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完)(1 / 2)

阮蘇睡了個好覺, 醒來時天光大亮。段瑞金早已起床, 買來了早餐,放在電視櫃上說:

“樓下隻有一家賣西餐的店,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隨便買了一點,你看看愛不愛吃。”

“西餐?早上也有西餐店開門嗎?”

阮蘇嘀咕著湊過去看了眼,差點笑出聲。

她舉起一根炸雞腿, “這就是你說的西餐?”

段瑞金表情困惑, “他招牌上寫得是英文,難道不是嗎?”

阮蘇忍俊不禁, 起身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

“你真可愛。”

段瑞金麵不改色, 卻從她親過的地方開始,慢慢暈開了一圈紅意。

阮蘇刷牙洗臉,換了身衣服出來吃飯。

段瑞金問:“你今天去上班嗎?”

“去。”阮蘇說:“不過我打算辭職。”

“辭職?”

“以前我什麼也不知道, 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如今想起來了,當然得去找找他們。安安、音音、趙祝升、小曼……活到現在應該也有八.九十歲了, 不知道見麵是個什麼樣的光景。”

她回想起自己咽氣時眾人的模樣, 兄妹倆已成人,趙祝升是個事業有成的中年企業家,小曼兒女雙全,生活美滿。

要是他們見到她,還認得出來嗎?

“我陪你一起。”

段瑞金說。

“好啊……對了,你之前那些部下朋友什麼的要不要聯絡?他們要是還活著的話,身份都挺了不起的吧, 肯定能幫你不少忙。”

他搖頭,“不聯係。”

“為什麼?”

“我跟你不同,你在這裡出生長大,一切都有跡可循。而我死了那麼多年,突然從廟裡蹦出來,去找他們豈不是等著被人抓去研究?”

阮蘇拍了下腦袋,“還真是,我簡直睡糊塗了。”

二人加快吃飯速度,很快就收拾出門,來到了公司。

她讓段瑞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她則去經理辦公室打辭職報告。

當段瑞金被同事們團團圍住問是不是明星時,她正對經理說出辭職原因。

“我懷孕了,身體不好。”

“你入職也有這麼久了,工作乾得還不錯,給你放長假行嗎?非得辭職?”經理道:“按照你這種情況,最後一個月工資是拿不到的,也沒有任何離職補貼。”

阮蘇來之前想得很清楚,以前她是家中獨生女,家境還不錯,父母又寵愛,對她的要求是開心就好,所以乾這份錢少事少沒前途的工作賺賺零花挺不錯的。

可現在段瑞金回來了,她要跟他互相扶持,這種工作就顯得不太夠用,留著也是浪費時間。

“多謝經理提醒,我已經想好了,辭職。”

經理惋惜地搖了搖頭,“那好吧,我去跟上麵說,你把工作交接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二人一起往外走,經理遠遠地看見她位置上的段瑞金,驚問:“那是你男朋友?你懷得孩子是他的?”

“嗯。”

“好啊,我說你辭職這麼利索呢,原來是找到這樣一個高富帥。”

“沒有啦,他就是個窮光蛋,光有一張好看的臉而已。”

阮蘇紅著臉吐了吐舌頭,推她道:“你忙你的去,我會交接好的,放心吧。”

經理捏捏她的耳朵,踩著高跟鞋開會去了。

接下來阮蘇用了一整天的時間跟同事交接工作,段瑞金全程搬張小凳子坐在旁邊,乖寶寶似的看著,極大的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下班之後,他抱著阮蘇裝東西的大箱子,與她走在街上。

霓虹閃爍,車水馬龍。

阮蘇靠著他的肩膀,心中無比踏實。她轉頭想跟他說話,眼角餘光瞥見一個大招牌,好奇地跑過去。

售票人員熱情地介紹:“今晚本博物館正在展覽開國十大將軍的遺物,還有全息影片可供欣賞哦,要進去看看嗎?”

開國十大將軍?

阮蘇回頭看向段瑞金,小聲問:“你留下了什麼遺物?”

段瑞金含含糊糊道:“不就是些衣服鞋子,沒什麼可看的,走吧。”

“不要,我想看。”

二人爭執一番,最後達成協議——他帶著東西在外麵等,阮蘇自己進去看。

阮蘇買好票,與其他遊客一起進去,進門前對他揮了揮手。

段瑞金張開嘴想挽留,但最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安靜地等著,成為售票處一道亮麗的風景。

阮蘇對其他人沒興趣,單刀直入找到段城的展廳,有講解員正戴著麥克風為大家講述他的一生。

“段城將軍是開國十大將軍裡最獨特的一位,不僅僅是因為他貢獻大,他的私人生活也值得一提……”

阮蘇聽著講解,目光從一件件遺物上掃過。

段瑞金出生商賈之家,落地起就沒缺過錢花,雖然自己不怎麼講究,可吃穿用度上一向都是用最好的。

然而他這些遺物不是洗到發白的褲子,就是磨毛了邊的襯衫,一隻喝水用的大瓷缸也斑駁不堪,唯一一套還算新的衣物是他的軍裝,上麵掛滿各種勳章。

這樣的遺物,實在無法與年輕時的他聯想到一起。

根據講解員所說,他自建國後一生都過得很清苦,儘管身居高位,從不鋪張浪費,到死時住得房子都是建國時組織分給他的五十平米小一居。

阮蘇想象著他生活中的模樣,心裡像壓了塊石頭,悶得慌。

走到展廳中央,她看見一個玻璃罩裡放著封破舊到看不出字跡的信封,好奇地問:

“這是什麼?”

