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1 / 2)

客廳裡滿是酒味。

趙祝升躺在沙發上, 衣衫淩亂雙目猩紅, 手裡拎著半瓶沒喝完的酒, 沙發底下則歪七扭八的倒著一大堆空酒瓶。

來客走到沙發旁,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低沉。

“你就是打算用這種態度照顧她嗎?”

他費力地抬起頭,看見對方的臉,嗬嗬地笑起來。

“是你, 段瑞……哦不,林大將軍。”

段瑞金無視他的嘲諷,冷冷道:“起來。”

趙祝升沒起,換了個姿勢, 四仰八叉氣喘籲籲地往嘴裡灌了幾口酒, 朝他打了個酒嗝。

“林大將軍,不知你有何事來找我?是為了你那家國天下的遠大理想,還是想傳授你見異思遷的秘訣?”

段瑞金不鬨不怒,平靜地說:“我有正事。”

“是麼?”趙祝升搖搖晃晃站起來,仗著與他相仿的身高,揪住他的領帶, 逼得他不得不靠近一些,酒氣隨著呼吸噴在他臉上, “林大將軍,對你而言什麼是正事?小人實在不懂呢。”

段瑞金推開他的手,與他保持距離,吸了口新鮮空氣道:“你用不著挖苦我, 你我不是敵人。”

趙祝升冷哼一聲,懶得再假裝客套,往沙發上一趴繼續喝酒。

“我知道今天早上發生了什麼,我有辦法把他們救出來。”段瑞金說。

他喝酒的動作停頓了一拍,沒回頭,嗤道:“你有什麼理由幫我們。”

“我不需要理由,隻需要你給我一個承諾。”

趙祝升緩緩回頭,戒備地看著他。

“什麼承諾?”

段瑞金道:“保證照顧好她的後半輩子。”

“後半輩子,嗬嗬……”趙祝升突然憤怒起來,把酒瓶狠狠往地上一摔。

碎玻璃與酒液濺到段瑞金身上,他皺了皺眉,沒躲。

“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做出這種承諾?你算什麼東西?”

趙祝升蹭地一下站起來,狠狠抓住他的衣領,胸膛因怒意劇烈起伏,“說什麼後半輩子,好像你以前多照顧她似的,你不配說這種話,想想自己都做過什麼!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伸出援手的是我!在她最痛苦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也是我!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拜托我好好照顧她,唯獨你不配!”

他越說越生氣,腦袋一熱,揮出了一拳。

段瑞金被他打得偏過臉去,幾秒後與他扭打成一團。

兩人都是體麵的人,出現在外人眼中時永遠衣冠楚楚。此時此刻卻仿佛成了小孩打架,你騎在我身上我騎在你身上,抓頭發扯衣服,拳腳並用。

段瑞金常年混在軍隊,體力占優勢。趙祝升借著酒勁,受痛也不肯縮手。

兩人打得不相上下,酣暢淋漓。

最後隻聽刷拉一聲,段瑞金的襯衫被撕破了,胸膛暴露在外。

二人愣了愣,不約而同地鬆開手,不想看對方。

趙祝升打開了一瓶新酒,仰頭望嘴裡倒。

段瑞金摸出一根煙,卻怎麼也點不著打火機。他嘗試了十幾次,仍是無法成功,將打火機往牆上一砸,捏碎了煙問:“那兩個孩子是我的嗎?”

趙祝升本來背對著他坐在地板上,聞聲放下酒瓶回頭道:

“當然不是。”

“不是為何姓段?”

“因為她傻,總覺得當年沒救下你是她的錯,你們段家又沒有留下子嗣,所以想從這方麵彌補一些。”

“不可能!”段瑞金道。

趙祝升揚眉一笑,炫耀似的,“有什麼不可能?孩子是我的,我並不計較他們姓什麼,反正他們無論姓什麼都喊我爸爸。難道你指望她在被你拋棄以後還為你生兒育女麼?彆做夢了。”

段瑞金回想起安安的臉,搖頭。

“你沒必要騙我。”

趙祝升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蹭一下躥得更高,怒道:

“他們就是我的孩子,你不信也得信!”

段瑞金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知道麼?你並不是最好的人選。”

他皺起眉,不知道對方又想耍什麼手段。

段瑞金從西服口袋裡摸出煙盒,慢條斯理地拆開外包裝,最後留在手中的是十幾根煙與一小塊黑色固體。

他把那塊東西丟到他麵前,冷聲道:

“商元良發家速度如此之快,靠得可不僅僅是明麵上的生意。你幫他做了什麼才獲得如此巨大的財富自己心裡清楚,現在陳定山與錢家內鬥得厲害,對你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等將來他弄掉了錢家,商元良不會過太久舒服日子。”

趙祝升沒想到他才來晉城這麼短的時間就發現了他們的秘密,眼神詫異,怒意消失,神色嚴肅起來。

“你想怎樣?”

