謝錢三少爺記掛,但接到錢府的邀請函誰舍得不來呢?我隻是家裡瑣事太多,耽擱了而已。”

錢三的眼睛瞥向趙祝升,“這位就是你的丈夫?嘖嘖,真是一見不如百聞。”

趙祝升聽出他話裡的嘲諷,白皙的臉隱隱發黑,不留餘力地反擊。

“我倒是很早就見過三少爺,這麼多年來你可一點都沒變,還是晉城百姓心中的那個三少爺。”

錢三瞪眼道:“你罵誰呢?”

“罵?我在誇你呀。”

阮蘇不想看到兩人在這種特殊的日子打起來,拉住趙祝升的胳膊說:“我們快點進去吧。”

他朝錢三炫耀似的抖了下眉梢,抱起音音往裡走。

錢三翻了個白眼,目光落在阮蘇窈窕的背影上,暗道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偏偏牛糞還不自知。

院內已裝扮完畢,華麗得令人眼花。無數傭人在賓客中穿梭,一盤盤的運來瓜果點心與美酒,仿佛要在正餐之前就把他們喂飽。

安安和音音來到這樣的環境中,成了剛出籠的小鳥,雀躍地奔跑著,一會兒踮起腳尖抓糖果,一會兒比賽去夠那樹上的小燈籠。

阮蘇跟在他們後麵,連聲喊慢點慢點。話音未落,安安被自己的小皮鞋絆倒,飛撲出去。

她尖叫了一聲,以為他要摔個頭破血流,卻見他落進一個結實的懷抱裡,身體被一雙修長的手臂穩穩托住。

安安畢竟年紀小,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故嚇呆了,傻乎乎地看著對方。

阮蘇走過去抱住他,輕輕撫摸他的背脊,抬頭想道謝,不料對上了段瑞金的臉。

林太太就站在他身後,手裡牽著怯生生的兒子,似笑非笑地說:“趙太太,這錢府裡人多得很,你要是沒把握看好自己的孩子,最好就不要帶他出來呀。萬一磕著碰著多傷心,是不是?”

她知道對方的話裡帶著諷刺,但注意力全在那聲“趙太太”上。

曾幾何時,全城的人都知道她是段瑞金最寵愛的五姨太,經過數次死裡逃生,她卻變成了趙太太,他也變成了彆人的丈夫與父親。

她想笑一下,笑不出來,乾脆低著頭說了聲謝謝,牽著安安要走。

一隻手橫空伸出,堅定地抓住她的胳膊,趙祝升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咦,這不是林將軍和林太太麼,二位也來赴宴?林太太,我可聽說當年林將軍是最喜歡開派對的,每周都要舉辦一次,不知等你生日的時候是否有幸受到邀請?”

林太太聽出他在威脅自己,嗤笑了聲說:“當年的愛好是當年的愛好,他如今最喜歡的是清靜。倘若我過生日,定然是一家人空出時間陪伴彼此更有意義。愛一個人就應該陪在他身邊,不是麼?”

“是的,如果這一點都做不到,那就不配當男人了。而因自己造成的失誤不敢承擔,反倒趕緊另尋新歡,更是卑劣得叫人不齒。”

趙祝升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段瑞金。

林太太還要反駁,段瑞金突然說了聲閉嘴,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便轉身離去,留給他們一個高大冷漠的背影。

林太太趕緊牽著兒子追上去,再也顧不得跟他們爭論。

趙祝升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不屑地說:“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以前怎麼也想不到,他會是這樣無情無義的人,你白對他那麼好了。”

阮蘇沒心情討論,懨懨地說:“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吧。”

安安任由他們牽著自己走,半晌後突然蹦出一句——“剛才那個人真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