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2 / 2)

“他不是你叔叔,他也不配當你叔叔,彆跟他說話。”

阮蘇說完抱起一臉迷茫的安安,快步走向餐桌,遇到追出來的趙祝升,後者從她手裡接過安安,單手抱著,另一隻手牽著她的手,走進人群中。

男人英俊,女人美麗,孩子可愛。

多麼讓人羨慕的一家人。

本來他才該是那個男人。

段瑞金久久地看著他們,背影早就消失了也沒眨眼,直到林太太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背後,輕輕握住他戴手套的那隻手。

“王部長他們在找你,去見見嗎?”

段瑞金回過神,嗯了聲,抽出手獨自往前走去。

宴會持續到晚上十點結束,當陳定山帶著夫人離場後,其他人也陸續離開了錢府。

段瑞金坐在汽車後排,前麵是司機和警衛,身邊是林太太與她的兒子。

他看著窗外散場的賓客,總是能看見一家幾口的組合,以為是阮蘇,可定睛看去,不過是另外一對恩□□罷了。

林太太給兒子剝了顆糖果,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他,見狀笑道:

“你可是後悔了?”

他收回視線,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

“沒有。”

“可我看你像後悔了,她的確是個美麗的女人,難怪能讓你記掛這麼久。你要是實在舍不得,不如跟她坦白好了,讓她回到你身邊,繼續給你當個姨太太。看她剛才的樣子,我想她是不會拒絕的。”

段瑞金冷冷道:“我不需要姨太太,她也不需要再給任何人當姨太太。”

林太太不置可否,“你寵她、愛她、忘不掉她,可有什麼用?她根本不知道你對她的好,打著愛你的名義與彆的男人結婚生子。你看那個女孩兒爸爸爸爸喊得多好聽啊,她懷她的時候可不會想著,你連姨太太都舍不得讓她當。”

段瑞金睜開眼,眼底迸射出一股凜冽的寒意。他掃向窗外,看著錢府漫長的圍牆道:

“你可知錢府原來是什麼地方?”

林太太搖頭。

“段家。”

段瑞金說:“從東門到蓬萊閣,這幾十間房都曾是段家的。錢府西邊曾是鼎鼎有名的米糧大商沈因府邸,後院則是布商李律觀的祖宅。這一片都是商戶聚集地,陳定山攻進城來後,要求所有商戶交出財產,助他建立新政府,如有不從儘數殺之。”

他半垂著眼簾,想象當時的畫麵,語氣分外沉重。

“段家總共二十三口人,除掉我們兄妹三個,以及一個段福,是十九口。我父親不服從陳定山的命令,被他擊殺在病榻上,接著是母親、管家……無一生還。他殺光了人,直接讓人抄家,一戶接一戶的殺過去,血流如河。你看這石板路縫隙中長出的雜草,都是經過鮮血滋養才如此茂密的。

他殺光了原有的富商,扶持自己的勢力,又讓錢家修建圍牆,將幾百間房屋納入自己名下。

家仇、國恨,每一樣都比兒女情長來的重要。我九死一生才活到今天,不能再因無謂的事浪費時間。”

林太太問:“那阮蘇呢?”

他抬手蓋住眼睛,回想起數月前的時光,一抹暖意一閃即逝。

“對她我已無遺憾。”他放下手說。

林太太還想說些什麼,不料他冷冷道:“你若是不想違背當初的承諾,就彆再插手我的事。”

她尷尬地怔在原地,半晌後閉上嘴,摟著孩子去了。

段瑞金望著窗外不敢閉眼,因為隻要一閉上眼睛,腦中就全是她的音容笑貌。

他用了兩年的時間愛上她,卻得用一輩子的時間忘記她。

月明星稀,萬籟俱寂。

一輛汽車駛進院子,阮蘇降下車窗,衝家丁喊道:“快來幫忙。”

幾人一擁而上,把醉醺醺的趙祝升抬下來。

他頭發亂了,領帶散了,白皙的臉頰被酒精染得通紅,雙腿綿軟到彆人不扶著就站不穩,卻還要固執地說:“我沒有醉!”

阮蘇頭疼不已,讓人把他抬到自己房間裡去,關上門彆管他。然後與保姆一起幫已經開始打瞌睡的兄妹倆洗澡換衣服。

期間發生一點小插曲,安安不肯脫外套,直到她將胸針取下來放在他手裡,他才展開雙臂配合脫衣服。

阮蘇幫他們洗完,自己也去洗澡。等從浴室裡出來,已經過了十二點。

夜風吹散炎熱的空氣,薄紗窗簾輕輕飄揚,銀白的月光從窗口照進來,仿佛凝了滿地的霜。

阮蘇打算睡覺,聽到隔壁傳來痛苦的呻.吟,心下一軟,走過去查看。

推開隔壁房門,酒精味撲麵而來。趙祝升頎長的身軀蜷縮在地板上,雙手緊緊按著胃部,皺起的眉心顯示出他此刻非常不好受。

阮蘇蹲在他身邊問:“你肚子疼嗎?我幫你叫醫生?”