段瑞金聳了聳肩,拍拍褲子站起來。

“我不想怎樣,你們不是我的目標。我來找你的目的進門時就說得很清楚,你要是能保證自己將來照顧好她,我就把她救出來。如果你做不到,我會去找彆人。”

趙祝升閉上眼睛,耳中回響起商元良的話。

若他答應了他,就必然得背叛商元良,可如果不答應,商元良那個老狐狸會履行約定嗎?

兩邊都是陷阱,兩邊都是希望。他如同身處洪水中的人,被衝擊得暈頭轉向,根本無法判斷正確的方向在哪邊,隻能憑自己的直覺選擇。

段瑞金畢竟曾愛過阮蘇,商元良是徹徹底底的絕情。

他睜開眼,啞聲道:“好,我答應你。”

段瑞金轉身離去,連句客氣話也不願意多說。

趙祝升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踢倒了幾個酒瓶,回到沙發上一躺。

窗簾沒有關,他透過玻璃看見漫天星光,忽然想起多年前與她共度的第一個夜晚。

那時的她嬌小卻潑辣,總喜歡披金掛銀穿紅戴綠,比戲子都招搖。

如今的她內斂含蓄,從不多說廢話,也從不亂出風頭。

無論哪個她,他都深深熱愛。

餘生隻願能陪在她身邊,隻願能。

之前關押小曼的洋房被王四全用一把火燒了個精光,陳定山吸取教訓,不再把他們關在晉城,而是送進一座廢棄地下牢房,派了幾十個警衛日夜看守,普通人難以尋找和進入。

牢房多年無人使用,蛇蟲鼠蟻成為原住民,藏在每一個縫隙裡,趕都趕不走。

阮蘇問警衛要了被褥和水,勉強清理出一片乾淨地方,讓安安和音音待在上麵,免得被蟲子咬。

她還想要些驅蟲藥和雄黃粉,警衛不同意了,罵道:“你是來坐牢的還是來當官的?”

小曼看見警衛腰上的槍,怕她鬨起來吃虧,拉著她的胳膊搖搖頭。

阮蘇卻平心靜氣地笑著說:“我們當然不是什麼身份高貴的人,本不該麻煩你,可是過不了多久總統就有用得上我們的地方了,總不能讓我們帶著滿身的跳蚤包去見他吧?到時他追究起來,你們也不好交待不是?”

警衛聞言神色微變,又拉不下臉,沒好氣地說:“行行行,再給你弄點來,除此之外可什麼都不許要了。”

阮蘇連聲道謝,美麗動人的臉和謙卑的態度讓人無法厭惡她。

一個小時後,警衛送來她要得東西,以及今天的午飯——一盆稀粥,一盤饅頭。

粥稀可見底,饅頭又乾又硬。

小曼看看兄妹倆的小牙口,簡直不知道要怎麼給他們吃。

阮蘇拿起一個饅頭掰開,走到他們旁邊說:

“來,嘗嘗新麵包,你們以前沒吃過的哦。”

安安接過一塊,乖巧地啃了起來。

音音感冒未愈,住到這裡後沒藥吃,比之前更嚴重了,鼻塞咳嗽發燒一起來,整日暈乎乎的,吃飯也沒胃口。

她躺在阮蘇懷裡,懨懨地看著她手裡的饅頭。

“娘,這個麵包為什麼是白色的?”

阮蘇柔聲哄她,“因為白色的好吃啊。”

“可它看起來一點也不好吃。”

阮蘇笑了笑,幫她剝去饅頭外的硬皮,“這麵包呢,不是看著好吃才好吃的。就跟人一樣,虛有其表的不在少數。我們不能用表象去評價它們,得親自接近,聞一聞咬一口,才知道究竟好不好。”

音音扁扁嘴道:“那好吧,我就咬一口。”

阮蘇把剝出來的好部分遞到她嘴邊,她咬下一口認真咀嚼。

“怎麼樣?好吃嗎?”

“有點硬。”

“那娘待會兒再喂你喝點水。”

音音點點頭,一口接一口的把饅頭吃光了。

牢房裡沒有東西可供玩樂,兩人吃完就睡著了。

阮蘇端起沒有動的稀粥說:“隻能委屈你跟我吃這個了。”

小曼毫不在意自己的午飯,佩服地說:“以前真是想不到,太太你居然這麼會哄孩子。”

阮蘇搖頭,“不是我會哄,是他們已經吃過太多苦,這點苦就不算什麼了。”

小曼已從她口中得知當初分開之後她所經曆的事,愧疚地說:

“都怪我,要不是有我這個累贅,你們不至於也被關進來,兄妹倆仍然可以當他們的少爺小姐呢。”

“你這叫說得什麼話?要怪就怪陳定山,是他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我們才淪落至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