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1 / 2)

趙祝升和小曼摸不著頭腦, 安安與音音還在搜索有沒有遺漏的玩具,撿到一個小陀螺,努力往衣服口袋裡塞。

十多分鐘後,阮蘇回來了, 跳下車時手裡多了個小籠子。

安安音音湊過去看, 她連忙用手擋住。

小曼偶爾瞥見一眼,倒抽一口冷氣, “我的天, 蛇!太太你買這東西做什麼?當土特產啊?”

阮蘇沒解釋,跑上樓去,打開已經空蕩蕩的保險櫃,想讓蛇遊進去。

不成想這些蛇還念舊得很,隻喜歡自己的破籠子, 不肯去陌生的保險櫃。

她手足無措之際, 一把叉子伸了過來, 將蛇一條條挑進保險櫃, 然後關上門。

趙祝升問:“還需要做什麼嗎?”

“額……我要紙筆。”

他立刻去為她找紙筆,甚至沒有問她原因。

阮蘇有些感動,不過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 拿到紙筆匆匆寫了一句話,用杯子倒扣壓在客廳桌麵上, 把門一關,走出去對他們說:

“好了,我們出發吧。”

汽車駛出院門, 消失在道路儘頭。

傍晚時分,宋興邦回來了,目睹他們搬家全程的宋太太趕緊跑過去,把下午發生的事告訴他。

他聽完大吃一驚,不肯這麼放棄,非得自己親眼瞧瞧。

洋房的院門沒有鎖,大門也沒有鎖。他長驅直入,路過客廳時看見桌上的字條,拿起來看了眼,上麵寫著:宋大哥,我們實在拿不出十萬塊,隻能先走了。如果你願意保密,樓上保險櫃裡放著我所有的積蓄,密碼是XXXXXX。

他抬頭望向樓梯,咽了口唾沫,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幾分鐘後,洋房裡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軍用機場裡,阮蘇和趙祝升帶著一大家子,守著行李坐在一個角落,等待登機。

麵前時不時就有士兵結隊跑過去,十多架飛機起飛又降落,轟鳴聲不絕於耳,聽得人也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安安看著那些大蜻蜓,非常激動,拉著阮蘇的手問:

“娘,林將軍也有飛機嗎?他的飛機是什麼樣的啊?”

阮蘇還未來得及開口,趙祝升就先不樂意了,“你怎麼還記著那個林將軍?”

“因為他很帥。”安安摸了摸彆在自己衣領上的鑽石胸針,堅定地說:“等我長大以後,也要跟他一樣,長得又高又大腿又長,還會用槍,到時我就不會辜負他的期望啦。”

阮蘇好奇地問:“他有什麼期望?”

安安湊到她耳邊,用手擋著嘴悄悄地說:“他要我當一個男子漢,照顧好你和妹妹,你不許告訴彆人哦。”

她臉色微變,笑容凝固在臉上。

段瑞金說這種話做什麼?都分開這麼久了,他還要陰魂不散麼?

她有些煩躁,起身說:“我去上個廁所。”

安安以為自己那句話惹她生氣了,也跟過去,追著她一路小跑。

角落與廁所之間的路上停著一架飛機,有士兵正在排隊登機。

當安安終於牽到阮蘇的手時,他們正好走到飛機旁邊。

“娘,你彆生氣好不好?”他踮著腳尖問。

阮蘇笑了笑,蹲下來扶著他的肩膀說:“娘沒有生氣,娘去上個廁所就回來,乖,你去幫爸爸和小曼阿姨照顧妹妹好不好?”

“你真的沒有生我的氣嗎?”他很不放心,小手緊緊捏著衣角。

“娘永遠不會生你的氣,你和妹妹都是娘最愛的寶貝呀……”

阮蘇摸摸他的頭,視線掃過一個士兵的臉,陡然愣住了。

那身材臃腫的士兵也看見了她,目光凶狠得像要吃掉她,丟開手裡的拐杖掏出一把槍,對準她扣下扳機。

阮蘇與他之間距離太近,根本沒辦法躲,下意識往旁邊一倒,想用身體把安安護住。

誰知對方比她速度更快,小小的身體趴在她身上,雙手抱得死死的。

她耳中聽到槍響,眼睛裡看見火光,卻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是有溫熱的液體迅速打濕她的衣服。

“啊……啊……”

安安的慘叫聲響起來,阮蘇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翻身抱住他,大喊救命。

士兵還想再補一槍,旁邊的夥伴催促他,“總統,快走吧,不然來不及了!”

他隻好收槍,撿起拐杖,在彆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進機艙。

艙門合上,飛機起飛。

趙祝升和小曼聽見呼救,抱著音音跑過來,隻見阮蘇滿身鮮血地跪在地上,懷裡抱著同樣滿身鮮血的安安。

安安那穿著格子背帶褲的右腿上,被子彈炸得血肉模糊。

“這是怎麼回事?!”

阮蘇哭得說不出完整的話,說來說去都是那幾個字:“去醫院!去醫院!”

趙祝升把音音往小曼懷裡一塞,要去開車,誰知這時幫他聯係飛機的人跑過來,告訴他們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如果還想離開,必須現在登機。

他看著已經昏迷的安安,再看看停在遠處的汽車,沉聲問:“機上有醫生嗎?”