講解員道:“將軍終生未婚,也從未在彆人麵前提起過戀情。據傳他參軍之前家裡曾為其娶過親,但是已無從考據。不過有件事可以肯定,他一定有愛過的女人,這封信就是證據。他死前這封信就壓在枕頭底下,據說前一晚還在看,因為看過太多次,上麵的字跡都已經磨花了呢,導致後人不知道究竟是誰寫給他的。”

阮蘇出神地看著信封,腦中想起當年在加拿大定居後,段瑞金寄信來她回過去的那一封。

難道是同一封?不至於吧……那封信是她親手寫的,可是沒有任何保留下來的價值啊。

“能打開看看裡麵的信紙嗎?”她問。

講解員搖頭,“不行哦,遺物都是僅此一份的,非常寶貴。而且紙張這種東西很容易損壞,工作人員放進去都要萬分小心呢。”

“好吧。”

阮蘇有點遺憾,放棄要求繼續看下一個。

半個多小時後,她從裡麵走出來,拉住段瑞金的手就往前麵走。

段瑞金試圖解釋兩句,她卻低聲說:“快走!我偷偷拿了一樣東西!”

“啊?”

她沒解釋,一連穿過兩條街,確定沒人會追來了,才把一直插在口袋裡的手拿出來,展開手掌,掌心躺著一枚銀色的鑰匙。

段瑞金眯起眼睛,“這個是……”

“你遺物裡的,講解員說是花旗銀行私人保險櫃的鑰匙,但因為沒人知道密碼,所以至今沒有人動過,也不知道裡麵到底放了什麼,鑰匙當做遺物保留了下來。”

阮蘇說完後問:“你還記得你在裡麵放了什麼嗎?”

段瑞金凝視半晌,搖頭,“我也忘了,彆管它了吧。”

“乾嘛不管呀?”阮蘇道:“我冒著被抓的風險特意拿的呢,要是裡麵是錢,現在可能用不了了,可萬一放得是金銀財寶之類的,就可以拿出來賣掉當你的啟動資金啊。”

段瑞金抬手戳戳她的腦門,“你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記賺錢。”

阮蘇嗔道:“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個白眼狼。”

段瑞金從她手裡接過鑰匙,放進口袋裡,“好吧,那我們就親自去看看,裡麵放了什麼。”

阮蘇與他在酒店住了三天,然後陪他回了一趟廟中,從主持那裡拿到他的身份證明——他仍叫段瑞金,戶籍地也沒變,但出生年月改成了1994年5月4號。

段瑞金叩拜道謝,還俗了。

回去後為節省開支,段瑞金沒再住酒店,阮蘇掏腰包為他租了個公寓,帶他一起去辦護照和簽證。

辦.證時工作人員歪頭打量他,“段瑞金?”

“是。”

對方點點頭,沒說什麼。

半個月後證件下來,阮蘇購買兩張飛紐約的機票,謊稱與同事出國旅行騙過了父母,和他一起登機飛往大洋彼岸。

紐約花旗銀行的總部大廳裡,兩人給出工作人員一張死亡證明與遺囑,聲稱他們是段城的遠親,段城死前把櫃子裡的東西送給他們。

工作人員對比了簽名和指紋,驗證無誤,帶他們進去時忍不住說:

“你簡直跟段城檔案上的照片長得一模一樣,隻是更年輕更英俊一些。”

段瑞金笑笑,沒解釋,把阮蘇的手簽得更緊了點。

工作人員帶他們找到櫃子,便退出去等待。

段瑞金輸入密碼,拿出那枚鑰匙,對準鑰匙孔,阮蘇忐忑道:“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鑰匙還有沒有用……”

他抿著嘴唇沒說話,表情很嚴肅。

哢噠——

一聲輕響,門開了。

裡麵有個小手提箱,拿出來放在台子上打開,金光閃爍。

阮蘇定睛瞧了瞧,竟是一套純金打造的婚嫁首飾,頭冠、耳環、手鐲,還有一枚至少十克拉的大鑽戒。

幾十年過去了,這些東西從未見過太陽,依然閃閃發亮。

她不解地問:“你存這種東西做什麼?”