趙祝升胡亂搖頭,“不要。”

“那我給你倒杯水?”

他猶豫幾秒,說了聲好。

阮蘇下樓倒來一杯溫開水,回來後摟著他的腦袋,讓他半坐起身靠在床腿上,喂給他喝。

趙祝升張嘴喝水,時而瞥她一眼,乖巧得像隻貓。

喂完半杯,他喝不下了。阮蘇隨手放在一邊,問:“好些了嗎?”

“嗯。”

“你沒事喝那麼多酒做什麼?還說帶安安音音去玩,我看你分明是自己想玩。”

她略帶嗔怒的語氣讓趙祝升很喜歡,裝出可憐的模樣道:“我心煩嘛。”

“煩什麼?”

“煩你明明已經不愛段瑞金了,卻還是不肯給我機會。”

他說完這句立刻小心地打量她,觀察她的變化。

阮蘇突然沉默,看著地板不吱聲。

趙祝升在心裡為自己加油打氣,鼓起勇氣繼續說:“以前你心裡隻有他,我不想讓你為難,所以情願當一個朋友,一個合作夥伴。現在你已經決定放棄他了,願意考慮考慮我嗎?”

“阿升,我……”

阮蘇剛張開嘴,他便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搶先說:“我知道你想說自己已經沒有再愛一個人的熱情,沒關係,我有熱情啊。跟我在一起你什麼都不必做,什麼都不必付出,隻需要在我回頭的時候衝我笑笑,我就很開心了。”

阮蘇道:“可我不愛你。”

趙祝升心底刀割似的疼,卻笑著說:

“現在不愛,不代表以後不愛。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愛上我,安安和音音需要爸爸,你需要陪伴,天底下不會有人比我做得更好。”

“如果這一天……直到死去也沒到來呢?”

他怔了怔,莞爾一笑,“那我能陪你一輩子,也很滿足了。”

阮蘇有點害怕麵對他,他的感情太真摯太強烈,而她深知自己不完美,配不上他的喜愛。

可就像趙祝升說的,她已經放棄段瑞金了,為何不給他一個機會?

給他機會,亦是給自己重新開始的機會。

她抿著嘴唇,點頭道:“好吧。”

趙祝升臉上湧出喜悅,用力抱住她。

“謝謝你!謝謝你!”

阮蘇聽得臉頰發燙,抬手推他,“彆靠過來,你身上難聞死了。”

他連忙鬆手,頭也不暈了腳也不軟了,站起身說:“我現在就去洗澡,你在這裡等我好不好?我們可以做點有趣的事……”

話剛出口,他便意識到有歧義,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今天很開心,想再跟你說會兒話。”

阮蘇忍俊不禁,喊了一聲:“阿升。”

“嗯?”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令他彎下腰來,仰頭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

趙祝升大腦當機,呆呆地看著她。

她鬆開手說:“你洗澡吧,我睡覺去了。”

即將走出門的時候,趙祝升回過神,連跨幾步摟住她的腰,把她抱回來丟在床上,並且砰得一下關上門,反鎖。

“是你先勾引我的。”

他脫掉外套,扯飛幾顆襯衫紐扣。

“你總是這樣,勾引完我又不負責,害我像傻子似的又哭又笑。”

他爬上床,手掌鐵箍般緊緊握住她的手腕,壓在床頭。

“我十幾歲時就為你神魂顛倒,讓我開心的是你,讓我痛苦的是你,在我絕境中唯一伸出援手的也是你。你憑什麼這麼霸道,招呼都不打就改變我的人生?”

阮蘇掙紮,往後縮,他重重地咬破她的紅唇。

“從今往後,我不許你再這樣對彆人。”

他看見對麵二樓窗戶後的人影,勾了勾嘴角,雙手穿過她的膝彎抱起她,讓她單薄的背貼在玻璃上,小腿搭著自己的肩膀,咬著她的耳垂說:“因為你隻能屬於我。”

耳邊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音,阮蘇第一次知道,原來天鵝絨布是那麼脆弱。

他不再溫柔,不再討好,姿態蠻橫霸道卻又極儘痛苦。

十幾米外,段瑞金站在窗後,靜靜地看著對麵玻璃上的背影。

她痛苦,她顫栗,她所有的感受,都來自令一個男人的給予。

他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槍,瞄準她麵前男人的腦袋。

勃朗寧1903式,口徑7.65mm,槍速每秒318米,就算隔著兩扇玻璃,也可以準確命中目標,輕而易舉地殺了他。

他一動不動地站了幾分鐘,最後卻放下槍。拉攏窗簾躺在床上,疲憊地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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