那人道:“有醫生和護士,但是條件比較簡陋,器材也不齊全,做不了手術,隻能簡單止血包紮。”

他用力掐著掌心,逼自己做出決定。

“幫忙搭把手,把他們和行李送到飛機上去。”

“好。”

在數人的幫助下,一行五人進入機艙。裡麵不像普通飛機似的有一排排椅子,而是遍地躺滿傷員。

僅有的一個醫生和一個護士本在檢查傷員情況,為他們綁好安全帶,看見又有傷員進來,趕緊提著藥箱跑過去,快速處理傷口。

沒過多久,飛機離開大地,飛向藍天,前往大洋彼岸。

——

五年後。

加拿大安大略省的一個小鎮上,因新學期的到來比往日熱鬨許多。

小鎮南邊有一棟小樓,裝修風格跟其他房子相比略有不同,院中還種滿了百合花,看起來十分顯眼。

一個十來歲年紀的小姑娘與同伴揮手告彆,抱緊懷中的飯盒,跑過草坪穿過花叢,來到車庫旁邊,把飯盒往嘴裡一塞,雪白的牙齒咬住飯盒把手,往上一蹦抱住水管,借助上麵接口處的凸起手腳並用地往上爬。

爬到二樓,她嫻熟地跳到陽台上,跑進自己房間裡,脫下沾滿泥的小皮鞋,換了件乾淨的小裙子,然後才拿起飯盒來到隔壁房間外敲門。

篤篤篤——

“哥,你在不在呀?”她小心翼翼地問。

過了會兒,門內傳來冷淡的回應。

她心中一喜,推門進去,看見對方正在做什麼以後,不由得撅起嘴抱怨。

“你怎麼又在畫畫啊?天天畫,都多少年了,你還忘不掉林將軍嗎?”

清秀蒼白的男孩坐在窗邊,膝蓋上蓋著一條毯子,麵前是一個大畫架,紙上畫了一個黑色的人。

人的臉模糊不清,但通過輪廓可以看出,是個身材高大四肢修長的男人。

聽見妹妹的話,安安搖了搖頭。

“我沒有畫他,我在畫我。”

曾經他天真的認為自己長大後會與對方一樣,擁有高大的身材和英俊的五官,也會像他一樣做一番事業,如今卻隻能在畫紙上暢想一下。

音音無法理解他的話,湊過去左看右看,嘀咕道:“你哪兒有那麼高?那分明就是林將軍嘛。你不要畫他了好不好?陪我玩。”

安安放下畫筆,回頭看了眼,注意到她手上的飯盒。

“那是什麼?”

她嘿嘿一笑,得意地捧到他麵前。

“這可是好東西哦,我跑了好遠好遠,好遠好遠才買到的,專門帶回來給你吃,我好吧?”

“到底是什麼?”

音音失望地扁扁嘴,打開蓋子,裡麵躺著一根晶瑩剔透的糖葫蘆。

安安的眼睛微微一亮,精致卻略顯無神的臉上顯露出一抹少年氣。

“你從哪兒弄來的?”

她看他挺喜歡,又開心起來。

“就在隔壁小鎮啊,離這十幾裡,我和蘇珊她們騎自行車去買的,排了好久的隊呢,你嘗嘗。”

安安拿起糖葫蘆,遲疑一下,又放回去。

“你怎麼不吃?”

“現在還不想吃,以後再吃吧。買這個你花了多少錢?”

音音忙縮回手,把手背在身後,搖著頭說:“沒花多少錢。”

安安沒理她,轉動身下的輪椅來到床頭櫃邊,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小匣子,裡麵放著他的零花錢。

他拿出兩張遞過去,“給。”

“太多了。”

音音受寵若驚。

“你不是今天開學麼?你的零花錢老是不夠用,正好我又沒地方花錢,乾脆你拿去用吧。”

音音笑逐顏開,歡呼一聲撲過去抱住他,黑色的羊角辮甩在他臉上,撅起小嘴啵地親了一口。

“哥,我愛你!”

安安笑了笑,將抽屜合上。

門外傳來女人高跟鞋的腳步聲,一張美麗動人的臉從半掩的房門探進來,看見他們皺了皺眉。

“音音,你怎麼又來煩哥哥了?不是讓你收拾好去學校的書包嗎?待會兒校車就要到了,開學第一天可不許遲到。”

音音早在第一時間就把錢塞進口袋裡,笑嘻嘻地說:“我已經收拾好了呀,來找哥哥說再見的。”

“是麼?”阮蘇歪了歪頭,柔順的卷發順著肩膀滑落,“那我可要檢查檢查,過來。”

音音哭喪著臉,衝安安揮了揮手,隨她走去自己的房間。

安安看著關上的房門,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揚起。

他把飯盒珍惜地放進櫃子裡,回到畫架前。

不一會兒,校車到了。音音背著由阮蘇重新收拾一番的書包跑下樓,上車時衝著二樓窗戶大喊:

“哥,我走啦!”

窗內沒有回應,但她知道對方一定聽見了。

校車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再也聽不到。

安安這時才轉動輪椅來到窗邊,望著藍天白雲的眼睛裡分明有著一絲羨慕。

音音七歲開始上學,學期中的每一天校車都會準時抵達家門口,接她去學校。

她會很大聲地跟他說再見,然後才上車,可他心裡還是忍不住會嫉妒。

對方已經有些厭煩的事對他來說,是永遠也沒辦法辦到的。

他掀開毯子看自己的雙腿,左腿是飽滿修長的,右腿明顯乾癟許多,死氣沉沉。

當年離開機場的時候,一顆子彈打碎了他的膝蓋骨,從此失去行走的能力。

不,其實也可以走,他的左腿是好的,用拐杖代替右腿就行,一瘸一拐的走也是走。

可他討厭那樣,拐杖隻能幫他移動,不能讓他像同齡人一樣跑跑跳跳,甚至會讓他看起來像個異類。

他不想當異類,所以寧願每天呆在家中,坐在輪椅上,用畫筆一筆筆描繪出自己幻想中的未來。

“安安,我可以進來嗎?”阮蘇目送完音音,又來找他了。

他嗯了一聲,她推開門進來,臉上是全世界最溫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