他蓋上箱子冷淡地說:“忘了,我們出去吧,找地方賣掉它。”

“喂,等等。”阮蘇追上他的步伐,難以理解,“你存些金銀珠寶很正常,可這分明是為了結婚而準備的啊,你之前打算過要和誰結婚嗎?”

段瑞金被她問得避無可避,停下說道:“這不是我的,這是你的。”

阮蘇更加一頭霧水了,“什麼意思?”

“阮蘇,都是過去的事,不要問好嗎?”他看著她的眼睛,眼底閃過一抹微不可見的央求。

她見狀鬆了口,但心底仍然念念不忘。不過等他們找到一家拍賣行,打算把這套首飾進行拍賣,對方檢測後給出估價,超乎預料的價格讓她將那些不重要的煩心事拋之腦後,驚訝地問:

“四百萬美金?”

換算成人民幣差不多三千萬了,一套首飾而已,確定沒算錯?

拍賣行工作人員說:“這枚鑽戒是鑽石中的珍品,切工淨度都非常好,質量難得一見。而且你們看它背後的刻字,SA,史蒂芬.阿朗。他是十九世紀很傑出的一位珠寶設計師,天資聰穎,留下過許多精美絕倫的作品,可惜有許多都因為戰爭不知去向。這枚戒指就是他的作品之一,如今的投資市場上很多人都喜歡他的。

再看這套黃金首飾,采用的是一種幾近失傳的細花工藝,除裝飾價值外更有收藏價值。因此兩樣東西拍到四百萬美金應該不難。”

阮蘇看向段瑞金,後者道:“好,拍賣吧。”

工作人員遞來合同,他們看了一番,比較重要的一條是拍賣行會收取成交價百分之五的手續費,也就是說,如果按照四百萬美金拍賣出去,他們要出二十萬的手續費,換算成人民幣得一百多萬。

“好貴啊。”阮蘇咂舌。

“以後賺得回來。”

段瑞金拿起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周後,首飾參與競拍,最後以413萬美元的價格成交。

他們拿到錢,馬上訂了去加拿大的機票,打算去阮蘇生前居住過的小鎮看一看。

阮蘇死時安安仍在鎮上生活,音音因工作忙滿世界飛,但也會擠出一切空餘時間回鎮上陪安安,不知道兩人現在是否還住在那裡。

她登機前有上網搜索過他們的信息,音音完全找不到資料,安安在二十多年前,也就是二十世紀末時舉辦了最後一次畫展,宣布封筆,之後不知去向,連藝術界的同行們和他的粉絲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兒,甚至還有人專門拍攝了一部紀錄片,探討他的結局。

網上查不到,那就實地去看,可誰知飛機落地後,他們租了輛車前往小鎮,房子還在,門卻是鎖著的,看起來潔淨如新,隻是沒什麼生活氣息,仿佛很多年都沒人住過。

周圍的鄰居也換了一茬兒,沒人認識阮蘇。她找了個年紀稍大些的詢問,這位從法國移民過來的老人用不甚流暢的英語告訴她,以前住在這裡的兄妹倆早就出國了,但是雇了人定期打掃這棟房子。

他們若是要找原房主,不如直接去找那個打掃的人,他就住在這條街的最西邊。

阮蘇道過謝,拉著段瑞金打算去找那人,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那棟房子。

晚秋的暖陽下,它孑然而立,淺藍色的屋頂宛如融入天空裡,院裡盛開了大片大片的翠菊,顏色各異,姹紫嫣紅,爭相鬥豔。

陽光照進玻璃窗,隱約露出餐桌的一角。

她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出當年自己在廚房裡做飯的模樣。安安在樓上畫畫,音音在外麵跟朋友瘋跑。

日子就像小溪裡的水,汩汩流淌,清澈平靜。

“走吧。”段瑞金道。

她在心底輕聲說了句再見,牽著他的手繼續向前。

在街道的末端,他們找到鄰居所說的人。對方聽明白他們的來意後,起初不肯給聯係方式,直到阮蘇聲稱自己是兄妹倆母親的遠房親戚,並且拿出照片做比較,他發現兩人的確長得非常相似後,才說道:

“我並沒有他們的電話,隻是每個月他們都會按時打錢過來,偶爾有事會信件聯係,你們若是需要,我可以把信上的地址給你們。”

阮蘇道:“那就再感謝不過了。”

對方讓他們在院中等,走進屋裡拿地址,出來後把一張紙條遞給她,忍不住問:

“你真的隻是她的遠房親戚嗎?我剛才看了祖母與她剛搬來時的合照,你簡直跟她一模一樣?不是她的孫女?”

阮蘇抿唇笑笑,“當然不是,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出國呢。”

“好吧,世上的事可真是夠奇妙的。”他依舊感慨不已。

阮蘇決定離開,想了想又拿出些錢,交給他拜托道:“那是很漂亮的一棟房子,請你務必照顧好。”

對方受寵若驚,連聲承諾。